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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豪门重生手记 作者:御井烹香(晋江vip09.12完结,宅斗,朝廷)-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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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政事,不参与政事——毕竟,身为朝野间唯一深受皇上信任的神医,他自己也很知道自己一言一行的分量。

    但很多事,不是这么简单,要推太子一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要保太子一年,那就有无数的工夫等着他做,其中更有好多心机算计,是他所不喜、所不愿为的,可既然在阁老跟前许了这么一句话,他也不可能说不认账就不认账……

    思绪半晚飞驰,从朝事而发散开去,又想到边事,还有那生机勃勃的广州风光,亦时不时在脑海中添乱。权仲白心思纷纷,他越性屏退下人,自己提着灯笼,就着一点在成片黑暗中微不足道的烛光,熟门熟路地进了归憩林。

    今夜云重,在奔涌不定的云海之中,星月不过是偶然投下的一束微光,达氏的墓碑只是一道浓黑而硬冷的长影,权仲白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心思倒慢慢沉静下来,他拍了拍墓碑顶部,几乎是自嘲地一笑,“嘿,这一生交游广阔,医好多少人!心事上来,陪我的只得你这一块石头。”

    可这一块石头,究竟并不只是一块石头,它所代表的身份,如今已为另一个活色生香刁钻难缠的少女占据,她要较他小了近一轮,可心计深沉手段百出、兼且野心勃勃、霸气四溢,争胜之心从未瞒人——这所有种种,权仲白在这块石头跟前是不讳言的,“全是我不喜欢的,同我喜欢的,简直截然相反。”

    可她毕竟还是住进来了,理直气壮地和他分享着他的卧房——甚至还反客为主,把他逼离了自己的地方。只要一想起焦清蕙,她的脸、她的声音,她那——说也奇怪,在他心里,她总是睥睨外露,一脸的挑衅——那骄傲的风度……焦清蕙虽不讨他的欣赏,虽令他头疼,可却毕竟是活泼鲜亮的。死人没法和活人争,这一点他明白,可他应在自己身上,他不能不有所感伤:他欣赏的那个,在他心里只留下几处眉眼、一点声音、些许言语,可他不欣赏的那个,却神气活现,四处侵略,立雪院变成她的,没有两个月工夫,连冲粹园都不见了,变作了她的焦氏园。

    最讽刺一点,她要侵占他所有的东西,却不喜欢权仲白这个人。焦清蕙对她妹妹,感情是深的,她那一笑、一娇嗔、一调弄,全然出于真意、出于热爱,这世上的假,最怕是遇到了真,只这一句话,将她的所有娇嗔都比出了做作。是啊,虽说夫妻敦伦之事,她极为主动,可她似乎是根本就不喜欢他。她不过是想要将他驯成一条服从的狗,将他之所以成为他的所有人格抹煞。

    而他呢?他不能不奋起去保卫他的所有物,去保有这些本来是他的,又轻易变成她的,可论理还应该是他的那些东西。就算不能驯服她,他起码也应当令焦清蕙明白她的界限,将他的生活抢救出来——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可起码,失掉的不能太多。

    一想到这个,他就要比想到政事更烦、更畏难,而唯有此事,是归憩林无法给他任何安慰的。权仲白站了很久,只有越站越烦,他索性又拎着早已经燃尽的灯笼从归憩林里出来,一路摸黑到了莲子满,望着远处灯火隐现的甲一号,他越发有些沮丧了:扶脉厅虽然也有给他住宿的地方,但焦清蕙没有干涉病区,一个临时住处,哪里比得上甲一号的舒服?

    站定才一叹气,正待举步,忽见池中灯火渐起,一艘采莲小船,自莲叶间徐徐滑了过来,焦清蕙就立在船边,手持竹篙,船顶挑了一盏孤灯,此时风吹云散,漫天万千星辉大放,和着灯辉洒落,衬得她眉目莹莹、柔和温婉,于一池摇曳莲花之中,竟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几令人疑真疑幻。

    即使以权仲白的阅历,亦不禁心中大动,一时瞧得痴了,他站在桥边未曾开口,还是焦清蕙举起竹篙,在他脚前轻轻一点。

    “上船吗?”她问,微微扬起脸来,在桥下看他。“相公?”

