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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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魂一闪而没,沈遥华只觉得心口一凉,翻了个白眼后幸福的晕了过去。
她这厢生不如死混乱一团,有人却下懒洋洋倚在紫竹榻上盯着不远处的铜镜看的冷笑连连。
榻上人墨衣雪肤,青丝如云般温柔的流连于玲珑有致的娇躯之上,衣缠绵,发缱绻,就连身边的雾气也透着呵护之意。
她是极美的,黛眉如斜飞的流霞,凤眸亮划破乌云的电,带着能穿一切的锐利。
在镜台之上有只玉碗,老神婆的魂魄缩的很小,远远望去她半身在碗上,半身在碗下,脸色灰败的飘飘荡荡。若从老神婆的角度望出去,碗中的半碗黑水则如汪洋,翻滚着咆哮着,在她头顶则是阴魂密布,雷鸣电闪。
观虚之术,老神婆与沈遥华同受,一个身在碗中,另一个则在镜中。
“你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叛离师门?还将巫祖像交到了她手里?”
沈兰醒冷哼一声,声音冷如寒冰。
“是,千错万错都是孽徒之错,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师父莫要迁怒。”
短短一句话似乎用尽了老神婆全身的力气,话一说完她的脸色立时又难看许多,魂魄也向碗中又沉了一分。
“我迁怒?”
沈兰醒冷笑一声道:“是我逼她闯我禁地么?你可真是愈来愈出息了,看看你自己那副死样子,当初我可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收了两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看起来韶华正茂盛,她一手培养的两个徒弟却是一个死的干干净净,一个形貌已成老妪。
若不是老神婆模样凄惨,刚见面沈兰醒便会亲自送她归西,只是如今她也不好过,被困碗中如在地狱,时而刀风箭雨,时而火灼冰封,身受而眼不见。
老神婆不敢再替沈遥华求情,暗自埋怨沈遥华不听话,隐隐的又觉得有些安慰,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念着她的养育之恩的,即便这些年她对她不曾殷殷呵护,不曾温柔相待,沈遥华也还是记着她的恩情。
由此她又想到自己,当年沈兰醒对她与沈竹息是报以厚望的,从小到大都是亲身指导,是师亦如母。
沈兰醒不苟言笑,却是最最尽责的师父。
她给了她们最好的教导,最好的生活,远比她自己对沈遥华做到的要好上许多,只是她不声不响的便走了,还是在沈竹息叛离师门之后,她们辜负了沈兰醒所有的期望,所以,不管沈兰醒怎么对待她,她都无怨无悔,可是沈遥华呢,她怎么办?
老神婆不由怀疑起来,自己选择回来到底是错是对?
她是巫启,万里挑一可成巫,万巫挑一才成启,得天机,顺天意,是最容易得天道之人。
当年她得了天机顺了天意救了沈遥华,后来为了护她受了天罚而一息衰老,老神婆早已对反复无常的老天产生了逆反之心,既已逆天必遭果报,不一定在哪个时刻老天心情不好了,便会将她与沈遥华都收了去,而她能想到庇护之人,只有沈兰醒。
她愿以魂飞魄散赎罪,只求沈兰醒收留沈遥华。
虽然在她心里,沈兰醒会答应的把握不到三成,但她还是愿赌,赌成了沈兰醒便有本事替沈遥华逆天改命,若赌输了,她魂飞魄散,身后之事如何便也不必操心。
但沈兰醒似乎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虽严厉却惜才明理,颇具宗师风范的一代巫祖了。
如今的她不知怎么便觉出些狠戾阴鸷来,或许是因为她和沈竹息的先后‘背叛’吧。
该报答的她背叛了,该保护无能为力,她这一辈子似乎半辈子都在犯错,痛、悔、怨、憎……许许多多情绪在心头翻滚着,老神婆一时间只觉得生无可恋。
她渐渐放弃抵抗,闭紧双眼任自己向着黑色深渊沉溺下去。
“沈竹竽,从今往后,你的生死握于我手,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便死,如今我要你生不如死你便只能生不如死。”
待老神婆沉到颈项之时,一阵轻风阻住了老神婆的下沉,这样一来她便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之上,白发随黑水飘荡着,趁着她脸色愈发的灰败了。
沈兰醒冷眼相望,眼中除了冷漠再看不出其他情绪。
这么多年以来,她恨的是那个清雅灵动沈竹息,恨的是端丽柔婉的沈竹芋,恨了十几年后,为师为长的她看起来依旧青春美好,但她抚养长大的两个孩子一个已死一个白发苍苍,许多情绪突然便不复存在的,恨转成悲,悲中又有怒,怒她们不自量力,怒她们不懂自爱,怒到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怒的是什么,就只是怒,怒到她每生出一丝怜悯便要加倍的惩罚老神婆,怒到她无法不迁怒于沈遥华。
霎时间,怒意滔天!
