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道-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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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他还是上马,打算回那个小店。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就听一阵马蹄声急响。孟帅暗惊,第一个想到:有人找我来啦?
但紧接着,他又失笑,这也未免把自己高看了,谁会特地来找自己?
不过,这条路是山间小路,马上来不容易,又很是隐蔽,哪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进来?
就见一匹马飞一样的驶入小道,马上人一拉马缰,马匹人立而起,长嘶一声。
孟帅见了那人,不由一惊,就见那人是个男装女子,一双柳眉向上斜飞,英气逼人,正是他有过一段相处的勤姐,现在他知道是叫姜勤。
姜勤拉住马头,一双杏眼圆睁,看着孟帅,叫道:“人呢?”
孟帅道:“谁?”
姜勤喝道:“昭王——还有那个姓唐的小贱人。”
孟帅立刻明白,道:“他们下山去了,出奔了。”出奔这个词是他随意用的,不过转瞬间想起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私奔,顿觉十分贴切。
姜勤果然气的浑身发抖,突然长喝一声,道:“孟帅,跟我去追人。驾——”长鞭空中一击,立刻纵马冲出。
孟帅心道:我干嘛要去追?但还是下意识的策马跟上了姜勤,心道好歹跟她解释一番。
若论马术,孟帅哪能跟军旅出身的姜勤相比?何况身材短小,能勉强套上脚蹬就不错,更是影响他赶路。
到了官道上时,姜勤已经等在那里了,神色比刚才镇定许多,双颊的红晕褪下许多,持缰端坐马上,又像个镇定如恒的女帅。
见孟帅下来,姜勤道:“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么?”
孟帅道:“他们要取道关外,一路上京。”
姜勤点点头,道:“知道路线就好,咱们走吧。”再次启程。孟帅无奈,只得又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向下追去,端的风餐露宿,昼夜赶路。姜勤一路上不再问孟帅,反而一路往北,每到一座城镇,径自往驻军的营地问询,便能得到消息。孟帅便知姜家在凉州的掌控力还是挺强的。
路上,孟帅也问过姜勤,道:“其实你若真想拦住他们,就让手下一路拦截,比这么去追还要更有效率,何必亲自去追?”
姜勤回答道:“一来,这件事不可外扬,二来,我要亲自问个清楚。”
孟帅不再问,只好埋头赶路。这么高强度的追赶,要不是孟帅武功也不差,又有内力修为,早已坚持不住。
然而即使如此,也赶了两天日两夜,直到到了玉剑关前,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到了关下,姜勤亲自叩关,询问这些天过关的人,孟帅在关下等待。过了一会儿,姜勤下来,对孟帅道:“他们今天早上化妆出关了,竟然还有我姜家的令箭做凭证。好啊,也不知道哪个内奸连这等大事也敢卖,回去详察。我让人换了两匹好马,又准备了食物饮水,咱们换了新脚力出关。”
孟帅只得再次仰天长叹:“怎么又有我的事?”但转念一想,心中又升起一个念头:眼看姜氏和昭王就要翻脸,我何不趁此机会杀了昭王,一了百了?
当下顿觉精神倍增,跟着上马,一路出了关。
在关内虽然赶路辛苦,但还是官道大路,一出关来,也不知是什么原理,登时换了个时间,黄沙扑面,大风卷起石子吹得脸上生疼,能见度直追新世纪的帝都。
两人在风中赶路,也不知姜勤怎么确定的方向,一路上始终执着向前,没有一刻犹豫。孟帅偶尔低头,也看到一行马蹄印向前,料想没追错。
终于,在一日晚间。两人看到了几匹马的背影。
孟帅叫道:“是他们么?”
