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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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有如晴天霹雳般,群怨四起,一石激起千层浪,滔天席卷,如这漫天大雪紧紧裹胁而来,转瞬间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金狗!我等与你誓不两立!”
不知是谁厉声呼喝了一声,茫茫大雪中,刀光剑影立现。
指按琴弦,轻轻一弹,人已抱琴而起。
顾惜朝冷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徐不急地将琴重新包于黄|色布帛之中,负于身后,拿眼角扫了满面凄楚哀痛之色的戚少商一眼,无声地转过身来,直直地对向众人。
漫天大雪中,只见他孑然而立,青衣在风雪中猎猎狂舞,眼中桀骜孤高之色尽显,森然凌厉的杀气毕现。
众人均被他这般的眼神与杀意慑住,也深知他身怀九幽魔功的厉害,一时间却也无人敢先一步走上前来。
正对峙间,突然一块雪团和着泥浆兜头打来,力道不足,偏落在顾惜朝的后肩,青色如洗的长衫骤然被泥污雪水染透。
顾惜朝身子一震,目中燃起一团碧色怒火,偏头望去,却见是一个年幼的孩童,夹在前来围观看热闹的汴京百姓中,正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金狗!坏蛋!打死你!”小小的孩童大声地喊了起来。
顾惜朝眸中的碧色焰火倏然一顿,转而黯淡了下来。瘦削的肩膀仿佛突然不受控制般微微抽动了两下。
这孩子的一声童稚的怒唤,像万丈波涛破堤而泄,天际的雷火撕裂了口子,人群突然翻腾如浪,那些手无寸铁的京城百姓们,都纷纷一揭而起,雪团、泥块、枯枝、碎石……铺天盖地地向那怔立的青色人影砸来。
青色的衣衫瞬间被污透染湿,一团雪泥丢在顾惜朝的面上,化成白灰色的泥水流下他清峻如削的面庞。
漆黑的眸子上,蒙上了一层融化的水雾,更显得迷离莫测。
他像突然失了神,断了魂。
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着,忍受着,轻颤着。
“住手!”一声断喝,戚少商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那具沉默如雪的寂凉身躯——
不顾一切地,要为他抵挡那那比天高、比海深,写不完、数不清的仇恨与怨愤。
雪水泥污刹时渗透了戚少商的衣衫,冷彻心扉,却仍没有他怀中的身躯那么冰冷。
大大小小的碎石无情地击打着戚少商的脊背,痛的入肺,却仍没有他胸前紧贴的心口那么疼痛。
他是胸怀苍生,悲天悯人的大侠——
可此刻,他一心要保护、要怜惜、要悲悯的,只有怀中的这个人。
他只知道,无论怎样的寒冷与疼痛,他都愿意,为他抵挡,与他同担。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天下不负卿。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戚少商突然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一句似有若无,似真还幻的话。
一道惊雷乍起,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触痛了。
“你说……什么……”戚少商抬首,疑在梦中,不确定地望向那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的深深眼眸。
没有回答。
顾惜朝已倏然挣脱着抽身而出,往后连退了几步。
腰际黄绢布帛骤裂,他扬手挥出了无名剑,往身前一划——
“嘶”的一声,一片青色衣摆应声而落。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恩怨两绝,从此各不相欠!”
顾惜朝的语调很清,很冷。
说得很清楚,很明白。
眼睛里,也并不带半丝眷恋,一点怨念。
戚少商惊魂。
失魂。
断魂。
方才那一句宛转缠绵、低声坚毅的话,竟是他的错觉么。
他想拉住他,问个究竟,问个明白。
但他只来得及握住那被割裂飘落的半片衣角。
如断了翅的青翼蝴蝶,沉静地躺在他冰冷的手心。
顾惜朝垂目,转身。
扬袖。
离去。
如冲天的鹰,足间轻点,飞跃纵身。
茫茫大雪,霎时间已淹没了他孤决的身影。
也瞬间模糊了戚少商的视线。。。。。。
【戚顾】千山暮雪…(五十一/终章)…'上半部完结,阶段性平坑~作者已殁,勿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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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借鉴了温大的一些曾让我大心的片段,献给小戚的江湖,准备向小顾的家国过渡。。。
51、
宣和五年春,金太祖面见宋朝来使,责问其当日宋金两国联合攻辽,为何至燕京城下,不见宋军一人一骑。
宋使无言以对。
金人遂背弃前约,拒将营州、平州、滦州归还。
几经周折,金国最终答允将燕京六州之地归宋,为此,宋朝除年呈岁币外,另须增添每年一百万贯之赔付。
故此,宋虽最终以万金之价易回燕云失地,但其腐败无能也尽落金人眼中。
宣和五年四月,童贯、蔡攸率军前往接收燕云之地。
金人撤退时,将燕云六州之人口、金帛尽掠,宋朝得收空城几座。
童、蔡还朝,表奏面圣,极尽阿谀奉承之辞,称燕云百姓箪食壶浆夹道以迎王师,焚香以颂圣德。
徽宗闻之,大喜。自以为得建不世之功,大赦天下,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于延寿寺以兹万世宣扬,近前宠臣均得以加官晋爵,朝廷上下大肆歌舞欢庆,不知末日之将临。
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
春日艳阳。
但微冷。
树影依依。
人寂寂。
严冬,已过。
神侯府园内的森森古树上,已有点点新芽绽现。
一抹抹,动人心魄的青。
青青新色,让望着它的人有些痴,有些执迷。
人不怕执迷,只怕没什么可以用来执迷,人也不怕牺牲,只怕没什么可以值得去牺牲。
可谁都怕,寂寞。
他也一样。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怕寂寞。独自横剑立马,啸傲江湖,即便身边一个接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和朋友,他孑然一身,仍然不曾灰心沮丧过。