第034章 交锋
沈遥华静静的躺在旷野之上,一朵粉白的小花随风轻轻摆动着,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却抚不平她脸上的不安。
她在昏迷着,而一怒入心的游魂则是进了一片血红的空间,与一只比壮年男子还要高大的红色巨对峙着。
巨虫如蛇般昂然而立,身如蜈蚣,长尾如蝎,头如蛇,侧生双钳,背生彩羽,头有独角,嘴旁生须,双眼血红,一虫之身结合了许多生物的特征,看起来比河妖要可怕的多,令人见之胆寒。
沈遥华小小的心脏之内怎么容得下这般可怕的一只巨虫?游魂不由怀疑起自己进入了另一个观虚之境。
念起身便退,巨虫双钳一挥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后发先至挡住游魂退路双钳连剪快如幻影。
游魂速度不可谓不快,比巨虫却有所不及,接连被剪中数下,若非他是魂体,早被大卸八块,由此可见二者之间实力相差悬殊。
巨虫见攻击无效便停了下来,游魂借机急退,暗道侥幸。
然后未退多远游魂便苦笑起来,因为巨虫扭动了几下后突然化成一团红色虚影,比先前更快的追了过来。
先前时他已是避不过,如今又怎么逃得过!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世上到底存在着多少妖孽?
游魂一念闪过,红色虚影已到身后。
既然避无可避,那么就只好正面相对!
游魂头也不回的撞了上去,正正撞入巨虫腹中,他快巨虫也快,在他撞入的瞬间又凝成实体,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将游魂困于自己腹中。
‘消灭’了对手,巨虫满意的以钳拍腹,似乎还抻了个懒腰,随后便慢慢的开始缩小,钳啊角啊羽啊之类的一点点缩回体内,随着它的缩小,空间也一同变小……
真是太神奇了!
从虫腹内凝成游丝的游魂悄然由沈遥华心内抽离,亲眼看着巨虫缩小到无迹可循,这也证实他方才所想不错,那条不知是什么的虫也可以结出一个境界,没有观虚术那么强大,但也自成一片天地。
它可化形,或者制幻像,它反应很快但还不够聪明……
不不不!
游魂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或许不是它不够聪明,或许从头到尾自己只是进入了幻像之中,自己经历的一切才是假的……
不过现在纠结于此事的时候,是被虫耍了还是耍了虫都无所谓,至少那虫没有折磨沈遥华了,只要她没事了便好。
她安静睡着的模样让他不忍去唤醒,想着这观虚之境一时也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倒不如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在沈遥华身边坐了下来,望着漫天繁星痴痴出神,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望着璀璨星光坐在青青原野之上默默守护的时光,只是那人是谁?是他要找的人吗?
他正有所思,眼角余光忽的发现一道黑影,快到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沈遥华已经不见了。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游魂满眼茫然的飘在半空,天幕苍苍,原野茫茫,一个突然便不见了的人,他该去何处寻找?
那么沈遥华在哪里呢?
她被人一手从镜中抓出来后毫不温柔的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怎么了怎么了!”
沈遥华被摔的迷迷瞪瞪,趴在地上惊惶四顾,由紫红的地板望到一朵盛放的黑莲。
黑莲?某个不好的记忆随之而来,沈遥华哆嗦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这才发觉那不是黑莲而是迤逦在地的黑色的裙摆。
黑色的质料顺滑贴身薄而不透,由笔直修长的腿到不盈一握的腰,到喷薄欲出的峰,黑袍轻柔如水,将每一处的美妙都勾勒的淋漓尽致。
而后她看见一个美极也冷极的女子,微挑的凤眸中带着三分邪魅七分煞气,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像看着一条令人厌憎的虫。
沈遥华眼中的惊叹瞬间便被那眼神磨灭,不由皱起眉头,眼神也转为费解与憎厌,当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对她表现出敌意时,她没办法做到淡然相对。
在她是个普通孩子时做不到,在她名扬天下后依旧做不到。
她顶着如山般的压力,一动不动与沈兰醒对视,不是迫不得已连眼都不愿眨上一下。
沈兰醒气场太过强大,在她的注视下哪怕是眨一下眼睛仿佛都代表着示弱。
她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弱下去,但不管从哪方面看,她早已处于绝对的弱势之中。
沈兰醒傲然而立有如暗夜女神,她则是以臂撑身侧坐于地,以一个欲起不起的姿势仰视着女神。
沈兰醒一身看似低调实则华贵,她则是一身褴褛如同乞丐。
一个是冰肌玉骨手段高绝的绝顶美人,一个是一无所长的孩子……
她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她在沈兰醒的眼里是不过是只柔弱的兔子,或许连兔子也算不上,而是只脏鼠。
高傲如沈兰醒自然不屑于与只脏鼠比气势,所以两人对视不过片刻,沈兰醒便冷哼一声转了眼,一指镜台上的碗,冰冷而缓慢的说道:“你的命是她的,她的命是我的,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现在我想要你们其中一个的命,你觉得要她的好还是要你的好?”
她在说什么?什么谁的命谁的命?