    事后权仲白想来,这居然是焦清蕙头一次叫他相公。

    “你想明白了?”他到底还是回过神来,却并不就动,而是提足沉吟,大有矜持之意。

    焦清蕙的神色顿时又是一变,她的出尘就像是花叶上的露珠,只一碰就掉了,余下的又是那个棘手难缠的世俗少妇——轻轻一跺脚,湖面顿时起了一阵涟漪。“你怎么就这么没趣呀——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还不给我滚上船来?”

    一头说,一头已经掉头划开,权仲白不免哈哈一笑,他轻轻一跃,便跳上船尾,几步走到船头,接过清蕙手里的竹篙。

    “还是我来划吧。”他说,“这湖可颇不小,水道复杂,你会迷路的。”

    口中尚未停,洋洋月色下,船身已经没入莲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没有双更条件被满足呀?
我都晕乎乎的了
这一章肥,而且浪漫,哈哈哈,大家慢慢吃xddd,
天气好冷!我晚上吃了意式肉酱面,觉得是一边吃一边就冷了……  




☆、60觉悟
 
   “冲粹园所有生活用水;实际上都是从这湖水过滤而来。这湖水看着虽然小,但胜在是活水,和山上几处水源都是相通的。”权仲白一边撑船,一边顺口就给焦清蕙介绍,夜风徐来;他也的确觉得精神一爽;口中不禁就笑道;“湖里的几处亭台楼阁;是他们特地堆土建岛;都并不太大;可湖心亭里赏月是很有情调的,你以后得了空可以常来。天高月小水落石出,秋月也是很迷人的……夏天蚊子太多了!”

    再有情调的文人墨客;也不能不考虑现实,焦清蕙从船尾举起一盘香给他看,“这是不知哪里来的方子,秘制的安息香。每到夏天燃起,任何蚊虫都不能近身,味道又淡,要比艾叶好得多了。”

    她今天穿着清雅,首饰也穿戴得不多,只做家常打扮,看着倒比平时盛装时的凌厉要松懈了几分,靠在船舷上和权仲白说话,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娇慵随意,“刚才让人带话到你扶脉的地方,又说你进了园子。倒是一阵好找,还是丫头们遇到甘草,才知道你又去了归憩林。黑麻麻的,连灯也不等就走出来,害我差一点就错过了……”

    她伸出一只脚,调皮地点着水面,权仲白有点吃不住,“别闹,船翻了就不好玩了。”

    眼看湖心亭在望,却原来里头已经点了灯笼,甚至还放了个纱笼——下罩着几色点心,权仲白将小船泊在亭边系住,自己先上了亭子,他才向焦清蕙伸出手去时,焦清蕙自己轻轻一跃,却已经上了地面。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权仲白多少有几分负气,他在亭边坐下来,“你倒是准备得很快!”

    “我动作一直都不慢呀。”焦清蕙在桌边坐着,她捧着腮看他,“这不是一想明白,就来找你了?”

    他可以十足肯定,焦清蕙的想明白,肯定不是他的‘想明白’,权仲白不置可否,“你都明白什么了?”

    “在宫中挑拨宁妃的事,我的确是有意为之。”焦清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两人矛盾的焦点说起,“一来是看透了母亲的心意,当时还以为是为瑞雨铺路,二来是限制一下宁妃,也算是帮家里一把。这件事,我做得又对又不对,为家里出力,在情在理都无话可说,可我是不该从你这里得到消息,又不听你的话……”

    她站起身裣衽为礼,“相公,这是我错了。”

    权仲白有点犯晕了——这可是焦清蕙!他居然能得她的一个礼!这件事顺得反而有点古怪了!

