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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青竹心-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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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如此守卫森严,加上他身负重伤,跑,也不能跑出这个孤岛的。
  此处是集几万年怨气的幽灵之地,怨气极重,终年被乌云环绕,隔得远了,丝毫看不见人,所以此时屋中不点灯不用宝石明珠照明,便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夜珩君淡雅的坐在漆黑无光的房中,房子极其简陋,迎面拂过的阴风,有着长年不见天日的腐臭。尘埃遍处,呛鼻得厉害。偶尔一个转脸,便有蜘蛛网类的似丝非丝的网状物,粘着脸,痒痒的。
  伸手拂去,一甩长袍衣袖,一点孤灯莹莹烁烁,似极了冥界招魂的鬼火。微眯了眼去瞧,却是一个堆着一些妖怪骨头兽角牙齿之类的废弃房子,蜘蛛老鼠不多,想是妖气太重,不易生存。
  清扫了一处干净的地儿,倚着一根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柱子坐下,闭了眼静静休息。
  煞题在外间徘徊着,几次想推门进去,道个歉,送他回去,便了了今天这事。只是手抬起落下,几番如此,最终还是有些气不过,便继续在被破坏得彻底的院子中踱步。
  空为在监督魔宫新建,有几个魔将去通报消息,便急急地扔下那边的事,赶过来时,见到的便是煞题这副窝囊样。
  “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一转身便变成了这副模样?”
  空为有些气结,拉着像个小傻子般转圈圈的人,指着零落一地的碎石,问道。
  “嗯,没什么事,我就练功时,一个力道拿捏不当,便将院子给废了。”
  “你就给我掰吧,掰得动听些,掰得圆满些,如此我便更能理直气壮地给假装不知发生了何事,你说是也不是?”
  空为毫不留情地奚落着煞题,直到对方脸色难看得铁青了,依旧不依不挠。
  “当年你为了他,连魔界至尊的位置都抛弃了,被屈辱地锁在暗玄洞中不见天日,是谁为的你苦心经营着魔界,然后又是谁为你将这散乱之兵一点一点的收拢操练整顿的?煞题你给点良心好不好,为了一个男子,难道还要将魔界拱手让出去吗?你对得起为你出生入死的部下吗?”
  “够了空为,本尊只是留下了一个人,何必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本尊何时说了要将魔界拱手让出,何时让魔界兄弟为本尊去死了?”
  见空为越说越过,煞题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心中也有些恼了。
  “难道不是吗?那男子的身份你最清楚,如今他是玉帝一心要得到的人,以你如今的实力,你认为你能胜过整个天庭吗?单不说珑御清那边,就他本身而言,是女娲座下第一童子,法力无边,是你能够留在身边的吗?煞题,别犯傻了,那人不是我们要得起的。”
  空为将利害看得透彻,他何尝不是?可当他一见到那人时,所有的理智、控制力,全部如大洪崩塌,无法阻挡,便顺着心意,一味的沉沦下去。
  见对方陷入自己的沉思,空为便不再多说,拍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气,转身离开了这荒废的院子。
  煞题下夜色中静立许久,脑中徘徊的,是与他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香雪海飞满天,他在一簇簇雪白粉嫩中转出来,一头银发,打落一束鲜花,艳红的唇,衔着高雅清淡的笑,脸上眼中,是对着单灵时,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他就是实实在在的雪中精灵误入凡尘的模样,第一次,让他感叹,这世间,竟然有比单灵更美的人儿,尤其是一个美得似虚幻的男子。
  万千繁花从你眼中掠过,只一眼,他便定格在你的记忆,挥之不去。
  听到隔壁房中的动静,夜珩君睁开双眸,眸色迷蒙,映着对面的烛火,有些虚幻,像在水宫中,往宫殿上方看去,金黄的水光投影晃荡的模样。
  连接两间房的小门上,有人轻轻敲了敲,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夜珩君知道,那扇连接两个房间的门,定是从对方那边有个门锁,落了闩,上了锁,锁上锈迹斑驳,年代久远。
  “珩,你睡了吗?”
