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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香百合-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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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着说:“是不是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孙萍说:“是啊。”
  我说:“说正经的吧,你以后假期就到丽江来吧,你看母亲和老爹都喜欢你,他们会很高兴的。”
  孙萍说:“我就是想告诉你,在这里我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是你们让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一种人,那就是真正的好人。我想我也会和过去不一样了。”
  我说:“了解社会的复杂很有必要,但是,一定要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要有自己做人的底线。”
  孙萍点点头。
  聊了一会儿,孙萍突然说:“这次来也没有见到阿明哥,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说:“没有啊,他是有事外出了。”
  孙萍说:“我还是要说,其实合新心里一直爱着的是你。”
  “啊,又胡说了。心里还放不下合新啊?他不是说,永远当你的好大哥吗?拣了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应该知足了。”
  孙萍说:“不是,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知道。”
  我没有再继续和孙萍讨论这个问题,我一直认为,她把我和合新拉再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深爱着合新。我又嘱咐了她许多话,毕竟我比她大近十岁,我很难和她平起平坐地交流,我忍不住时常要把我的人生经验告诉她。我想,合新也会有这样的障碍吧,成长的背景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第八章
  其实,合新是可以选择和孙萍一起返回昆明的,结伴同行,会使旅途不寂寞。但是,合新没有这样做。他买了孙萍离开后第三天的车票。
  第二天,合新说:“能陪我到玉花江边去吗?”
  我们来到了玉花江边,我告诉合新,玉花江是我最爱的地方,我童年的很多时光是在玉花江边度过的,是玉花江教会了我作画,也是玉花江给了温暖。我告诉他:“在我的人生中有过极其迷茫的一个时期,我找不到自己了,真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一个人自己找不到自己了。我四处漂泊,受了很多苦,当我有一天回到玉花江边时,我突然有一种苦到头、苦已经结束了的感觉,温暖迷漫在周围的空气里,我被这里的风景宠爱着,我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我在讲述的时候,我把流浪这个字眼给隐去了,那是属于我的秘密,一个温暖而美丽的秘密。
  合新突然问我:“哎,你知道玉花江的故事吗?”
  我说:“知道,怎么不知道?莫非你也知道?”
  合新说:“当然,要不我讲给你听听?”
  我点头,我知道玉花江的故事永远都是重复,在我的家乡的那些人嘴里重复,重复在一个外乡人的嘴里,倒让我有了几分好奇。
  他真的讲了起来,古老的故事都有一种沧桑的感觉,他的语气也沧桑了,他说:“传说紫溪山上有一个青年,男青年。他勤劳、勇敢、忠诚。山脚下住了一户人家,家里只有孤老头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玉花。男青年无意中发现了这家的美女,就动了心思,隔三差五的来送点柴火,送点山货,这些东西都是山上拣来的,不花钱。不过却很讨老头姑娘的欢心。时间久了,姑娘也爱上了这个青年,两人还到山凹里约会,并且定下了婚娶的时间。没想到,有一天青年去打猎的时候,中了老虎设下的计,他被带到了老虎窝里,老虎要他每天给自己讲故事。姑娘等到婚期的时候,并没有等到青年来娶她,姑娘很伤心,甚至她都动了寻死的念头,但念及到年迈的父亲,她只有活下去,她终日以泪洗脸,后来,她终于伤心过度死去,她流的泪也成了一条江水。青年给老虎讲了自己的爱情故事,老虎同情他,把放了出来。当然,他没有见到心爱的姑娘。他听了姑娘的故事,跑到了江边,对着江水大喊了三声玉花,他变成了一棵树,直挺挺地站在玉花江边,直到树腐烂成粉末化到了江水里。”
  我很差异,怎么他讲出来的玉花江的故事又和母亲讲的不一样?
  我问他:“你从哪听来的?”
  他说:“故事总在流传,像长了翅膀,也许是它自己飞进我的耳朵里了。”
  我笑了,我说:“我也有一个关于玉花江的故事。要听吗?”
  合新点点头。
  接着,我就把母亲讲的故事讲了出来。
  合新说:“还是你的故事好。其实,故事没有根本的区别,负心的总是男人。”
  我说:“本来嘛,女人比男人更忠于爱情。不过,这些故事里男人也不是天生的负心郎啊,他们总是没有办法或受到意想不到的阻力嘛。”
  合新说:“你真是这样想的?”
  我说:“故事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合新说:“那在你的心目里,是不是男人对于爱情都是不忠的,或是不长久的。”
  我说:“为什么这样问?”
