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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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死，从头到尾，只死了一个人。
　　先死了五分之四，又死了五分之一。
　　李玉涵的存在，就是为了要在那时死去。
　　为了在那时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李玉涵死的时候建议听see…saw的《你与我相似》。
　　最后他们在红白樱花中策马踏过街道的时候，个人觉得《不溯》很适合。
　　【任往事　在追逐　命中局　谁翻覆
　　云起处　扬几度　荣与枯
　　风不住　尘无数　人声绝　狼烟舞
　　史册间　一笔书　万民哭
　　谁情深深如沧海　却望而却步
　　谁算尽机关一叶障目
　　谁含笑看英雄成白骨
　　声色荣华都落幕　梦醒无人主沉浮
　　花谢花开前缘误　山河岁月空恍惚
　　叱咤风云穷兵黩武　换人间萧疏
　　枉留遗恨迷烟树　黯然回首已模糊
　　生死别离无辜无助　都付与争逐
　　可笑地老天荒如荣华一度
　　可叹星罗棋布又主谁气数
　　前世荒芜　以今生领悟
　　纷乱杀伐　只等一个结束
　　家国恩仇　只剩一场虚无
　　爱恨盘桓或踯躅　到头都轻如无物
　　六国兴亡八方风雨　又何尝在乎
　　一厢情愿的倾慕　万人之上的孤独
　　弹指繁华百年归诸　最终的最初
　　无奈多情无情都铭心刻骨
　　放眼江山日月又几个朝暮
　　如何起步　这隔世征途
　　如何肩负　这一身荣与辱
　　如何颠覆　这一注赢与输
　　那往事　仍追逐　一幕幕　在翻覆
　　经行处　又几度　意踌躇
　　风止步　烟尘住　昔王都　今荒土
　　这一路　只前行　不回溯】
　　





☆、156还君明珠

　　一年后，绀碧馆又开张了，还是那个地方，馆主是潋滟。
　　霎时间，帝都几大势力都杀到了这个僻静的街道上。
　　荧惑第一个到的，斯特林、明辉第二个到的，最后一个来的人是林冰。
　　潋滟安静地坐在大厅里，一口一口抿着她的茶。众人滔滔不绝说明了各种来意之后。潋滟放下茶壶，说了一句话，各路人马绝尘而去，走了个干干净净。
　　潋滟说，我来为两位师姐守墓。
　　潋滟后来跟林冰又纠缠在一起。林冰近年来酗酒的毛病越来越甚，潋滟帮他付过几次酒帐之后，两人又有了交集，有一段时间，潋滟还住到了林公馆。可最后还是搬出来了。
　　“潋滟你为什么要跟林冰分手？”几年后帝国车站咖啡厅里，斯特林问她。
　　潋滟喝了一口苏打水，淡淡笑了一下，笑出一点苦纹，她说：“您是知道的，林次长早就跟我分手了。”
　　我们从没有复和过，潋滟说。
　　我们没有性关系，潋滟又说，两个人之所以没有亲密的关系，是为了避免在身心结合的时候，窥对彼此灵魂的真相。
　　“……我当时，”她说，“我当时只是觉得林次长太可怜，身边的人都死了，一个人也不剩，所以才想照顾他的。那个时候就想到了现在，我想着，我能帮他多少就帮多久，哪一天他不需要我了，我就离开他。”
　　“也许他跟本没想到你要走，”斯特林道：“他是需要你的。”
　　潋滟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手中的苏打水，“是吗？”　她又说：“您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很感激。”她说完这句话，低了头，然后又说道：“其实两个人之所以还能再见面，要么是她还没有忘记你，要么是你还没有忘记她。”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什么都没有的，像我这样，就不会再见面了。”　她说，然后便走了出去。她手中拿着的是去往凛冬城车票。
　　斯特林再也没有见过潋滟。
　　后来他见到林冰，突然明白了潋滟那个‘是吗’的含义。“……你怎么不去挽留潋滟呢？”他问林冰。
　　林冰此时喝地有点醉熏熏，他自从潋滟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管他喝酒的问题。他坐在家里的地板上，地上堆着几个红酒瓶。
　　他听到斯特林的问话，笑了一下，意义不明确。
　　“……你至少是为了她离开难过的，”斯特林说：“不是吗？”