    他保持了矜持,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狐疑地望着小妻子,焦清蕙也不以为忤,她在亭内来回踱了几步,又自一笑,“不要这么吃惊呀,我又不是天皇老子,怎么可能自以为天下第一?你能参透我的种种布置,那自然是我的同辈中人,从前小看了你,是该对你赔个不是的……别说认个错,就是对你作出一点让步,也都不是不能商量。”

    她竟显得如此从容、亲切而善于妥协,这同权仲白认识里的焦清蕙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有点噎着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让步,让什么步,你心里想好了吗?”

    “这自然是想好了的。”焦清蕙挨着他坐下来,“你我二人最大的矛盾,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我对世子位有意,而你却丝毫无意。我们两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恐怕谁也说服不了谁——”

    权仲白忍不住道,“我有足够的理由不争,可我不觉得你有足够的理由争!”

    他会开口,自然是已经不再狐疑摆谱,肯定了焦清蕙的诚意,这个狡猾多智的女儿家有点得意,也有点开心,她笑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有巨富,你有绝技……相公你告诉我,我为什么没有足够的理由去争?”

    “你无非就是担心,没有世子之位,你护不住你的万贯陪嫁。”大家说破,倒是爽快,虽说矛盾似乎还不可调和,但权仲白倒是来了兴致,他曾经一度为焦清蕙熄灭的诚恳,又有些冒头了。“可我自问也是有些本事的人,虽不能令你威风八面,但护住你的陪嫁,令你享用该有的生活,这还是办得到的,甚至于将来为你娘家保驾护航,凭我的面子也不难做到……冲粹园的风光,难道就真比不上国公府?”

    “你有这个想法,我不意外。”焦清蕙的态度也很沉稳,她甚至还微微一笑。“如我是你,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神医的能耐可并不小……但很可惜——相公,我信你不是无能之辈,但我不信你有如此大能。”

    “这怎么说?”权仲白有点不快——这也是自然的事,他语调有些生硬了。“原来你还是看不起我……”

    “那倒没有这个意思,”焦清蕙用手点了点西北面,“可你真要有如此能耐,恐怕现在达家姐姐,也就不会躺在归憩林里了吧……”

    这话虽然柔和,但语意锋锐,几乎是直指权仲白最大的软肋,他不禁神色一变,待要说话,又觉焦清蕙所言的确不差:达氏病情,千真万确,是为朝事耽误。当时皇上病情不大好,家里人根本就没把达氏病重的事传递进宫,他是一无所知……

    “更别说,你要真有如此大能,也就不会在没过门之前,就把和我的关系处得这么僵了。”焦清蕙几乎是有点同情。“相公,你是当世神医,医术毋庸置疑。虽然至情至性、作风特别,但在宫廷中进退自如,多年没有出事……这的确都是你的能耐。可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医术上能为了,为人处事的种种手腕,你就未必一样能为。要我信你护足我一世平安?难。”

    这话的诚恳坦白,并不亚于权仲白当时头一次拒婚的诚意。虽说忠言逆耳,但毕竟言之成理。权仲白只能报以一片默然,两人相对良久,他才慢慢地说,“可要就凭你这虚无缥缈的担心,就想推我出头去争,更难。诚然,我没什么本事,可我也不是个傻子,你要以为你能略施小计,就把我耍得团团乱转,那就是你没有眼力了。”

    “人家不就是看走眼一次吗,”焦清蕙发娇嗔,“怎么祖父说完了你还要说……讨厌,下回你要有个什么疏忽,看我不笑足你一世!”

