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荣华路-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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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她所知,这魏王妃正是那梁振轩的亲外甥女,当初皇后千挑万选,方选定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双方关系要掰扯清楚,似乎颇有难度。
纪婉青心跳加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青儿,这是怎么了?”
她想事情太过入神,高煦进门没让通报,他进来了她也未能察觉。
纪婉青被心中想法所骇,寒冬腊月,白皙玉额竟被惊出了一层细汗。
高煦在她身边坐下,抬手用丝帕给她抹汗,剑眉微蹙,“你细细与孤说了便是,莫要惊慌。”
好端端的,纪婉青突然这般模样,再联想她刚接手了暗探,又是头回使人唤他回屋。她因何事惊慌,高煦已心中有数。
对于已纳入羽翼下的妻子,他自然而然有了责任感,若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他吗?
高煦大手放在她的细腰上,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自己的夫君有责任心,纪婉青是很满意的,她忙将字条递过去,“殿下,这是今早传过来的消息。”
“殿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高煦接过字条垂目扫过,挑唇冷笑一声,这皇后母子,果然当机立断,一见事情不好,割舍得干脆利落。
纪婉青目光惴惴,他轻轻一叹,“就是你想的那样。”
要断尾求生,少不得立即与梁振轩撇清楚关系。然而有魏王妃在,恐怕很难。
皇家光鲜亮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只不过,在阳关照射不到的地方,它某一面却极其阴暗。
皇宫大内血腥从来不少,要“病逝”上个把人,其实并不难。
“难道陛下不管吗?”纪婉青颤声问道。
她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傻话,但话到嘴边,她依旧选择问了出来。
纪婉青一颗心如坠冰窖,从前她便知皇家水深且浑,一旦到了要紧关头,那人命便如草芥一般低贱。
只是认知归认知,亲身经历一番,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她与魏王妃有过几面之缘,对方虽骄矜,也有些蔑视她,但真远不到恨得要死的地步。
鲜花一般的美人,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才十六七岁,正是最绚烂的的时候,如今,却……
纪婉青战栗着,而同为皇家媳妇,她有一种深切的兔死狐悲之感。
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她,将她抱紧在宽阔的怀抱中,醇厚而熟悉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纪婉青有了依靠之感,她闭上美眸,紧紧偎依着她。
大掌轻拍了拍她,她听到高煦低声安抚,“你莫要惊慌,你与魏王妃不同,你是太子妃,皇后可以使些小手段折腾你,但其他的,她不敢。”
其实像对付魏王妃这般名目张胆,若非非常情况,皇后也是不敢的。
皇家的儿媳妇,可以设法让其吃亏生病导致病故,但明面上,还是得保持和谐的,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魏王妃太不幸运,她有了这么一个舅舅,已被昌平帝深深厌恶。
再者,皇帝若并没打算放弃坤宁宫,那么皇后母子这举动,就是正平息他部分怒火。
据高煦判断,重新扶持其一股势力与东宫抗衡不易,昌平帝权衡一番,最后必定会揭过此事的。
皇后一党的举动,正好加速了事态发展。
在皇帝默许的情况下,魏王妃只能被炮灰了,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有异议。
纪婉青其实不是不懂,只是懂归懂,却不妨碍她憋屈。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赐婚对象是太子,高煦是一个明理有责任心的男人,因此她当初处境虽难,却还有挣扎的余地。
若换了魏王般人物,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彻底冷落个一年半载,等热度下去后,再行“病逝”吧。
纪婉青回抱高煦,力度很大很大。
高煦又温声安抚几句,他心中有怜惜,她再聪敏能干,也不过年方十六罢了。
“青儿,你也莫要太为那魏王妃伤感。”
一种方法不大见效,高煦便换了一种,他徐徐道:“梁振轩勾结浙西大小官员,盗卖官粮多达二百余万担,且还巧立名目,收缴各种水脚钱、口食钱之流的赋税。”
“农户耕种不易,又刚经历过一场大灾,如何有余力负担?”