  稍微嘶哑的声音,透过那被腐蚀得厉害的门,清晰有力地传到他的耳中。
  “嗯。”
  只一声,对方便知道,那方的人儿,也依旧未入眠。
  其实方才空为与煞题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他耳中,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闭目养神。他知,如今的他,便是空为眼中凡人口中的红颜祸水,惹得三界动荡,争乱不休。
  “有个问题,一直摆在我心中许久,便一直寻着机会想问你,今日便趁着这个时机,想好好问你,希望你能回答我。”
  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也不等对方回话。
  “当年,遇到单灵之前,你是否早就知道,你与单灵的姻缘,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屏息静气,寂静的空气中,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对方的呼吸。煞题紧拽着手心,冒出的汗,似乎干了,又再冒出来。
  等了许久,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正要悻悻然回去休息,却不曾想,那清泉石上流似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不知。准确来说,我对与自己有关的一切,都不知,与你们是一样的,茫然的,跟着感觉走,走到哪,便是哪了。但又不能说完全不知,当年女娲娘娘将手谕传予我时,便告知,我会有一劫,情劫难过,从此灰飞。”
  听对方说得严重,煞题心中一惊,又带着惶急,急切打断道:“不,不会的,你如此强大,怎会沦落到灰飞烟灭之地?”
  如此空乏无力之语,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更枉论是夜珩君了。
  若当年他也是不知情的,如此的发展,那便是,他渡了情劫,单灵却替他灰飞烟灭了。
  煞题一边带着庆幸,庆幸那人儿并未就此灰飞烟灭,一边却又带着浓浓的思念,思念着那个惨死的单灵,那绝美的脸,在他眼中,开出浪漫的花,一瞬间,却湮灭了,无踪无迹。
  困扰他多年的疑惑已解,他却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中反复翻转的,是单灵那巧笑倩兮的笑脸,与夜珩那淡笑宠溺的神情。

☆、第八章 灵雪因

  珑御清早早便知夜珩君离了天庭的,但他清楚,只要让夜珩知道久魃童子重伤难愈,他便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便悠闲得过了一个清静的下午,直到日落西山,日出东方。天边晚霞拉出的彩练,颜色深深浅浅几个变幻,最终被热烈得旭日夺了光彩,却依旧不见那人回来。
  珑御清开始急躁起来,派人去寻了几遍,依旧没有丝毫消息,心忧难耐。便寻思着,是否该再次出门,亲自将人召回来。
  正在犹豫间,太上老君身边的侍药童子便来禀告说久魃童子醒了,如今太上老君正为他配药调理。
  听得此消息,珑御清心中更是焦急难耐了。心中自有另一番思量,难道是夜珩归来便为久魃治好了伤势,却硬是让他今日才能醒来?
  念头刚起,便压了下去。夜珩君光明磊落,即使要离开,也是会光明正大的离开,端不会像这样以寻药之名,离开天庭。
  到单灵宫时,久魃早已闻讯回来,翻遍了整个单灵宫,却寻不到人,正焦急地想要去玉帝的恒阳殿看看,在颓败的大殿口,两人便相遇了。
  “参见玉帝!”
  “起吧!”
  珑御清脚步不停,直直地往殿内走去,久魃来不及起身,便赶紧往路旁闪开,让出道来。抬头看着那桀骜霸道的背影,忍不住嘟嘴,心中腹黑道:“当了玉帝就是不一样,贼神气的,又不见你在师傅面前这样神气?”