姜勤牙齿一磨,道:“正是。快马加鞭——”说着鞭子一挥,那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孟帅马术不及她,但值此关键时刻,也唯有奋力跟上。
前面的马队开始还小心翼翼,但紧接着就骚动起来,加速往前赶去。
但孟帅他们的马是新换的,又是精选的好马,岂是对方人困马乏可比的?姜勤一马当先,登时横在路上。孟帅也紧紧跟上。
唐羽初惊呼一声,勒住马头,她在两个王爷面前何等的长袖善舞,在昭王面前也是万种风情,见了姜勤却如同小鬼见了城隍,登时花容失色,目光斜斜向下,不敢言语。昭王也扣住马缰,一手按住胸口,却没什么害怕之色,反而直视姜勤。
姜勤的目光在昭王面上一转,原本愤怒的神色渐渐消退,一丝悲伤卷上眉梢,就听她淡淡道:“昭王殿下,哪里去?”
昭王面无惧色,道:“我去京师。”
姜勤道:“殿下要去京师,怎么不通知我?怎么不通知姜家?从凉州南下,比从塞外绕了个圈子,又要方便很多。殿下何以一意孤行?”
昭王沉吟良久,突然道:“勤儿,事已至此,我不想用虚言诓你。我意已决,要跟唐氏入京,你回去吧。”
孟帅心中暗道:到底是昭王,能把绝情的话说的这样义正言辞。
姜勤先是又惊又悲,接着压下去的愤怒涌上来,喝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可是我有什么对不起你?我姜家如何扶持殿下,我就不用说了。只说我自己,殿下不放心其他人,要到凉州亲自监督寻找印宝。是我宁愿瞒着家人,私自陪您出来,甘冒大险处处打点,对父兄犹如背叛。为了您我尽到了所有的努力,敢说问心无愧。难道您来凉州的大事,是指的找这个女人么?”
昭王眉头微皱,随即突然笑道:“你说的有些对了。我来这里确实是跟羽初有关。羽初跟我有旧在先,跟你们姜家结交在后。这也不是你们不好,只是这先后有序,我为了不负前恩,也只得如此。”
孟帅心中暗道:好家伙,说的跟真的一样。你们勾搭成奸的时候,我就在下面听着,从那时到今天才几日功夫,什么有约在前?分明是挑肥拣瘦,朝三暮四。他若是知道我曾听见那番对话,绝不敢撒此大谎。此人绝情绝义,毫无人心,可怜勤姐一番肺腑之言,都算白说了。
姜勤目光移向唐羽初,道:“果然全是为了她?”
昭王叹道:“正是。”
孟帅又暗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谈大事么?怎么往言情上转了?说得好像就是寻常男女争风吃醋一般。
姜勤点头道:“是了,既然找准了罪魁祸首,那就好办了。”突然长身而起,在马上一跃,如鹞鹰一般扑出。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她说打就打,都没反应过来。她身形快如闪电,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已经落在唐羽初身前。
唐羽初“啊”的一声,双手推出,正是唐门的绝技“推风手”,这一手招式并无特别,厉害的全在劲力上。
姜勤在马前落下时,就已经算准,脚尖一点,竟点在她掌缘上,再次踏下就踏在她肩头,将她按在马上,左手连拍,拍中她四道大穴,右手马鞭卷出,拉住她的腰带,将她整个人提起,向后甩出,道:“接着。”
孟帅一抬头,就见唐羽初的身子飞了过来,忙伸手接住。
姜勤落在唐羽初马上,立刻拉住马缰,圈回马去,风一般的从反应过来的其他人的兵刃丛中脱身而出。
孟帅拉住唐羽初,飞快的从靴筒里掏出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叫道:“谁追过来,就是不要她的性命了。”
众人一听,果然不敢再追,姜勤顺顺当当回到孟帅前面,道:“好小子,你反应很快。”
孟帅一笑,心里却暗道:你抓唐羽初干什么?那小子心地狠绝,你就是抓他老子娘都没用,何况抓一个女人。
昭王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道:“勤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明知道于事无补。”
姜勤道:“那我也要先试一试。我若不试,那就是她活着,我死。我若试了,要么我们一起活,要么我们一起死。无论什么结果,都比不试好得多。”
昭王淡笑道:“那就一起死。”
姜勤没想到他如此坚决,道:“你可想好了?”