说道此处,他声音冷了起来,“半饥半饱混过一年,已算不错,甚至有些饥肠辘辘,不得不卖儿卖女,好换取口粮。”
这话题很沉重,纪婉青不禁抬起头,静静听高煦说话。
“魏王妃娘家不算豪富,当初她出嫁却十里红妆,琳琅满目,这里面有亲舅舅的大力添妆,几乎已占据了她嫁妆的一半。”
“这里面便有梁振轩贪昧下的钱银。”高煦垂眸看纪婉青,道:“你想想被迫骨肉分离的人家,再想想饥肠辘辘,终日以薄粥饱腹的百姓,你就不会太为她感伤。”
他眉目一片冷肃,“这等国之巨蛀,祸害百姓者,当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殿下说的是。” 经高煦这么一说,纪婉青伤感全无。
是啊,想必梁振轩多年也补贴了亲姐娘几个不少,魏王妃既然得了实际利益,享受了不应得的百姓血汗,那么今日食了恶果,也算天理循环。
她那些许物伤其类之感也尽去了,只仰脸认真道:“殿下为皇太子,真乃百姓之福也。”
纪婉青突然明白,为何诸多中立保皇党,都默认皇太子为唯一皇位继承人。为何她亲爹对东宫如此推崇,宁愿与纪皇后临江侯府关系日渐紧绷,也坚持不改其志。
高煦当得起。
“是吗?”
气氛渐松乏,他含笑抚了抚她的脸,挑眉问道:“青儿也知道百姓之福。”
妻子目露激赏,大力夸赞,神色难掩崇拜,是个男人都会心情大好,高煦也不例外。
“我怎么不知道。”纪婉青嗔了他一眼,“殿下莫要小看人。”
“好,好,孤不小看你。”
回应他的,是一声娇哼。
魏亲王府。
王府大气磅礴,庭院深深。后宅正殿雕梁画栋,乃魏王妃所居之地。
这个一贯安逸的人间富贵乡,近几日来却一反常态,气氛紧绷压抑,来往宫人太监皆蹑手蹑脚,不敢多弄出丁点声音,唯恐遭了殃。
偏偏越是紧张在意,越是容易出岔子,丫鬟手一颤,“噼啪”一声打碎了茶盏,她慌忙跪下请罪。
“行了,笨手笨脚的,下去吧。”
魏王妃连日心烦气躁,憋了一肚子气,不过这丫鬟是她陪嫁过来的,因小事太过责备不合适,她紧蹙眉心,挥了挥手。
丫鬟忙捡起地上碎瓷,连爬带滚出了门。
“娘娘,娘娘!”
这时门帘子一掀,王妃乳母李嬷嬷冲了进来,她一脸惊慌,让正翘首以盼的魏王妃心中猛地一沉。
“嬷嬷,可是舅舅那边如何了?”
魏王妃娘家并非世家,父亲任三品光禄寺卿,官职倒能够上皇子妃之父,不过这位置却握不上太大权柄。
她能被皇后选中,全因亲舅梁振轩没有嫡女,又非常疼爱她之故,舅舅就是她立身倚仗。
如今这个倚仗眼看着倒下,她如何不惊慌失措。
“娘娘,老奴刚命人打听到消息,那张进已将吏部左侍郎吕亮,以及户部郎中金立安、吏部郎中曹越都收押了。”
魏王妃父亲因为关系太近,被勒令闭门候查,亲朋好友避之而不及。娘家无法第一时间得悉案件进展,她只得使人从别处探听。
这样直接导致了魏王妃消息的滞后,大清早便发生的事,她快响午才获悉。
她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喃喃道:“嬷嬷,嬷嬷你说什么?”
