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奋斗日常-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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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完这些事情之后,裴清殊便让陈起先去起草圣旨。他自己则是打起精神来,去往慈安宫看望傅太后。
没成想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和他一起吃了闭门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傅太后的亲生女儿令仪长公主。
裴清殊不由问道:“皇姐,你怎么来了?”
“荣贵太妃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令仪一脸担忧地说道:“我刚才问了玉盘姑姑,姑姑说母后从慎刑司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让靠近……这可怎么办啊!”
裴清殊想起自己刚刚见到四哥尸体时的状态,其实很能理解傅太后现在的心情。
“罢了,皇姐,我们再等一等,给母后一些独处的时间吧。如果明日母后还是没有解开心结,咱们再来劝她也不迟。”
令仪想了想,颔首道:“也只能如此了。”
……
次日一早,裴清殊刚睁眼不久就听福贵告诉他说,太上皇刚才来了。不过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不让人惊动裴清殊休息。
“奴才方才问太上皇可有事情要同皇上商量,可太上皇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没有说。皇上可要亲自问一问太上皇?”
裴清殊摇摇头:“不必了。”
太上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裴清殊很清楚——无外乎是想保住裴钦辰的性命罢了。
不过太上皇自己也清楚,裴钦辰犯的是叛国通敌的大罪,让他免受凌迟之苦,已是格外开恩,断没有再留下他这条命的道理了。
正因如此,太上皇才会在还没有见到裴清殊的情况下就离开。
因为他,无话可说。
裴清殊心里其实也能理解太上皇的感受,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
如果将来皇子们长大之后,也做出像裴钦辰这等糊涂之举,裴清殊生气的同时,心里肯定还是不舍的。
毕竟血浓于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好在太上皇只是自己纠结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没有进来给裴清殊添麻烦,或是让他为难。
对此,裴清殊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
虽说裴清殊一时还沉浸在裴钦墨去世的悲伤之中,没有彻底从他的死中摆脱出来,不过现在战事刚平,昨日的论功行赏都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裴清殊一刻都没有停歇,起身之后便立马投身于朝政之中。
直到正午时分,慈安宫宫人来报,道是傅太后生了病,已经整整一日水米未进了。
裴清殊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赶往慈安宫的路上,裴清殊忽然感觉心底很慌,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四哥,不能再没有母亲了!
第139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是太后的寝宫; 裴清殊这个皇帝硬是要进的话; 也是进得去的。
昨日裴清殊是顾忌着傅太后的心情; 所以才没有硬闯。现下他得知傅太后病倒了; 自然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
裴清殊来到慈安宫的时候,傅太后正闭着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因为在病中,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妆,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岁都不止。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整个人虚弱得像是一缕青烟一般,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傅太后向来是风风火火的一个人,这么多年来; 裴清殊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憔悴的模样。
裴清殊不由地慌了:“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吓儿子啊!”
傅太后还是闭着眼睛; 没有睁开。
裴清殊焦急地说道:“母后!我是殊儿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 儿子来看您了……”
“儿子,我的儿子……!”傅太后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两个字——“儿子”。
裴清殊却只能心痛却又无奈地看着她——他知道,傅太后口中的儿子不是他; 而是当年她好不容易怀上; 却又没能保住的儿子。
裴清殊上前道:“母后,我也是您的儿子啊!那个……那个孩子虽然不在了,但殊儿会替他孝敬您的。”
“你不是!你不是他!”傅太后摇了摇头,忽然抱起床边的枕头,充满爱怜地说道:“我的儿子还很小,很小; 还是个孩子……”
“母后!”裴清殊现在算是明白,不是亲生母子的无奈了。
可偏偏世上什么事情都能改变,血缘关系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裴清殊只能叹气,耐着性子劝道:“母后,您就别再自欺欺人了……那个孩子,早在三十年前就没了……依儿子看,他八成早就投胎转世,甚至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傅太后却是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地抱着枕头哭。
这个时候,玉盘上前低声说道:“太后,皇上,令仪长公主来了。”
“快请皇姐进来。”裴清殊心想,自己不是亲生的,劝不动傅太后,令仪总可以了吧。
谁知令仪进来之后,傅太后还是一个劲地哭,谁都不肯理。
令仪见裴清殊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也没用,便对裴清殊摆摆手,颇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皇上您先靠边儿站,我来。”
令仪比裴清殊年长整整七岁,在她眼里,裴清殊当了太子也好,皇帝也罢,他都永远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叫姐姐、白嫩白嫩的小包子。
所以说她对裴清殊的态度,这么多年来基本就没变过,始终是以姐姐自居的时候为多的。现在叫裴清殊一句“皇上”,那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有时候姐弟俩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令仪连皇上都不叫,直接像过去一样直呼他的名字。
要是换做别人这样无礼,裴清殊早就不高兴了。不过裴清殊和令仪姐弟俩感情深厚,加上令仪做事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有分寸的,所以裴清殊一直都没表示过不满,甚至还有几分享受这种有姐姐“罩着”的感觉。
“母后,您先告诉我,您现在是在为了那个死去的弟弟伤心,还是为了荣贵妃背叛了您而难过?”