昭王道:“没什么想不想的。我田景玉,从不受人威胁。”
姜勤一怔之下,立刻转头对孟帅道:“杀了她。”
孟帅心道:好吧,全灭也挺好。先杀了她,回头我再杀了昭王,这就齐活了。举起刀子,就要狠狠落下。
唯有唐羽初心中只想叫道:妥协一下又怎么样,缓兵之计啊!但已经无法开口,刀锋临头,便觉万念俱灰。
突然,一条长鞭从旁边卷住孟帅的手,就听有人道:“罢了,到此为止吧。”
九十一龙傲天
但见身后三匹马已经赶上来,当先一人正是姜期。他手中的鞭子足有两丈,乌龙一般甩过来,正好卷住了孟帅的手。
在他身后,有一男一女,男的不必说,正是朱强。女的却是相貌文秀,气质贞静,一身淡淡的书卷气,好似个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孟帅吃了一惊,便顺势放开了唐羽初。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她,既然姜期到了,此地有了主持的人,他也就不多事了,看姜期怎么处置。
姜期见孟帅放开手,神色缓了下去,对孟帅道:“孟小弟,放唐世妹回去。”说着与朱强他们一起跳下马来,行礼道:“拜见昭王殿下。”
姜勤见姜期如此,脸色微变,低下头去。
孟帅只得也下马,姜期既然行礼,他总不愿意跟着拜昭王,总不好大喇喇的在马上坐着。唐羽初一下地,就想扑向昭王,姜勤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太急,只好一步步走过去。
昭王神色庄重,下马搀扶道:“姜爱卿快请起。”
他跟两个女子说话时,儿女情长,好似个文艺青年,这时见了姜期,倒有些人主的气象。
在这等气氛下,刚刚两女的一番斗争,倒显得儿戏了。
姜期起身,目光与昭王相接,轻声道:“不知我等有何事不周,殿下要弃我们而去?”
同样内容的话,姜勤说来就是严厉的质问,姜期再说,就像轻轻的感叹。
昭王摇头,道:“姜卿,我在凉州一切都好,只是该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姜期道:“此去京师多艰险,家父已经派了得力兵士护送殿下进京。”
昭王道:“多谢姜帅美意。不过我已经决意另行上京,将军不必再留。”
姜期目光移向唐羽初,道:“殿下信唐氏更胜于我姜氏?”
昭王道:“唐氏姜氏,都是我大齐的肱股良臣,我心中并无分别。只是如今之势,我总要选择其一。你我相交莫逆,我信得过你必不让我为难,为安抚人心,才选择唐氏。姜卿,你不会真的勉强于我吧?”
孟帅心中暗道:我去,这说法真可以。跟电视里“因为你比她坚强,所以我只能选她”的说法无赖到一起去了。
姜期微微低下头,突然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取道凉州入京。凉州总比塞上安全。我只为了殿下安全计,绝无其他意思。殿下入关,我放开道路,沿途不派一兵一卒跟随,绝无一人窥探殿下的行踪,这样如何?”
昭王目光微动,显然正在思考。唐羽初紧张的看着他,想要劝说,却也不敢开口。
过了良久,昭王摇头道:“罢了,这样我心内反而不安。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吧。你们有心,我记住了、”
姜期目光中露出几分惨然,道:“殿下要让天下都知道,昭王抛弃了姜氏么?”
昭王道:“那怎么可能?我入京一事,姜氏也是从龙的大功臣,本王时刻记在心上。待我入京,自然厚加封赏,姜公爵禄更高三级。姜卿你也重重有赏。还有……”他目光看向姜勤,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勤儿,你若愿意,我可以带她走。”
孟帅吃了一惊,回头看姜勤。就见姜勤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孟帅暗中大骂道:好啊,才安全一点儿,这当口又想左拥右抱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昭王开出的政治交易,孟帅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姜勤,还是满心的不爽。只是姜期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大家族的少主,会如何决定,实在难以预料。
姜期也是怔住,过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要把舍妹怎么安排?”