  想到夜珩君,刚起的玲珑心思又黯淡下去,忍不住大大的叹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珑御清身后回去。
  珑御清习惯了这个点到这儿,即使天边擦黑,月儿将起未起,凉风如洗的初春,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江边悬月,朦胧的裹着一层轻纱,极是缥缈撩人。
  “玉帝,听说师傅归来了,可我找遍整个单灵宫都寻不到人,只以为师傅又是在恒阳殿,却不知……”
  “你下去吧,朕想在这单独坐坐,你师傅的事,让他回来再跟你说。”
  将人打发走,珑御清倚靠在夜珩君惯常品茶的小亭栏杆上,望着一波在月色中幽暗清雅的湖水,一池仙锦鲤,见人却不惧,围拢了过来,摇头摆尾的想要寻吃的。静静地站立着,看着那一圈圈一层层的锦鲤,突然觉得,它们却是比自己幸福的,因为珩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就是每日在这,将那些食物,漫洒入湖中,宠溺地看着它们吞食。
  天神是孤独的,帝王是孤独的,天上的帝王,便是如他现在这个模样,无论如何努力伸手探抓,似乎总有一条缝隙,让人伸出一个掌,将那点滴的相伴,推出老远,似乎总怕他将孤独传染般。
  而这个孤独,却不是独有的。如在冥界的竹寒弦。
  冥界中依旧如往常的黑暗,黑白无常开始恢复往日的事务,没了几日前的闲情与他相伴,说得好听点便是照料他的伤势,说得难听点便是囚禁看守他。这些他倒不在意,如果将他一人锁在那黑暗中,他知自己是极其不愿的,每当一闭上眼,便是那日欧夜珩绝然离去的背影,在大殿中残留的光影,在他眼前,转眼即逝。
  纥岚与那小岑子的事,他已经知道大概,却不曾想,原来那人冷心冷面,里子里却是如火炽烈,这样的人,惹上了,便难逃脱。也极幸,他先遇到的,不是珩。
  在他心中,珩是最特别的存在,绝美,清冷,高雅,离尘,风骨绝然,但他有时却是恨极了他的这种特质。招蜂引蝶不说,更是冷情绝情,说走便走,无丝毫眷恋。若是他能将自己也带走,他便不必一人在此单相思了。
  只是,想多少,都只能是枉然。若当真有一天,他被逼到绝路,他不敢担保,不会有第二个纥岚,可以自私霸道的将人圈在身边。
  珑御清呆了一会便离开了,人走茶凉,亭中也显荒凉。一束银光乍起,飞过平静的湖面,出现在刚刚还站着人的亭子中。
  一头长及脚踝的银白秀发,一身雪纺轻纱,两者无风自动,衬得那莹润如脂、白皙如雪的香肤,更加的绝美纤弱。精致绝美的面容,带着冷冷淡淡的神情,一股遗世的清幽淡香,却给人一种孤独的感伤。
  灵雪因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肉身已经渐渐可以化出形状,若隐若现的身子,如四万年前一般实实在在的身子,只要不多时,她便能再次傲立在珩面前,如往常般,巧笑倩兮。只可惜,如今却还是有比她恢复肉身更重要的事。
  雪绸灵衫雨衣袖从胸前掩面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一道五彩华光划破天际,飘渺的身影,立时如四散的飞花,绝尘离去。
  以她的灵力,寻得夜珩君不难,夜石从许久许久开始,夜珩君便放在她处保管,尤其是他有预谋地以凡胎下界历劫。此事她知,只不知他知不知她已知。
  珩被囚禁在煞题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偷偷下界来,她却不想煞题知道自己还活着。当年她一心求死,只不想珩为难,可如今,归来了,依旧是珩在为难,如此,便还不如让单灵这个人,一直活在过去,从此灰飞烟灭。世上,有一个灵雪因就好。
  谁的前世里,一直奏着一首歌,当繁华唱尽,瞬间凋零,如奈何桥边,那一直呼唤的歌声,缭绕悬梁,终究寻不到那走失的人儿。
  灵雪因不曾想过,与煞题的再次见面,是如今这种对峙局面。本想着偷偷的来,带着人偷偷的走。曾经的单灵,是精灵界的公主,是魔王煞题的妹妹,她在精灵界与魔界间来去自如,如今这些魔障,本就难不倒她,只是她轻视了那个强大男子的敏感性。一丝风吹草动,便能将他唤醒。
  肮脏的杂物房,散发着霉臭味与腐臭气息。看见那个一身光华的男子靠在被腐蚀得千仓百孔的柱子上闭目养神时,有一瞬的怒,就那一瞬间的气息波动,那个高华的男子睁眼,那个在旁边一个屋子里的煞题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单……灵?”
