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歌良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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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道:“那家伙好像要变成女人了。”
“啊?她爱上谁了?”
卫正揪住自己的耳朵,一阵烦躁:“我知道个P,但是有天他换衣服,我瞟到的,他的妖身是女的。”
简清吾吞了口唾沫:“好看吗?”
“滚你丫的!”卫正怒了,“那是我战友,不许脑补。”
“脑洞开大了。”
“拿水泥糊!”
“别吼,会不会看上你了?”简清吾玩笑道。
“应该不是,总之一言难尽,他也不肯告诉我,可能是他过去的恋人。这种上千年的妖的过去复杂得很。我也不敢多问,留着小命娶媳妇儿。”卫正眼神澄澈,嘴唇温润,远眺江口,江河奔流不息,逝者如斯夫。
“嗯,保命要紧。不过既然那拂尘和你同一天入库,哦不,我是说……既然你们有缘,他应当不会害你。”
“我知道。”卫正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揉揉嘴唇,“我挺谢谢他的,想帮他做点事,或者送他什么东西,但不知道他要什么。”
“这个哥擅长,公仔啊,不对,你那儿没有公仔,小玩意儿,可爱的就行。那个日本人不是说,小小的东西都可爱么,女人就喜欢小东西。”
“再说吧。”卫正摘下耳麦,觉得轻松了些,这时候才发觉,画舫上还有个人没退出去,也没有丝竹管弦之声。
珠帘闪动微光,微光之后的女人面目格外模糊。
卫正正襟危坐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刚不是让你们出去了,怎么还在,冷落了你,过来坐。”
女子走到跟前,卫正看清楚,女子穿一身端庄大方的深朱色裙裳,胸前挂着一串大红玛瑙石,头发分开两边,以金银片和玉石点缀,耳珠上挂着一对翡翠珠子,衬得她耳珠分外雪白。
卫正心头赞叹,大概这人是这儿的花魁了吧,但看上去又不像烟花女子,反倒有种大家闺秀的内敛庄重。
“方才人多,奴家不便露面,叨扰道长,自罚三杯。”
她素手斟酒,以袖掩口,痛饮三杯。
卫正挠挠头,“也没有打扰到我,你是这舫上的花魁吗?”
女子笑了笑,眉间浅愁,卫正没有意识到,画舫渐渐离开岸边,悬于长河之上,并未随着河水而移动。
“我只是个女子,想同道长说说话。”
卫正不好意思地低头,有点面红耳赤:“姑娘请讲。”
“道长不尝尝这酒?是奴家特意为道长带来的,与凡俗之物不同。道长请。”
卫正不好推辞,只见酒液碧绿,令卫正想起了抑郁症院子里的竹子,仿佛是竹叶入的酒。深嗅之间,有香盈于心脾,令人说不出的通体舒畅。他托起酒杯尝了口,忍不住就喝了第二口。
女子不点而朱的唇轻轻勾起,笑意腼腆:“道长喜欢就好。奴家来烟花之地前,是好人家的姑娘,家中也略有一点家底。”
卫正喝完一杯,有点上头,不等女子劝酒,便自斟了第二杯。
“家道没落,偌大的家府都要靠年迈的祖父支撑,叔伯们各自分家,奴家也做不得什么,妇道人家,惟愿将来的夫家能帮衬一些。”
“你嫁人了?”卫正诧道,女子面相看着极年轻。
女子摸了摸发髻:“道长识不得这是已婚女子的梳妆?”
卫正心里奇怪,在画舫里,做烟花女子,还梳已婚女子的发式,老鸨能同意吗?他没说什么,手里抓着酒杯,无意中视线落在跪坐在席上的女子脚上,那女子不动声色地牵扯裙裾,将一双小脚藏好。
卫正眯了眯眼,是双三寸小脚,可作掌上舞。
他捏着酒杯,没再喝,却做出一副醉态来,笑道:“接着说。”
“奴家十四出嫁,嫁得良人,他待奴家很好。”女子低着头,面有羞怯。
“那很好啊,你们可有孩子?”