  合新说:“没什么,只是说到这里了。”
  我感觉他想对我说什么,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我说:“树的寿命一般都很长,有时候甚至感觉树永远都不会死,更不会腐烂,只会永远郁郁苍苍,守望着江水。你的故事这个结尾不好。”
  合新说:“我想只有这样,对树也许才仁道一些。树是腐烂了,但是,它却溶到江水里去了,它混入江水,它会更幸福一些。”
  我笑了。
  我们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就在我要落坐的时候,合新用手挡了我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铺在了石头上面,才让我坐下去。一棵老柳树像一顶大伞一样立在我们的身后,江水在我们的眼前缓缓地流动着,有阳光在水面上跳动,微风轻轻地吹拂在我们的耳畔,一切都那么惬意。我们在说着一些关于眼前的风景的话,江的两岸长满了密密的树,有柳树、女真、柏树、杨树,从我们坐的地方,极目远眺,两岸的树重叠得厚厚的,绿色浓得化不开。
  啊,真美。
  接着,我们又说了一些关于丽江的事,我对他说起我小的时候的种种野性,六岁的那一年,我曾经跟着一个十岁的男孩到玉花江去用雷管炸鱼,雷管爆炸把水掀得有楼房那么高,淋得我像掉进江里才爬起来一样,而那个男孩的胳臂上被一块爆炸击起的石片划了一个大口子,血呼呼向外冒着,他让我用嘴去吸那些流出来的血,我去做了,血进到我的嘴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还有一股铁腥味。他要我发誓不准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他的父母,我很郑重的点点头。他说,不行,你要把你的手指头咬破。我把手指放进嘴里,怎么也咬不破,他说,那你就会说话不算话?我为了证明我的守信,我使劲咬了下去,没想到那么疼,我眼睛里含着眼泪,让他看我的手,他才信了。后来,没有想到他的伤口发炎了,胳臂肿得粗粗的,而且他发起了高烧,幸亏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没有得败血症真是奇迹,要是得了败血症就活不了啦。
  听完了我的故事,合新说:“我怎么听着觉得那个男孩是我啊?”
  我笑了,说:“你是不是想说,没见过这么淘的女孩?”
  合新说:“再说说你的种种劣迹,我真的同情你的父母了。”
  我并没有把自己出生的事告诉合新,这或许对于每一个女孩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尽管我已经很不在乎了。我想到了天一,我想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我希望她快乐,永远那么自信,永远感到自己是被父母深爱着的孩子。
  我问合新:“还想听?”
  合新点点头,他说:“有关你的所有我都想知道。”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潮水,漫过了整个胸腔,连同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我不敢看合新,我的脑袋里也升出了一个念头,我在问我自己,如果合新是我在生活里遇到的一个男人我会爱上他吗?这样一想,我自己都不敢再想下去了,话也像冻住了一样,不再吭声了。
  合新说:“说啊。”
  我说:“还是说说你吧,你小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合新说:“要说坏事真是太多了。母亲都想把我送人了,你想想我是何等地让她操心。”
  我从来都不知道合新的过去,他的出生以及他的成长。其实,大千世界,我们不了解的很多,但是,对于合新,我还是有些好奇。
  接着,合新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我父亲是一个军人,三八式,我是他最小的儿子,我比他整整小45岁。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和我大哥的年龄相差12岁,一轮。我上小学的时候,哥哥姐姐都当兵走了。我是很孤独地长大的,尽管家里四个孩子,可我总觉得只有我一孩子似的。父亲那时在一个步兵师当师长,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很少回家,他一回家就是揍我。母亲管不了我,她是一个家属,没有工作,主要任务就是养我,可是,我不听她的话,整天让她提心吊胆,她只有告状,每次父亲回来,我就被上告一次,父亲从来不问青红皂白,把我当他的兵了,要我绝对的服从,我当然不。我不知道我小的时候竟是那么叛逆,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但我就是不告诉父母,我成心看他们着急,看他们气急败坏地对我发火。
  “那时,我家隔壁住了一个调琴师,当然,不调琴的时候他就在家弹琴,我就是受琴声的吸引,和他混在一起。他是一个光棍,我八、九岁的时候认识他,那时他就已经四十多岁了。后来我长大一些才知道他是受了伤害的,一个女人的伤害。其实,他那样的事,像他那一代人多了,都是那场文革惹的祸。但是,他却再也不能复苏了,我是说他的情感世界被彻底冻僵了。而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使他的感情世界更加冻得结实。不是别的原因,就因为我给他的生活开了另一个通道,他有我这个伙伴,他不孤独、不寂寞了,他就更不想找女人了。这些都是我后来总结的。他把他调琴的本事教给了我,还教我弹琴。他是文革前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学的是钢琴,但最终却当了一个调琴师。所以钢琴弹得很地道,各种版本的曲谱很多。他家里还有很多书,音乐家的传记和文学名著。他经常给我讲钢琴以外的很多东西,那些音乐家和作家的故事让我入迷,我深深被他吸引,一放学我就跑进他家,所以母亲找不到我,又担心我学坏。我们一个大院里的孩子就有被公安局带走的,所以,母亲急得不行,问我我也不说,就是那么犟。其实,我知道我要是把去隔壁家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制止的,我爸爸一个行武之人,在他的脑袋里还是很排斥风花雪月的东西。