  煞题不敢置信地看着蓦然转身与自己对视的绝美女子,声音都有些发颤了。那波动的气息,那绝美的眉眼,无一不在告诉他,她没有死。
  灵雪因只微微颌首,清清雅雅的声音响起,唤了声哥哥,好久不见。便转身扶起夜珩君,越过那站在黑夜中的高大身影,想要离开。
  “你要去哪?要带他去哪?”
  煞题回神,伸手抓住灵雪因瘦小的柔荑,紧紧的握着,怕一放手,那人再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抬头对上夜珩君依旧冷淡的眼神,心中却是一滞,突然就堵得慌。
  他一直都知道,她一直在他身边。如此的讽刺,他让自己躲在黑暗中,以为这样便可以为自己对他那不见光的心思赎罪,却不曾想,他四千年的自我救赎,在他们的眼中,成了一个笑话。
  “哥哥,我,想带珩走。”
  灵雪因直视着煞题在夜色中,极是复杂的眼,说话间,却调了方向,低声道。
  “走?走去哪?本尊不许你将人带走,还有,既然你回来了,便也在这呆着吧。”
  强硬的语气,让灵雪因不敢置信的抬头与对方对视。

☆、第九章 姻缘线

  “哥哥,你不要逼我!”
  恢复以往清冷的神色,灵雪因倔强的抬头与对方对望着,手紧紧的抓着一旁沉默着的夜珩君柔滑的衣袖,将那平整的衣袖,抓出折痕。
  夜珩君摇头笑笑,与煞题对望一眼,低头柔和的道:“雪因,你先回去,我在这还有些事需要解决。”
  “你……”
  灵雪因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对方,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脸,惊讶的表情,然而对方只是淡笑着看着他,不言不语。
  “不行,我今日来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带你走!”
  说罢,回头倔强抬头,眼中神色决绝,有着不顾一切。
  “哥,如今只要你一句话,要么就让我与珩离开,要么便让他离开,留下我的尸身。”
  “你……”煞题气极。脸色铁青铁青,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在那张微扬的脸上,夜珩君眼疾手快的在半途将手拦下了。
  “这是否就是你要的结局?是不是?是不是?”
  面对曾经亲如妹妹的单灵,他永远生不起气来,所以他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挡在单灵身前的夜珩君上。他的脸色依旧淡雅,神情淡漠。这是当年自己初次见到的那个出尘绝骨的上神,然而又已经不再是那个上神。
  他的身上,带着对世事的淡漠,远离一切的纠葛,俯视着一切为他而起的风波。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然而当那个人被迫被逼出他的生命时,他便用这种淡漠,隔离了身边的一切事与人。
  身在局中的自己曾经看不清,读不懂,一个头栽在里头,在他身边四处乱撞,撞到头破血流。然而这几日,他按照空为的指点,站在旁人的角度,看得清晰明了。
  那沉寂了几千几万年的心,住过一个叫单灵的女子,然后,当那女子消失在他身边时,他的空洞的心,渐渐被一个叫竹寒弦的男子填满,直到如今,不曾驱离。
  然而,仍在局中的单灵,即现今的灵雪因,还沉浸在当年的美梦中,不愿醒来。为了同一个男子,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气,他恨,他怒,然而却无可奈何。
  因为爱过,所以他懂。所以,他无能为力。
  一拳打在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对方没有避开,他听到肉、体撞击的声音,他偏头,嘴角流出几丝鲜红。他听到单灵的惊呼声,责问声。然而,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只能机械的转身,回房,将斑驳迹迹的房门“砰”,一声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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