　　“难过是难过的，”林冰道：“可也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有什么区别吗？她为你付出了许多，你怎么能辜负她。”
　　“我从来都负了她，”林冰说：“不只是过去、现在，”他说：“还有未来。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何苦？”斯特林叹气。
　　“不是我不想，”林冰说，“只是无法做到。将军，这就跟自己有兴趣和上班是一样的，自己有兴趣的事，永远做起来都很开心，随时都放在心上；但是上班就不一样了，只是敷衍地完成任务，不会时刻放在心里的。”
　　他似乎真地很难过，难过到让斯特林觉得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没办法的事，林冰这样说。
　　“……”斯特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为什么云随雅要收潋滟做弟子了，因为，潋滟身上具有芙蓉殿的属性。
　　不自欺。
　　据说这样的女人都活的痛苦，因为很多事情，不需要想那么清楚，，有时候事情越想越难过，还不如难得糊涂。
　　“你呢？”林冰突然这样问道，“帝国马上要进军沙特了。沙特的那位公主你打算怎么处理？”
　　“……”
　　“别惊讶，当年的事，是我告诉席尔梅斯的，沙特国的公主，，她才是你今生唯一所爱的人，不是吗？”
　　“不是，她不是，”斯特林断然否决，“那是我一时糊涂。”
　　“糊涂？”林冰笑了一下，他说：“可是，那时候，我却在你身上看到了爱情。席尔梅斯还不相信，是我告诉他你是认真的。”
　　你当时就是认真的，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你自己都知道那是认真的。
　　“……”
　　所以她才恨了他一辈子。
　　斯特林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林公馆的，他再也没有去见林冰。他再见到林冰，看见的是他的墓碑，林冰在几年后死于酒精中毒。
　　每年的某一天，他的墓碑上都有人放着一丛白牡丹花。
　　斯特林去给李玉涵扫墓的时候，会看见那丛枯萎的牡丹花。他想，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爱你，你为什么不能爱她……
　　神听到了这个愚蠢的问题，在云端背后笑得好不开心。
　　爱迪生说，成功是由百分之一的天才和百分之九九的汗水构成的，可是起决定作用的，永远是那百分之一。
　　那年李玉涵的丧礼办完后，有一个不速之客来找斯特林。
　　李青的堂哥李伯涵。
　　“是这样的，将军。”李伯翰对斯特林说道：“论理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您提这个事情，但是……”
　　“什么事？”
　　“公爵去世后，我就收到了律师行的来信。我绝不是贪李家的财产，不过律师行告诉我，这是公爵在五年前立下的遗嘱。”
　　他说着，把律师行给自己的复印件的信件给了斯特林。斯特林接过来一读，时间是四年前，这是李玉涵立下的遗嘱。
　　遗嘱中写道，一旦她去世，李家所有的财产包括李公馆都归李伯涵所有。所有李青婚前财产，斯特林无权过问。
　　“我想将军是不会在意……”李伯翰看着斯特林脸色不好，斟酌着词说：“也就是婚前财产您不能继承，但婚后两人财产则没有干预。”
　　斯特林确实是不在乎李家的财产的，可让他困惑和愤怒的是，李玉涵为什么在跟他结婚后，很快就立了这份遗嘱。
　　他的这份困惑，在四年后帝国完胜之时，终于有了答案。
　　帝国历年447年，帝国终于攻下了沙特的最后堡垒，直逼王都。没有爱，也没有恨，人生的目标变得如此简单，就是为了最后的胜利，在明辉、斯特林、荧惑心无旁骛地齐心为帝都效力，终于等到这一天。
　　攻破王都的时候，为了防止丑闻，明辉选择让斯特林一个人进去。当他的剑指着亚尔斯蓝的时候。欧忒耳佩带着八岁的孩子冲了出来。
　　“你跟他走吧。”亚尔斯蓝艰难说道，“这样你一家三口也就团圆了。”
　　“不！”欧忒耳佩伏在他身旁大哭。
　　斯特林木着脸，只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他收起了剑，打算让近卫军跟上时。不想欧忒耳佩却对他说道：“你把这孩子领走。”