女子面色一变,沉默摇头。
“本来娶亲时说好的,只得我一人相伴足矣。那时奴家年幼,虽知三妻四妾是寻常,却觉夫君不是那样的人。后来他又娶了第二位夫人,娶妻那时,我曾苦苦哀求他莫要辜负夫妻情意,但他对那女子也是一片痴情,奴家拦不住。但当时,奴家已有孕三月余,他听说奴家有孕时也是欢喜非常,却在诊出喜脉后不到两个月,就提出要娶二夫人。”
“兴许他是有什么苦衷。”卫正盯着酒杯。
“奴家也是这么想,是奴家命苦,怨不得人。也是孩子与奴家没有缘分,他娶妻之后不久,我便小产,失了孩子,身子又不好。大夫说今后恐怕是难以生养。但他只是每日里安慰我,几乎天天傍晚都来看我,待奴家一如从前。”女子忆及往事,少不得几分唏嘘,目光转向窗外。
卫正也转向窗外。
面颊被凉凉的小手贴着转过来,女子与他对视,苦笑道:“奴家想问道长,是否人人命中皆是注定,与谁相知,嫁娶婚媒,子孙缘分,都是注定?”
女子目光凄楚,卫正心底里发凉,不动声色将女子推开些,敬她一杯酒:“听你说完,贫道才答。”
女子勾起红唇笑了笑,一仰脖饮尽杯中物。
暖风撩起画舫四周的挂帘,轻纱如水般温柔蔓延过卫正的脸,女子的眉目在薄纱之下,显得如同梦幻。
他伸出一只手,想做什么自己却不明白。
女子轻轻笑,待卫正回过神来,忙低头道歉:“贫道不胜酒力,冒犯了姑娘。”
女子笑而不语,并不与他介意,抬起手,宽大的袖子自腕骨滑过,那手腕极瘦,苍白无力,端起酒杯,轻声软语:“道长再饮一杯。”
卫正退却不过,饮了一杯又一杯,他靠在窗边吹风,借着风稍微清醒了些。发现画舫四周一只船都没有,漫天星河,倒映在水中,彷如碎了一川的珠玉。
卫正靠着身后矮几,脑海里朦胧浮现出纤瘦的背脊,那脊梁突出仿佛是一道骨牌摆放而成。冰肌玉骨,上有血红咒文,令雪肤更显得禁忌难以触碰。
卫正头晕了,甩了甩脑壳,强撑着站起身,脚步乱动碰倒了桌上的酒。
酒液倒了一桌,卫正撑着头:“这是哪儿?”
女子扶住他,让他摊长腿靠着矮几,女子的面目变得十分模糊。
“道长可见过,左家王朝贵族之女,引以为傲的小脚?”
卫正觉得自己看见的景象是倒立的,十分诡异,他恍惚地摇摇头,只从一边脸着地变成另一边脸着地。
女子站在他跟前,红鞋贴着他的脸颊,彷如抚摸般擦过。
鞋上异香,卫正舔了舔嘴唇。
女子的笑声传来:“奴家的夫君,最爱惜这一双小脚,奴家也不知,他到底是爱这一双脚,还是爱奴家。道长精通天机,替奴家看一看脚相如何?”
卫正烂醉,神思恍惚,两只含着星芒的眼直突突看着画舫顶端,上面画着反弹琵琶的仙人,卫正觉得口干,不住舔嘴唇。
女子脱了鞋,隔着鞋袜,在卫正脸侧磨蹭,又弯折下腰,那红唇与象牙雕就般的鼻子,女子神情温和,卫正的手脚俱是动不得。心底里暗道要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见女子小脚,他已有了警觉,到底法力低微无计可施,本想再观察观察,现在看来当真要遭了。
卫正灰心地想,等女子从袜中拆解出脚来,卫正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雪白脚背,娇俏而幼小,令人生怜。但女子将脚心朝上抬起,悬在卫正的脑门上。
只见得她有四指在掌中,整只脚就像一只坡跟鞋。卫正有点头晕目眩,咬牙躲过她的脚背,却听见女子痴痴的声音在说:“当初他爱极,日日都要把玩,为何又娶了个大脚的女人,还不是一个。你知道,秋天浸在水中的鹅卵石踩上去有多凉吗?凉彻心骨。”
女子低下头注视卫正,似乎想让他知道到底会有多凉,竟将足移到卫正脸上,便要踩下。
猛然间自画舫四周突入千丝万缕的白色丝线,那女子凄叫一声,手足被丝线扯开摆成个大字。白线有生命一般将她勒紧,脖子,手足四肢腕子俱被缚,女子扭动两下头,喉咙里挤出格格的笑声。
卫正视线朦胧起来,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一套空落落的裙裳自半空落下,软在地上,宛如枯叶。
第二天一大早,卫正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头,在沃儿满面的担忧之中坐起身,他兀自敲打着脑袋,睡得一头乱七八糟。
“卫大哥醒了!”沃儿喜道。
汤圆端来一碗粥,让沃儿喂他吃,低声骂道:“丢死个人了!”