实际魏王妃听得很清楚,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尽去了,梁振轩不是被冤枉的,且案件之大超乎她的想象。
“娘娘,舅老爷眼看撑不住了,那我们日后如何是好?”李嬷嬷目露恐惧。
古代是农业社会,动了朝廷赋税,便是动摇国本,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的。且古代讲究诛连,一旦案情过大,不但所有涉案人员,即便是主犯们的九族都跑不掉的。
魏王妃娘家关系亲近,必然是其中之一。
至于嫁入皇家的魏王妃倒能幸免,不过这正妃之位,肯定是坐不住了。
魏王殿下平日与王妃关系融洽,但这又当得了什么,男人要翻脸,那会比翻书还快。
魏王妃颓然坐回美人榻上,身躯微微颤抖,“还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
她虽出身不算顶尖,但自幼有强势舅家撑腰,过得是顺风顺水,没想到平生第一次遭遇挫折,就这般大。
李嬷嬷愁容满面,不过她瞥一眼滴漏,还是劝道:“娘娘,先传午膳吧。”
不吃不喝也挽回不了什么,魏王妃心乱如麻点点头。
传膳的丫鬟下去了,只不过,这膳食到底没能传来,来的是另一群意想不到的人。
这群人来得很突兀,连通传也没有,大喇喇闯进王妃正房内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几个亲亲在评论有疑问,阿秀简单说一下梁振轩这案子的严重性哒。
这案子有原型,就是明初的“郭桓案”。当时在位的是朱元璋,直接就把六部侍郎以下皆处死了。足足处死了几万人啊!
古代讲究株连,魏王妃娘家是跑不掉的了。
所以她跟女主是不同的,女主是功勋之后,她是罪臣之女,即使皇后没动手,事后魏王妃的位置她也坐不住的。
第四十二章
庭院中一阵骚动; 紧接着喧哗声起。
正殿两扇朱漆大门被大力推开,“砰”一声巨响; 门扇甩在相连的大隔扇上,猛地反弹回来。
魏王妃眉心刚一蹙; 便听见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直奔内殿。
她大怒,即便她倚仗眼看不好; 但好歹现在还是圣旨赐婚的魏王正妃;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她内殿?
旁边李嬷嬷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一种不好预感油然而生。
“娘娘,……”
只是不待主仆二人交谈,那脚步声已经到了内殿门前; 雪青色的软缎门帘被一把掀起; 来人冲进了魏王妃寝卧。
魏王妃定睛一看,却是一惊; 这为首之人她认得; 竟是魏王殿下的乳母裘氏。
奶大皇子的乳母; 都是有功之人,且她们跟小主子有感情; 一般等主子开府封王后; 她们便跟出去荣养了。
裘氏便是如此。
不过她年纪不大,如今才四十出头,自觉有心有力,便协助魏王打理王府内务。
裘嬷嬷很有体面; 连魏王妃日常也得礼让几分。只不过,这礼让并不等于可以跨越主仆之别。
魏王妃本心情压抑,此刻也不废话,只冷脸沉声问道:“裘嬷嬷这是何意?”