沈遥华疑惑的看着沈兰醒,沈兰醒却懒得理她,话说完便转身回到窗下的高榻上侧躺了下去,以臂撑首闭上了眼睛。
沈兰醒睁眼时美则美矣然煞气太重,但她闭上眼时便像换了个人,玉面朱唇,长睫如扇,青丝皓腕,玉**叠,处处美的惊心动魄。
女人对同类天生有着排斥之心,加上对方敌意明显,沈遥华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拧着眉头站起来走到镜台前看了一眼。
“婆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沈遥华乍一见到老神婆的样子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会在一只小小的碗中,她怎么变的那么小,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怎么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第035章 要谁的命
“婆婆,你怎么了婆婆,婆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婆婆你醒醒啊婆婆……”
沈遥华凑在碗边上小心翼翼的呼唤着,生怕声音大了会震碎了碗或遮伤了碗中的人。
连呼数声后,老神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乍一见到沈遥华也是惊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想到了原因,疲惫的叹息了一声,哑声道:“你为什么不听话?”
沈遥华想不到她第一句说的会是这个,一怔之后却没有回答。
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明知老神婆有事,她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她的心思写在脸上,老神婆一眼便看了个通透,原本想要教训她几句,但实在是气力不济,只勉强撑着说了一句话便又失去了神智。
观虚术是幻术不假,但沈兰醒的观虚术却另有境界,真也可假也可,真真假假亦可。
比方说沈遥华方才经历过的便是假,老神婆如今承受的则是真假掺半,看起来她在碗里,实际上老神婆根本就不在这里。
那碗也不过是沈兰醒用来观虚的借体而已,如铜镜一般。
“你将我婆婆怎么样了?”
沈遥华千呼万唤得不到老神婆回应,只得回身怒问沈兰醒。
因为无法不怕,又因为不甘心怕,所以她便表现的有些色厉内荏。
她不敢相信眼前那般美貌又那般年轻的女子会是老神婆的师父,但老神婆那副完全没有求生之意的神情让她知道眼前女子就是沈兰醒。
只有沈兰醒才会让老神婆心甘情愿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因为她对将自己抚养成人的师父有太多太多的愧疚,有太深太深的感情,那么沈兰醒呢,难道对自己昔日的爱徒只剩仇恨了吗?
沈遥华想要一个答案,沈兰醒却不肯给她答案。
沈兰醒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天亮之前一定要取一条命,可以是她的也可以是老神婆的,相互商量也可,由她做主也可,若她们在天亮前没商量好,那便两个一同取走。
“可惜你们黄泉路上作不得伴了,因为我会让你们魂飞魄散!”
沈兰醒慵懒的抻了个懒腰,冷笑着踏上隐在一侧的楼梯,边走边道:“我这人睡觉一向浅眠,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惊醒,你最好不要吵醒我,否则我便即刻送你们上路。”
她窈窕修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楼梯之上,沈遥华对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怒视了许久才恨恨的收回眼光。
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要人命还要给人定时辰定规矩,让人商量还不准人出声,沈遥华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沈兰醒的紫竹楼,或是劈了她的紫竹榻,但她不敢,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吵到那位稍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的沈兰醒,怕她真的会一怒之下就要了她们两个的命。
她不想死更不想老神婆死,想了想不如便趁沈兰醒那个老妖怪睡觉时逃了罢。
想到便做,沈遥华小心翼翼端起镜台上的碗,蹑手蹑脚的向外走去。
碗很轻,门未关,楼外月色正好,照亮繁花绿草间一条蜿蜒而下的青石小路,像是特意指引着她逃跑的明灯。
沈遥华屏息宁神,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小心,只希望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不要吵醒了沈兰醒才好。
她刚一踏上小路,碗中的老神婆便醒了过来,转眼看了看四周,虚弱不堪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先她的脸色只是灰败,如今却像是被吸干水份的树皮,似乎随时都会成块的枯落而下。
沈遥华看的鼻子一酸,立刻掉转了眼光不忍再看,却也没有隐瞒,将沈兰醒的话说了一遍。
原以为老神婆会伤心,没想到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回去,你走不出去的。”
“我们不能回去啊婆婆,她要杀了我们。”
沈遥华将嘴贴到碗沿上,用极低的气声反对着,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孤零零立于山颠的紫竹楼,就在那楼中住着个美艳而毒辣的女子,想要她们的性命。
她不明白老神婆怎么会在这样的师父,怎么忍心对自己一手抚养到大的孩子下毒手,只因为不够听话吗?
她坚持要下山,不管走不走得出去也要试试,老神婆却不理会她心中所思所想,只坚持着要她回去。
“回去!”
老神婆又气又急的呕出一口黑血,气色更加难看。
沈遥华看得满心悲苦,终是拗不过老神婆,不忍心看她的模样,只得又回到楼中,将碗一放到台上老神婆便又晕了过去。
沈遥华苦闷的在镜台前站定,盯着镜中蓬头垢面的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