傅太后闻言睨她一眼,哽咽道:“都、都有……”
“当初知道您的好姐妹纯妃在背后给您使绊子的时候,您不是十分果断地就将纯妃送进了冷宫吗?怎么现在换了荣贵妃就不行了?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您就教过我,‘弃我去者不可留’。既然她背叛您在先,那她就是您的仇人,您犯不着为她难受!”
傅太后听了,还是啜泣着没有说话。
“您也不想想,荣贵妃她为什么要把事情真相告诉您?还不是因为她没了儿子,就想拉着您和她一起难受吗?您怎么能就这么遂了她的愿?”
令仪见母亲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啜泣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便放缓了声音说道:“母后,您要是再为了那个死去的孩子伤心,不理我和皇上,就是让我和皇上伤心。难道我们就不是您的孩子了吗?您是母亲,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要是不振作起来,我们可怎么活?”
傅太后听了,哭着抱住了令仪。
裴清殊知道,傅太后这是想开了,肯听劝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去,扶住两个女人的肩膀,时不时地帮傅太后顺顺气。
哪怕在傅太后面前,他比不上令仪,也比不上那个死去的孩子也没关系。
只要她还在,能好好地活下去,对裴清殊来说就足够了。
……
除了呼韩邪、裴钦辰、向文昌等人之外,裴清殊的十皇兄裴钦峰也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背叛大齐,卖国求荣。
虽说因为容漾提前发起攻击的缘故,老十并没能成功地和呼韩邪接上头,不过这一切都没有逃过裴清殊的眼睛。
从容漾反攻呼韩邪开始,裴清殊便让人把裴钦峰抓了起来,严加审问。
裴钦峰刚开始还想攀咬别人,不过根据大理寺的调查,他所指认的卫国公、礼亲王等人都洗脱了嫌疑。所以最后裴清殊处置的,只有老十一个人而已。
看在太上皇刚刚折了一个二儿子的份上,裴清殊并没有直接杀了老十,而是废黜了他的爵位,将他贬为庶人,流放边疆为奴,终生不得回京。
南疆地形复杂,毒虫奇多,去了那里的流放犯基本就没有回来过。裴清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想到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个嘴碎的老十了,竟还有几分不习惯。
从灾区回到京城复命的襄亲王听到裴清殊这么说时,忍不住笑话他说:“皇上,我看您是被老十虐习惯了,他一不骚扰您,您还浑身痒痒呢吧?”
“去你的吧!你才浑身痒痒呢!”裴清殊笑骂道:“你刚从灾区回来,怎么也不洗个澡就进宫了?御前失仪,朕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哇,皇上您舍不得赏赐我的话就直说嘛,干嘛找个借口扣了我的赏赐,还要罚我啊?人家可是因为想您才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进宫来的,结果您还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七说着便抬起袖子,假惺惺地擦起眼泪来。
裴清殊本想骂他别装了,谁知襄亲王擦着擦着,还真哭了起来。
裴清殊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襄亲王的肩膀,温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了。”
“皇上起码还见到了他的遗体,我……我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襄亲王的哭声越来越大,“我打记事起就跟在他屁股后头,什么心事都和他说。四哥对我虽严厉,可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
这些日子裴清殊原本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悲伤,可是被老七这么一勾,他的眼眶又情不自禁地湿润了。
“朕知道,朕都知道。你和四哥向来最为要好……”裴清殊说不下去了,只能沉默着拍了拍襄亲王的肩膀。
“小的时候六哥去了,我虽然也难过,不过和老九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还记得,那会儿老九哭得特别伤心,简直哭到了有些吓人的地步。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老九怎么能哭成那副德行,连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似的。现在我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蠢……”
“七哥,逝者已矣,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节哀吧。”裴清殊现在也只能拿别人劝过他的话来劝老七,“四哥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我这样难受的。”
襄亲王边摇头边往下掉眼泪:“不是的十二弟,不是这样的……我和你不一样,自打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你还是帮了四哥不少忙、给了他不少关照的。可是我……我根本就没为他做过什么,甚至有时候他主动和我说话,我都不理他。看见他的时候,我他妈的还转过身就走……十二弟,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四哥,四哥他会不会生了我的气,一直都很恨我?”