    埋怨了一句,她又回复了正经态度,“你要真那样傻,被人耍得像哈巴狗儿,那也是你自己层次不够。人要怎么活是自己选的,你想活得傻,我也能成全你,可你活得如此聪明,我心里自然也只有更高兴。从今后,也会像对个聪明人一样对你。”

    她笑了,“相公你既然聪明,当也明白聪明人处事,有时候是不必两败俱伤,即使目的不同,也能携手合作的。”

    这种态度,恰恰是权仲白所不喜欢、不欣赏的,他拧起眉头,勉强地哼了一声,终是忍不住道,“今日你这样欺压不如你优秀的人,他日被人碾压,你心中能没有怨言?如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弱肉强食——若是我和你一样弱肉强食,你又哪来的机会能推动我去争!我早就把你压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聪明人要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同存异。”焦清蕙悠然道,“相公讲求仁道,我讲求霸道,虽说道不同,可如今二人一船——”

    她指了指亭边小舟,“你不能狠心把我推下去,那就只有同舟共济喽。”

    权仲白霍地站起身来,他有点兴奋了:他们在谈的似乎是眼前的局势,又似乎不止于具体局势。“你不肯放弃霸道,要向我推行你的霸道,却恰恰是令我放弃了求同存异。以我本心,我要是把你推下去,岂非从此海阔天空,再用不着为你头疼?”

    “咦,”焦清蕙不慌不忙,她也站起身来,巧笑嫣然、背手而立。“可相公你还不明白么?这聪明人要懂得的第二件事,就是坚持本心。”

    她伸出手指,一吐舌头,竟是说不出的俏皮风流。“你如果要放弃你的仁道,来讲我的霸道,那你岂不就是承认你自己并不如我?你终究还是输给了我?我想以你的傲气,怕不能这么简单就认了输,承认我看不起你,也是有道理的吧。再说,相公仁心仁术,你虽然威吓了我那许多话,可你真能违背本心,行此种种手段?”

    权仲白闷哼一声,竟不能回话,他左想右想,禁不住道,“你这不是耍无赖吗,我不忍得,你反而得寸进尺了——”

    “哎,这就是第三点了。”焦清蕙显然有备而来,她一摊手。“两军对阵、各凭本事。我用尽我所有筹码来对付你,你又何尝不是用了你所有想用的筹码来对付我……你能用那些话来压我,我心里倒是很佩服你的,要是连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你也就太妇人之仁了。”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竟能将整张脸点亮,权仲白忽然间发现,他尚且还没有见过如此——如此——如此鲜活——如此快乐的焦清蕙。“但不论输赢,一来风度要有,二来共识要有。你我的争斗,无非是观点不同,世事难料,谁也没有十成把握,自己的这一套只会对不会错。”

    她伸出手来,“斗是要斗,争是要争,日后遇有分歧,自然各显神通,先在自己屋里争出个结果来了。输的那方,却不好暗扯后腿,导致对外不一,反而对二房不利。这君子之争的规矩,从今日就立起来,相公你说,可好?”

    “这怎么争?”权仲白不伸手,“就这么两个人,还要你使心机我我用手段的,太累了,我不争。”

    “这讨价还价,不就是在争喽?”蕙娘悠然说,“难道你连争都不敢争,就要放弃你自己的仁道?还是你连争都不肯争,就要迫我放弃我自己的霸道?如是不敢——你好胆小!如是不愿……好似这又不是你的仁道了吧?”

    这一下,权仲白是真的彻底被绕住了,他前前后后细思半晌,正是犹豫难决时,又想到了妻祖父的那番交代。

    “你就是要让她晓得,她是斗不过你的!”老人家谆谆叮嘱,“要不然,她一辈子都不甘心,心不定,行动怎么会安定?”

    “说好了君子之争。”他把手放到蕙娘手上,还有点不放心。“你可不许撒娇放赖,又来女儿家这一套!”

    “谁会那么幼稚……”蕙娘白他一眼,立刻就撒起娇来。“好啦好啦,来盖个印!”

    说着,她指头一勾,两人拇指相印,竟是模仿小儿为戏,来了个‘拉钩盖印、一百年不许变’。

    夜风徐徐、星月交印,如此良辰,两个人谈的却是丝毫都不良辰的话题,蕙娘很有君子风度,一旦约定,就同权仲白商量。“头前是我做得不对,算我错了……如何补偿你呢?不如这样,大嫂有妊期间,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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