　　“你说什么？”
　　欧忒耳佩一面哭泣，一面把那个同样茫然的孩子推到他的身旁，“这是你的孩子，你把他带走吧。我不再欠你什么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斯特林啊了一声，有些什么刻意遗忘的事开始想起来：他在凛冬城内曾跟欧忒耳佩有过一夜。
　　原来如此，原来欧忒耳佩生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原来这样她才仓促结婚，原来是这样李玉涵才说为他生孩子的那个不是自己。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结婚时她才立下遗嘱，所有名下财产都不归自己继承，因为她已经算到了，这份财产迟早会被自己的这个私生子继承。
　　她不可能甘心！就算自己死了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直以为李玉涵不肯原谅他是因为过去的事，他错了，她恨的，是将来势必要发生的事，比如，他迟早会打败沙特，比如他迟早会再次见到欧忒耳佩，比如他迟早会见到这个孩子。
　　那孩子生地十分弱小，都不像满八岁。他走过来拉了拉斯特林的裤腿，怯怯地问他：“我妈妈说你是我爸爸。”
　　斯特林一阵心酸，道：“是的。”他看着这孩子，亚尔斯蓝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对这孩子也不甚好。现在欧忒耳佩已经坦言这孩子不是皇子，那他是势必不能再留下来了。
　　于是斯特林拉着这孩子的手说道：“走吧。”
　　那孩子问：“妈妈也一起吗？”
　　斯特林看了欧忒耳佩一眼，见她正扶着亚尔斯蓝，摇头。
　　他带着孩子走出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艰难回头，轻声道：“你还一样东西给我吧。”
　　欧忒耳佩带着哭腔道：“什么东西？”
　　“珍珠项链，你还给我吧。”
　　“我不是早就还给你了吗？”　欧忒耳佩大声说道：“在凛冬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我当时已经给你后来的老婆，我已经给她了！”
　　“……”斯特林耳边嗡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在他心里摔碎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你给她了。你早就给她了！”那瞬间，他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原来那套珍珠饰品，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李玉涵手中。
　　多年前他给李玉涵买的那个翡翠镯子，终于碎在了地上。
　　他这才知道，她如此恨他。
　　斯特林从沙特回来后，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于是他最终在一个书桌抽屉最底层，找到了那盒珍珠饰品。这东西其实一直都在李玉涵手上，斯特林仿佛一席之间就老了很多，很多人都说他的是少年老成。在巨大的荣耀之前，别人都是意气风发，年轻不少，而他却是在胜利之时，瞬间衰老了。
　　这年李玉涵的忌日，他在墓碑前遇到了一个人。
　　白雍林。
　　“……”斯特林递给他一支烟。
　　“什么时候的烟瘾？”白雍林问。
　　“有段时间了。”
　　“她现在管不了你了。”白雍林道：“她爷爷就是肺病去世，她讨厌烟味。”
　　“干你屁事。”斯特林说道，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踩灭了。
　　白雍林看着李玉涵墓前的小盒子，问道：“什么东西。”
　　“珍珠。”斯特林说：“珍珠看起来很朴素，可有时候它的光泽会闪进我的眼睛，很耐看……一颗珍珠的形成，其实是一个痛苦漫长的过程。沙砾在错误的地方，跟扇贝艰难磨合的结果，经过漫长的岁月，最后才形成这个润泽的珍宝。”
　　“珍珠，很是适合。”白雍林说，“那年我李公馆去回老公爵的话，出来的时候下雨了。她追出来递了把伞给我。那一幕好像还在昨天，其实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男人停顿了一下，又说：“要是用珍珠来形容她的话，我觉得你是翡翠。”