裴清殊知道,襄亲王这是难受得昏了头,所以才会像小时候那样称呼他为“十二弟”。
裴清殊也没有在意这些小事,只是温和地劝道:“不会的,不会的七哥。四哥他向来最疼你了,他怎么舍得生你的气?至于恨你,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四哥曾经同我说过,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想要夺嫡的时候拉你下了水,最后却没能善始善终,还差点拖累了你……”
裴清殊说着,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说,四哥他心里一直对你有愧,他是绝对不会怪你的。”
襄亲王突然激动起来,扬声喊道:“可是直到他死,我都一直对他横眉冷对,恶语相向!甚至从八年前起,我便没再叫过他一声‘四哥’!就算四哥能原谅我,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老七现在的这种感受,裴清殊完全能明白。
他知道自己现在可能说什么都没有用,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告诉襄亲王:“七哥你听我说。自打知道四哥走了的消息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发现,亲人离世之后,你就会一直去想他的好,而想不出他的半分不是。除了他的好之外,你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所做的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如果这样想的话,最对不起四哥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才对。因为同意让他去冒险的人,是我。害他没了性命的人,也是我……”
襄亲王听了忙道:“十二弟,你千万别这么想!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裴清殊看着老七,认真地说道:“七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别难过得太久了。四哥用命保住的这片江山,还需要你我兄弟继续守护。我们这样的人,没资格悲伤太久。”
第140章
襄亲王点点头,抹了把眼泪; 忍着泪意说道:“皇上说的对; 是臣……是臣御前失仪; 让皇上见笑了。”
“自家兄弟; 这么见外做什么?”裴清殊浅浅笑了笑,在襄亲王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回去歇着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最近先不给你派差事,等你缓过劲儿来再说。”
“多谢皇上体恤。”襄亲王也没和裴清殊见外,毕竟他去赈灾确实很累,不仅要应对灾民和流民; 还要防着各级官员中饱私囊; 一度还曾面临粮食不足的窘境……几个月下来;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也黑了不少。加上得知兄长离世的消息之后,悲伤过度,夜不能眠; 襄亲王现在看着简直比离开京城之前老了好几岁似的。
送走襄亲王之后不久; 裴清殊便打起精神来,召集心腹大臣,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北夏的事情。
首先要决定的,是在这次的陵川之战当中抓来的四万匈奴俘虏该怎么处置。
当年匈奴铁骑攻破大齐国都、取天子首级之后,别说是大齐的士兵了,就连平民他们也不放过。除了活埋战俘之外; 对待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也是动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或是逼迫齐人为奴。
而今,两国的处境几乎掉了个个。
以裴清殊当年对匈奴人的仇恨来说,他简直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些残忍暴戾的匈奴人也尝一尝那种饱受欺凌、不知何时就会殒命的痛苦。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虽说匈奴人大多手段残忍,心狠手辣,可他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大体的印象,就要了四万余人的性命。
战争,对于大多数人、尤其是平民百姓来说都是灭顶之灾。他相信被俘虏的这四万人当中,定然有许多人根本不愿意跑到前线来打仗。
说什么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裴清殊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狠辣的。如果他真的逼着自己那么做了,恐怕夜里都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在不杀他们大多数人的前提下,该怎么安置他们,就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首辅魏青松听完裴清殊的想法之后,率先发表自己的意见:“虽说现在的匈奴单于呼屠吾斯主动求和,但这很有可能只是他们因为兵力不足不得已而为之的缓兵之计。匈奴人是绝对信任不得的。就算不杀他们,也不可能当成大齐子民一般对待。”
“这是自然。”裴清殊补充道:“而且朕也不是说这么多人全都要留下。凡是上阵杀过我大齐子民的,都要以命偿命。这也不难统计,匈奴人为了记功,每次交战过后都会有‘杀敌人数’的记录,让会同四译馆的人拿去翻译一下便是。”
魏青松颔首道:“皇上英明。这样算下来,人数应当少了不少才对。不过据臣估计,恐怕还是不会少于两万。”
宋池没有急着和他们一起讨论战俘的安置问题,而是先问裴清殊:“敢问皇上,您是想接受呼屠吾斯的提议,暂时休战呢,还是一鼓作气,直取匈奴?”
这个问题问得很关键。
的确,如果这个大前提没有搞清楚的话,说什么都是白扯。
裴清殊微妙地一笑,转眸看向容漾:“静之,你说呢?”
陵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