裘嬷嬷神情冷肃,也不吭声,只挥了挥。
她后面立即出来十好个粗壮太监,将屋里宫人驱赶出去。
内殿登时大乱,这下子,谁也看出不对劲了。李嬷嬷不愿意离开,她死活拽着身边太师椅,那太监狠击她的手,她痛呼一声,不得不被拖着出去了。
魏王妃刷一声站起,警惕看向裘嬷嬷,冷声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殿下呢?本妃要见殿下!”她已经急乱,一拂袖,举步便往殿外奔去。
“王妃娘娘不必去了,殿下不会见你的。”
裘嬷嬷身躯肥硕,杵在门口。很容易将魏王妃拦下,她随即挥手示意。外殿转进一个老宫人,手里捧着一个填漆托盘。
那填漆托盘上,赫然放着一段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绫。
魏王妃瞳仁一缩,耳边听到裘嬷嬷冷冷声音响起,“老奴奉命,前来送娘娘一程。”
纪婉青收到魏王妃已经去世的消息,比正式报丧早了一夜。
与此同时,是明面上魏王妃急病,王府遣人召太医的消息。
纪婉青虽然被高煦开解过,但心头依旧沉甸甸的,一夜辗转没睡好。
不过即便没睡好,她次日依旧早早起来了。借口太子“微恙”需要照顾,她好几天没去坤宁宫请安了,如今再拖延不下去。
纪婉青皱了皱秀眉,对于去给皇后请安,她现在是打心眼里厌恶。
“娘娘,不过就是个差事罢了,我们待不长,很快便回来了。”何嬷嬷一边伺候主子更衣梳洗,一边劝解。
“嬷嬷,我知道的。”道理她都懂,不过并不妨碍她在屋里厌弃一番。
纪婉青换上水红色百蝶穿花纹蜀锦宫裙,坐在镜台前,何嬷嬷给她选了一套赤金嵌红宝头面,等挽了发后,为她戴上。
虽说尊者不就卑,但作为妯娌,魏王妃去世了,她实际不应该打扮得这般喜庆的。但问题是,丧报还没出魏王府,而纪婉青大婚没多久,往日都是华丽装扮,今日若突然一改风格,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整理妥当,纪婉青登上轿舆,往坤宁宫而出。
跟在引路宫人身后,沿着熟悉的路径,在大红回廊下走了一段,便到了纪皇后平日爱待的西暖阁。
“娘娘,这安平伯家的嫡出三姑娘,素有贤名,看着颇为不错。”这声音听着是胡嬷嬷的。
皇后立即接话,“这三姑娘不过就是继室所出,且安平伯一贯态度暧昧,恐怕一个继室嫡女并不能让他下定决心。”
很明显,皇后与胡嬷嬷正在商议的,正是魏王继妃的人选。
需要这么迫不及待吗?
虽说天家亲情淡薄,更别提婆媳情了,但好歹魏王妃每隔几日便进宫请一次安,毕恭毕敬称对方为母后一年多,至于吗?
难道就不能过个十天半月再商议?
纪婉青一瞬间憎恶至极,好在她面子功夫修炼到家,外表不见分毫端倪。
宫人进屋通禀,“启禀娘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请进来罢。”
皇后摆摆手,让胡嬷嬷先把炕几上的小册子收好。
她神色看着好了很多,概因皇帝昨天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
昌平帝是个掌控欲不小的君王,他在后廷各宫,清宁宫、魏王陈王府都放有眼线,大家不是完全不能察觉,但是谁也没有动,只以防备为主。
皇帝传递消息的渠道更畅通,魏王妃没了这事,他肯定第一时间知道了。他没做声,就表示默许了皇后母子的处置方式了。
这让皇后信心大增,他们确实没有涉及盗卖官粮一案,即便折损羽翼,目前也基本肯定能脱身。
没有被皇帝厌弃就好,即便元气大伤,也能养回来的。
这算是坏消息中的大好消息了。
皇后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又有余力关注纪婉青了。她细细打量对方一番,端起茶盏呷了口,好整以暇道:“你考虑了几天,考虑得如何了?”
纪婉青请罢安,落座在宫女搬来的太师椅上,也没碰茶水,“回皇后娘娘的话,婉青已经想清楚了。”
她微微垂目,“之前是婉青着相了,这几日反复思量,觉得娘娘说得才是正理。”
纪婉青腰背挺直,神色却平静,似乎已经深思熟虑,终于做出了决定。
皇后闻言满意点头。很好,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比蠢人轻松。
这些夏日用冰冬日用炭的阴损招数,看着不大,实际若反复地用,铁打的身子估计也熬不住。
这是后廷一宫主位,专用来折腾低位宠妃的,不能常用,因为折腾对象还得宠,万一让皇帝不畅快了,得不偿失。
换了纪婉青,皇后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昌平帝不可能为她出头,皇太子也冷落她,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干熬着。
在皇宫大内这潭水既深且浑,没有势力,多聪敏的人也无可奈何,更被提纪婉青的胞妹还被她握在手里了。
皇后早有预料,最多几次过后,便能很大程度驯服了对方。
果然不出她所料。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