他的希望陪着他,他的信念陪着他。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会寂寞。
现在,他还年轻,岁月并不曾侵蚀了他,他的身姿依然英挺,他的眉眼依然清澈,他的白衣依然一尘不染——
但他却开始怕看到月亮。
因为思君若满月,夜夜减清辉。
他也开始怕吹风。
因为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他甚至开始怕喝酒。
因为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难睡。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他更怕听见琴声。
因为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他终于知道,这就是寂寞。
他其实,早已寂寞——
从那一场风沙中的相遇。
自那一阕飞雪中的别离。
他是戚少商。
他的过去曾辉煌,他的未来会更辉煌。
如今,他的声望正如日中天。
对他而言,江湖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永无平息,静息只是蓄势,下一轮的奔涌即将再来。
他一手组织过在漠漠边关几乎最大的江湖势力和抗辽义军,而今又在繁华京城里独力支撑一个几乎最大的武林帮会。
他一直永远向前,不现疲态。
但是,他却没有自己的家。
连云寨也好,六扇门也好,金风细雨楼也罢,都更像他的战场,而不是他的家。
本来,他曾想过与武林第一美女组成一个家,可当碎云渊的万丈深壑隔挡住他那刻的脚步,他便知道,那也是不属于他的家。
他今天来此之前,前往六扇门看望铁手与追命他们——他们一帮兄弟情深,相互扶持,似乎像是一个家,却又似乎不是。
——他终于相信,江湖人都注定没有家。
在江湖侠客的心目中,好像只有漂泊与战斗。
但其实大侠也会倦乏,江湖风雨,再不羁的游子也会生起想成家的念头。
虽然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国比家更重要。
无国,何以为家?
但如果不是为了保住温暖的家,又何必舍生忘死去保国卫民?
一旦天下大变,国家多难,则,国亦不国,家亦不家。
戚少商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轻轻舒展了开去。
曾经,他不是没有过家的感觉。
那是与另一个人在金风细雨楼朝夕相处的日子。
外出时他总是盼望着快点回到楼里,只为了第一时间看见那座小楼里的一星灯火。
那一星灯火,只因经了那个人的手而点燃,便能一再地温暖了戚少商一颗荒凉已久、寂寞已久的,浪子游侠的心,让他油然生起了家的感觉。
是光明,是热切。
成了期待。
成了希望。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是这盏灯,只为他一人而亮,点灯的人,只等他一人归来,那该多好。
如今,岁月峥嵘,江湖纵横,几起几落,他戚少商足可独步天下,傲视群雄。
——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后想要的。
侠义、信念、正道、国家,这些都是重的。
——却,重不过那个青衫寥落的他。
这段日子,戚少商做了无数的事,忙着稳固基业,忙着领导群雄,忙着做一个,大侠。
但他一直寂寞。
消魂噬骨的寂寞。
他也曾眠花卧柳,痛饮豪歌。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风流英武、名满天下的九现神龙轻易就有消受不完的美人恩,甚至与那艳冠天下的名妓李师师相交甚厚。
他对她很温柔,她对他也很好。
商贾、高官、武将、名士、智者,剑客、豪侠,乃至当今皇帝,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在这所有人中,戚少商足可算得上出类拔萃——
可她却独独婉拒与他交欢。
他一直不解,直到有一天,她告诉他:
他不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只放着一个人。
只有对着那个人,他才是真的,才是深的——
真心的,深爱着。
她说,他不知道他自己其实一直在生病。
她还说了一句那个红袍女子曾经说过的话: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
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想起这些,戚少商轻轻地笑了。
他抬头,目光清澈,看着诸葛神侯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已决定。
他要去医好自己的病。
他已迫不及待。
冰销雪融。
尽管是迟来的春天,但仍旧是春天。
“我要去,找一个答案。”戚少商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小石头即将回京,金风细雨楼的基业和这一付重担,我会完完整整交还于他——少商虽不才,幸而不负朋友,和先生所托。”
诸葛神侯深深地看着戚少商的眼睛。
他也年轻过,痴狂过,所以他知道,那当然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答案。
所以他点了一点头。
甚至没有问戚少商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
握了握戚少商那双指节分明的、颀长有力的手,诸葛神侯洞透世情的眸中扬起一点温热的光芒。
戚少商步出神侯府的大门,觉得没有由来的一阵轻松。
他顿了顿脚步,再次回想起几天前那晚去过的一个地方,去面会过的一个人。
那个白衣白发,空若神明般的人,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席话:
“赵佶荒淫无道,疏斥正士,狎近奸佞;奸臣结党,专权贪横,贻害天下,宋朝百姓落在他们手中,又何曾能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宋室覆亡,大金一统,根本是大势所趋,宋人也好,金人也罢,若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是异族统治又怎样?”