昭王道:“姜姑娘人品俊秀,对我一片深情,本王尽知。因为种种情形,羽初跟我有约在先。但我也知道姜姑娘的意思,倘若她不嫌弃,可以跟我上京。倘若我无九五之分,只与姜姑娘做个红颜知己。倘若太祖保佑,我果然承袭大位。六宫之中,当有姜姑娘一宫。”
孟帅暗道:真乃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龙傲天啊,收后宫说得这么顺口?
姜期看了一眼姜勤,姜勤脸色刷的苍白,退后了一步。姜期转过头道:“那么舍妹注定要在唐世妹之后了?”
昭王不悦道:“姜卿,倘若真有那一日,难道就委屈了你妹妹么?你若肯,让姜姑娘跟我上京,若是不肯,今日便离开。”
姜期在看了一眼姜勤,姜勤踏出一步,道:“兄长,我要回去了。你们……继续吧。”当下上马,连孟帅也不招呼,独自纵马便行。孟帅道:“少帅,我跟勤姐回去……”见姜期点头,也跳上马,圈马回行。
昭王见此情景,脸色十分难看,就要拂袖而去。姜期叫道:“昭王留步。”
昭王转过身,姜期示意身后的女子向前,道:“昭王殿下身体未痊愈,这一路上,请小心慢行。这是给昭王带的药,也有治伤的,也有滋补的。但请殿下赏收。”
昭王点头,唐羽初上前接过,笑道:“这就是慕容姑娘吧,姑娘神医大名传遍海内,果然不愧是慕容家这一代的嫡传。我家华先生一直久仰你的。”
慕容姑娘点点头,说了一声:“贵府华丰先生,我也久仰。”便静静的退了下去。
姜期又再次示意,朱强上前,也捧着一个盒子。姜期道:“这是甘凉节度使的一点心意,给殿下路上花用,请殿下赏收。”
昭王自己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抑制不住露出一分喜色,笑道:“姜家有心了,卿家有心了。”
姜期笑了笑,突然上前,在昭王耳边轻声道:“殿下上京后,若与唐氏不谐,记得姜氏在后支持殿下。只消殿下舍弃唐氏女,表露出愿立舍妹为后之意,姜家当拼死效命。”一句话说完,退后一步,叉手行礼道:“恭送昭王殿下。”朱强和慕容姑娘也一起躬身道:“恭送昭王殿下。”
昭王也回了半礼,招呼唐羽初上马,一行人在辽阔的荒原上绝尘而去。
姜期目送他们远去,突然一笑,道:“这就行了。回去吧。”
姜勤一路奔回关内,孟帅在后面跟随,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行了半日,两人到了玉剑关下,就有兵丁打开关门,让他们过去。
姜勤到关下交付战马,却见一个小校过来,道:“将军,少帅请你先到关下休息,已经准备了酒菜和房间。”
姜勤迟疑一下,道:“好吧。”
两人被人引到关下的营中。果然有人安排好房间,引姜勤去梳妆,连孟帅也到了一个房间和一桶热水。
孟帅连日奔波,颇觉疲惫,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才觉得精神恢复。换了衣服出来时,姜勤也已经梳洗完毕,正在外面等她。这一回她竟换了女子衣衫,虽然依旧装饰简单,但已经有些温柔妩媚的姿态。
姜勤见了孟帅,叹道:“小孟,我感觉被兄长耍了。”
孟帅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
姜勤道:“我在想,这一回我来追昭王,是不是兄长有意纵我来的?就像他当初有意纵我跟着昭王下凉州寻找印宝一样。”
孟帅奇道:“当初也是?”
姜勤道:“是。我后来推想,一定是的。我当初得到荣令其的消息,就是从兄长那里来的。而且一路上得到线索异常容易。就像这次一样,我无意间听到朱大哥的禀报,立刻来追,还马上遇到了你。我们顺顺当当从沙陀口一直追到玉剑关,顺利出关,线索也十分清楚,最后还轻易地追到了他们,若无兄长默许,哪能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