粥是养胃的小米粥,卫正喝了一口,觉得浑身又有劲了,一边推额头,一边问:“怎么回事?昨晚上我怎么回来的?”
“画舫的老鸨派了几个打手把你送回来的,额外还给了五钱的赏银。既然是要亲近女色,近水楼台,何必去找那些个烟花女子?”汤圆秀眉一挑,不高兴地坐在一边理发辫。
卫正无语地喝下半碗粥,“你们懂什么,我是去调查咱们现在接受这事情的始末的。”
“查出什么了?”
“也不能说是全无斩获,乐问呢?去叫他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沃儿赶紧一理裙子起身出门去叫乐问,汤圆白他一眼:“你昨天闯祸了,那老妖怪正生气。”
待卫正要问,汤圆却抓着空中的蝴蝶,把它放在肩膀上出门去了。
乐问一进屋,沃儿就从外面关上屋退了出去。
卫正看乐问一脸疲惫,猜到些事情,便道:“昨天在船上救我的是你?”
乐问一弹黑袍,坐在椅上,“我不是来听你说谢谢的,你最好先交代一下,为何你一声不吭跑去画舫上?”
“什么一声不吭,我不是约了你?”
“至少出门应该再告诉我一声。”
卫正知道理亏,闭了嘴,眼巴巴看着乐问身旁桌上放着的粥。
“打听到什么了?”乐问拿过卫正手上的碗,替他又盛一碗。
听他这么一说,卫正知道他不生气了,呼哧呼哧大口喝粥,惬意地嗳出一口气道:“大概知道那位夫人是怎么死的了,抑郁症的三个夫人,趁他不在,大概是让他的正妻,在泡得冰凉的鹅卵石上走或是乱跳,导致她生的重病……”
“不至于会病死。”乐问淡淡道,见卫正趴在床上那意犹未尽的样,没好气地揶揄:“我该晚些去,让你好好享受一下,女鬼的亲热?”
“胡说!”起初去是要享受一下画舫里的温柔乡,卫正耳根子又红又烫,嗫嚅半晌无法反驳,讪讪道:“以后再不去了,好奇害死猫。”
乐问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卫正的道袍胸襟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男子阳刚气十足,乐问看了会儿,卫正才发觉,慌忙把袍子一拉扯,直拉到喉结严严实实掩住,警惕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乐问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打你的主意。”
卫正慌忙坐起身,抱着被子:“老子是有贞操的……”
乐问眉毛一挑,笑了笑,笑容单纯,单纯觉得卫正遮掩的动作好笑。
“我得先出去,要在院子里布阵,等她再现身,不会让她那般容易脱逃。”乐问起身,要往外走,忽被卫正叫了住。
乐问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卫正,只见男人的脸侧一抹浅浅绯色:“昨晚多谢你。”
乐问无所谓地撇撇嘴,门关上的那刻,卫正浑身泄劲地躺在床上,卷起被子,回味乐问那句“打你的主意”,他到底要对他做什么啊!想着想着卫正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有点发热,竟然隐隐期盼着乐问的“宠幸”?
卫正摸了摸自己的头,烫得厉害,他果然是需要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脚(5)
一觉睡到傍晚,卫正醒来时觉得肚饿得很,叫了个小厮进来,大鱼大肉地整治了一顿。末了一边拿巾子擦手,一边问那小厮:“你们当家主母,从前在这园子里住的是哪间屋?”