“若是用你所谓的正统、道义来捆绑他,拘役他,他又怎会再是原来的他,真正的他?”
“如今宋金难以共处,铁塔寺他当众与你割袍断义,是要在天下人面前还你一个大侠的清白身份,成全你的一世英名,以免你身陷不义——这番苦心你又知晓多少?”
……
戚少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其实李师师说得不全对,他根本已没有了心。
他的心,早已经空了,被一个人带走了。
人若没有了心,又怎么能好好地活下去呢。
他只不过是想清楚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解铃还须系铃人。
心病仍须心药医。
尾声、
间世间,情是何物?
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翼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晚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空旷荒野之上,落日正圆。
天际残阳如血,寒鸦点点。
一人,一骑。
白衣飘飞,随风猎猎。
拉得长长的影子,在天幕下显得有些凄清,却也揉着几分暖煦。
戚少商引颈北望良久,终于扬鞭策马,奔腾而去,不一会儿,就已没入那茫茫的暮蔼之中。
天涯共此时。
那边关塞上,也正黄昏罢。
往事不可留,恩爱岂常保。
旧梦缠绕,人踪已杳。
相约此生偕老,谁知离别早。
天若有情天亦老,白发渺云霄。
情深难相许,缘浅易知晓。
千山暮雪,霜剑相交。
忍看西风古道,共忆当年好。
若是痴心不曾抛,何惧万里遥。
(上半部完)
终于,阶段性平坑。
两个月来的悲欢怅惘,两个月来的心力憔悴,至此收尾。
想当日,从写下第一个字开始,就坚定地以为避免不了太监和爬墙的命运~居然坚持到最后,如今面有菜色,死了一半,兼严重伤寒中——某知音,偶恨死你。。。
本来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突然说不下去——
谨以此文纪念和戚顾、和逆水寒、和大伙儿,和你宿命的相遇。
在人参的第26个年头,我,遭遇了这场人生中的盛宴。
席开正好。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觥酬交错酒醉正酣,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入了席,又怎忍再离去。
又哪管自己是看热闹的一个,还是热闹中的一个。
你说,你最怕别离。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我只愿这长夜漫漫不觉晓,只信这席散了会再聚,梦醒了能再醉~
你看,此时,此际,我们岂非仍在一起。
半生心有繫·花容信無期
'2 座' | Posted: 2006…08…27 22:02
zi0329
级别: 大寨主
精华: 2
发帖: 1606
威望: 3968 坨
纸钱: 5972 MB
配偶: 单身
贡献值: 0 坨
金元宝: 126 锭
在线时间:2017(小时)
注册时间:2006…04…19
最后登录:2007…02…08
补药…千山番外'若姐姐,送你的结拜文~并贺各位7月的寿星,虽然偶很懒,但心意在了!'
第一个短篇,不知道够不够甜文——
若姐姐,就当结拜的见面礼啦~~
并贺7月的各位筒子们生辰!!萨,西西,小雨,布兜。。。。。。芳龄永继,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秋。
秋风。
秋雨。
愁煞人。
金风细雨楼。
园深院静。
风过,雨停。
空留黄叶舞清庭。
戚少商回来得很早。
其实他压根儿就不想出去。
若不是要赴象鼻塔商谈要事,他真想一枕青霜,同眠不觉晓。
自从万寿寺脱险之后,他就搬到顾惜朝住的楼里来。
一是方便“医术高明”的顾公子为自己调息诊治,二来也可以与之商讨如今局势,天下要事。
——所谓的“搬”,也就是将自己搬过来。
反正,床榻的不要,枕头的不要,被褥的不要。
——搬了,还怎么同床共枕,大被同眠?
杨无邪乐得省心。
当没看见。
睁只眼,闭只眼。
眼不见,心不烦。
戚少商打了个喷嚏,站定敲门。
这种时候受风寒,真是要命。
可谁叫顾大公子晚晚把他踢到一边不给他被子盖?
算了,认命。
——戚少商叹着气拍门。
一记三响,不徐不急。
不能唐突,不能无礼。
昨夜自己惹急了那人,还不知他怎么个炮制。
屋里明明有动静,就是不应门。
戚少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他听杨无邪说了,今儿个顾公子出过趟门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本来——戚少商只能暗暗苦笑:
谁能摸得透顾公子的心,弄得清他在做的事?
“好香!”
戚少商进口就叫。
大声地叫。
惊喜地叫。
那青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