  “他叫房世元,我记得很清楚,他的每一本书的扉页上都有一个印上去名字,蓝色的印泥。我从来没有叫过他叔叔,总是叫他老房。我估计他现在死了。他对我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大过所有的学校和书本。他对于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真是刻骨铭心,他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所有的事都讲给我听了,我知道,这是他思念那个女人的一种方式,他把那一切讲出来的过程,就好像他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一样。嘿嘿,我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时候,脑袋里唯一的女人就是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她。好笑吧。真的。他太会渲染了,那个女人连张照片都没有给他留下,但是,就是从他的嘴里听的那些,那个女人在我的脑袋里清晰极了。
  “我高中毕业的时候,父亲让我考军校,我还是选择了叛逆,我根本就没有考大学,也根本不去当兵,我找到了我喜欢的工作,当一个调律师。从此我和我的家庭几乎没有任何来往,直到母亲突然病重,我才回到了家。那时,母亲已经生命垂危,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母亲,我才感到我太对不起母亲了。我母亲没有文化,她来到这个世上就仅仅是把我们四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孩子都大了,她也就病倒了。守在母亲的病床前,我觉得我就能看到死神的样子,很可怕地徘徊在母亲的身边。救母亲,一定要救母亲。当时我就是只有这一个念头……。我知道我能为母亲做的就是这么一点了……”
  合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看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呢?你母亲的病……。”我问道。
  “我做到了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她的生命又延长了三年。三年。三年尽管不算长,可是这三年对她来说很值,她真正体会到了她生命的价值。所以,母亲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如果没有这三年,她会很遗憾的。我想是这样的,如果没有这三年,我会更遗憾。我家里的人也会遗憾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他的母亲做了一些什么,但是,听了他的讲述我从心里敬佩他,一个肯为自己的母亲付出的男人,是值得敬佩的。
  “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问。
  “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父亲在母亲走后半年也走了,姐姐在母亲走后的第二年也生病死了。那时,两个哥哥都在国外,是我送走了他们,那几年真是像活在地狱里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而却无力拉住他们。那时真是难过,觉得自己一米八二的个头和貌似魁梧的身材,简直是一种讽刺。面对死神,我显得多么弱小。”
  我不敢看合新的眼睛,也不敢看他的身影,可是,前些天对他一种怜爱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抱抱他,或是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心安,而话语却失去了力量。
  微风的声音在耳畔响着,似乎在轻轻地告诉我,一个男人是怎样长大的。
  “玉花江。美丽的玉花江啊。”合新突然说道,他说完就顺手拣了一块小石头扔到了江里。
  “是那个时候到的玉花江吗?”
  “是。把一切事情处理完以后,我就到了玉花江边,可是,我在玉花江边的遭遇,几乎把我掀到生命的谷底……我……我简直难以承受……。”
  “出什么事了?”
  合新沉默着,没有回答我的话。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好了,都过去了。真是山不转水转,我居然又来到了玉花江边,江水依旧,可是,可是……。”合新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时间能倒一个个儿,如果现在的一切发生在当年,如果……可是,可是没有如果啊……。”
  合新说得语无伦次,我听得云里雾里。
  “到底怎么了?”我又问。
  “玉香,没有遗憾的人生是没有的,每一个人都会带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这样一想就知道并不是上帝和我过不去,我不过是遭遇了多种遗憾中的一种。只是……唉!”合新说完,冲着我笑笑,又把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江里。
  他没有说完,“只是”本身就是一种遗憾,我不知道当年的玉花江边到底发生过什么,我无从猜想,也不能再问。秘密是自己身上永远贴身的内衣,它是可以温暖人的。
  我没有想到,合新又情不自禁地说了下去。
  “年龄越大,我越能理解老房了。我能体会他当时对那个女人的那一份感情了。其实,爱上一个人没有太多的理由,有很多因素都会让你深爱一个人,永远、永世,而且再也不能接受另外的女人了。老房属于这样的男人,我也是。小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我长大了却越来越像老房了。老房对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青春萌动的时候,就幻想着此生遭遇一个那样的女人,那样一个美好的女人。上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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