小厮战战兢兢:“道长问这个干嘛?”
“去看看。”
卫正走出门,回头看小厮还呆立着,又回去拎着小厮的领子,将他提过来推着在前面引路:“贫道会保护你,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天已经快黑了……”小厮要哭出来了。
“就是天黑才好捉鬼啊,别怕别怕,到时候赏钱也分你些。”
“真的?”小厮竖起耳朵转过头来看卫正。
卫正点头:“快走快走,待会儿去晚了见不到鬼。”
“……”
当家主母过世后,因为闹鬼,羿郁将妻子曾居住的房间锁起来,禁止府中上下人进出,卫正自背后拔出穿云剑,冲小厮侧脸吼道:“退开。”
他口中呼喝,穿云剑击在铜锁上,金石之声迸发。卫正收了剑上前,铜锁已被劈开,卫正把锁摘下来给小厮,小厮接过犹豫道:“小的就不进去了吧……”
卫正瞥他一眼,勾过他的脖子将他拉过来,在他耳边阴郁地暗示:“那你就留在走廊上,看看你的左手边,再看看右手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一排都是空房,要有什么事儿,你就大叫一声,不过小道恐怕来不及救你……”
闪神间,小厮被按在栏杆上,又被卫正一把拽回去站直身。
他粗喘数声,赶紧转身抱紧卫正的胳膊:“道长还是带着小的吧,毕竟碰坏了东西小的也不好交代!”
卫正笑了笑,由得那小厮抱着胳膊走进身后的大屋。
慧颖生前住的屋子比卫正现在住的那间宽敞不少,这会儿正是昼夜交替时分,屋内晦暗非常。小厮不断喘气,将卫正的胳膊抱得很紧。
屋子里久无人来,灰尘很重,卫正实在没忍住揉着鼻子猛然间一个喷嚏。
“啊——!”
卫正胳膊都被抓疼了,猛一把拍在小厮脑袋上。
“啊啊啊啊啊!有鬼拍我头!!”
“……”卫正抓起小厮一只手,迫使他摸到自己的手。
小厮看清了,拍自己脑袋的是卫正,一时有点讪讪,也不好意思再抓着卫正,只道:“小的去点灯。”
卫正在屋子里转了两转,四面壁上挂着各种字画,一想,慧颖是书香世家出身,想必好这些个,也好说。妆镜蒙尘,镜子前摆放着妆奁,打开的胭脂盒子摊开在桌上,灰尘使得胭脂色泽不明。看上去便让人想到那日清晨,慧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起身来一番梳妆,想给夫君留下最美的一面。
却不知为何,匆促得连将拉开的妆奁收拾回去的功夫都没有。
镜座上蛛网缠结,唯独一柄红漆画绿的梳子摆在镜前,纤尘不染。
卫正拿起来看了看,随手一甩。
“哎哟。”小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长怎么乱扔东西,这都是大奶奶的东西不要随便乱丢!”
小厮动作麻溜地将梳子捡回来摆在梳妆台上。
屋内摆着一人高的八折屏风,屏风上镂空雕的大抵是什么人约黄昏后的古代才子佳人故事,卫正也看不懂。走近床边,地面上一滩乌黑,卫正蹲身沾了点在鼻间嗅了嗅。
“道长,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这屋子不干净……”小厮在卫正身后急切劝道。
卫正起身,弹去袍上灰尘,床上被子凌乱,这屋里的种种迹象显示,慧颖死后,抑郁症立刻就把这间屋子锁起来,屋内的陈设都没有整理。卫正袖着手一边朝外走,漫不经心扫了眼妆镜,镜子里映出两个人影。卫正留意到,桌上的象牙梳不见了。
走出门外,他随口对小厮道:“死人的东西可千万碰不到,否则难说有什么灵异之事发生。”
小厮忙点头:“道长深明大义,这个锁怎么办?”
卫正一看,铜锁已破得没法修,只能换,便吩咐小厮去给羿郁报一声,明日找个锁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