　　“翡翠？”
　　蛇眼的男人用一种冷飕飕的语调说道：“翡翠，一出场就夺走所有人目光的那种，非常吸引人。翡翠对所有人展现了自己的魅力，但是却不会给最爱自己的人半点温度。”
　　白雍林说：“我以前就是那样想你的。”
　　“……”
　　“我以前恨过你，因为她的生命为你燃烧，”白雍林又说：“她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我觉得你不配得到她，只是作为回报，你才让她开心。”
　　“……”斯特林很快又点了一支烟，挥手对白雍林道：“保持联系。”
　　“我不认为这是必要的，”白雍林道：“我下个星期要回风息城，我觉得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白雍林说完这句话后，又看了墓碑一眼，然后走出了墓园。他大概是因为再也不会回帝都，才决定来见她一面的，否则是不会来斯家的墓园的。
　　白雍林走了之后，斯特林又待了一会。
　　突然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荧惑带着带着一群人过来了。荧惑手中撑着一条拐杖，他此时的样子已经有些颓废。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荧惑在医院拿到了他的胃肠报告，肠癌。当他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世界都灰了。一直以来的努力一直以来的奋斗和目标全都白费了，因为他是重症病人。虽然医生对他说他的病症还是早期，可以多活几年，但不过是拖延。
　　他的人生在那天就结束了。
　　“大哥。”斯特林叫了这一声后，便不再做声。
　　“我去了你家。”荧惑说：“你不在，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嗯。”斯特林应道。
　　“我刚刚跟我的医生谈过了，他说要是运气好的话，我大概还有两三年的寿命。”
　　斯特林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李玉涵死后，他虽然没有跟荧惑翻脸，但两人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当年在深蓝的情况。他无法再信任这个人，虽然他知道有很多事也无法怪荧惑。在看到他的时候，斯特林突然能理解李玉涵面对他的感觉。
　　就在他满腹搜刮话语来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不寻常的声响。斯特林抬头一看，荧惑带来的人居然在挖李玉涵的墓。
　　“你们干什么！”他暴怒地要上前，不想荧惑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刚刚挖了璀璨的墓，里面是空的。”
　　“什么？”
　　荧惑苦笑道：“我早该想到的，她是芙蓉殿的人，云随雅的弟子。要是我真的害死了她，云随雅怎么不会来找我算账，璀璨的墓又怎么会让我藏着。原来，原来，她竟是没死？”
　　斯特林在听到前几句话的时候还不明白，待听到‘没死’两个字的时候，神色为之一变，“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墓碑已经挖开，“大人，没有钉钉子。”
　　斯特林听到这句话，赶忙跑过去。此时棺盖已经被移开，那是一座空棺。
　　里面散落着一把枯萎的花。
　　斯特林把花拿了出来，它们很快就在风化了。
　　那是桔梗花。
　　她早说过的，若有一天离去，不是勿忘我，而是桔梗或者海棠。
　　“璀璨留了张字条给我，”荧惑回答。
　　斯特林顿时十分嫉妒。
　　“她说感谢我没有用火葬。”
　　“你去找她吧。”荧惑道：“在晴川河两畔，仙乐魔音的传说从来没有停止过。潋滟只是一个幌子，帝都仍旧是芙蓉殿最薄弱的控制点，她们的活动范围还是在云梦、晴川、凛冬。我似乎看到她了。”
　　“真的？”
　　“真的。否则我也不会想到要挖璀璨的墓。她顺着河道进小镇，还是那身装束，拎着一个黑皮箱。”
　　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