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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千山暮雪-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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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再一跃,就可回到岸上了。
可“长空碧血”从来鲜有落空,非见红不能停歇。
戚少商人却已远。
指间一动,颜承欢阴郁着脸,发出了最后一排暗器。
血色红霞之中,一阵春风轻拂而来。
又带来了绵绵春雨,润泽天地。
暗红的杀气悉数被拢入这斜风细雨的春色里——
化成柔情万种,落在十丈红尘中。
“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让人沉醉的春色绵绵,能留住夺命的暗器。
当然也能留住它想留下的人命。

“让他们走。”洛远山的手又拢进了袖子里。
颜承欢愣愣地看着落在身前的一地暗红。
他又一次看见了二哥的“袖里乾坤”。
可这一次,二哥的“斜风细雨不须归”用来对付的不是敌人,而是他蓄势打向敌人的暗器。
颜承欢默然了。
可他不问为什么。
他知道二哥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因为那是永远都值得他们信任的洛二哥。

船逆流而上,缓缓地飘远了。
顾惜朝松开手,楚楚惊魂未定,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她已经知道刚才自己闯祸了。
不听息姐姐的话,骗说要留在京城,果然要尝到苦头的。
可她现在更不想走了。
因为她觉得,这件事真的越来越好玩了。
她只等着戚大哥和顾公子来骂。
如果他们不教训她,就连她自己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可偏偏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没有骂她,甚至没有理她。
他们两个互相看着,眼睛里交换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信息。

“你方才见到颜五的暗器了?”
“见到了。”
“也看到那个人的出手了?”
“没看到,不过从你的神情已经想象到了。”
“金钱帮有这样的人物,实在不容易对付。”
“你戚少商惹上的人,什么时候容易对付过?”
“你说的,也包括你自己么?”戚少商一挑眉,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拨云见月,银光洒落江面。
两个人一个仰望天上银盘,一个凝视水中月影,你一言,我一句,全然不像刚脱离险境,倒似赏月谈心般逸然。
楚楚怔了半晌,怯声道:“方才……”
戚少商深深地望她一眼,道:“方才你这一下,倒也真印证了我的猜测。”
“什么?”楚楚杏眼大睁,惊道。
戚少商苦笑摇头:“红泪定不会让你这么一个贸然冲动爱闯祸的小丫头留在这里的。”
楚楚目光一黯,撇嘴道:“是,我是自己想留下的。”
戚少商点头道:“这就是了。不过你跟随红泪短短一年,武功也有这番上下,倒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顿一顿,又道:“然江湖险恶,远非你所能想见,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顽些日子,还是好生回去罢。”
言辞虽严厉,其中关心爱护之意却明明白白地落在楚楚耳里。
小姑娘呆了一呆,默默点了下头,爬起来径自往来路奔去了。

顾惜朝看着楚楚的身影远去,嘴角勾起一丝轻笑,道:“人家原是仰慕你九现神龙的威名,死活要留在你身边。你倒好,不领人家的情,还赶人回去。”
想了想又补道:“好在毁诺城的女子一个个都刚烈的很,别人不要,也就爽快地认了,倒不求人来怜香惜玉。”
戚少商明知他有心调侃,也不答腔,只暗自沉吟道:
“不知那人所说的要紧东西是什么呢。”
“很快咱们就会知道。”顾惜朝又是一声冷笑:“非常快。”
 
 
半生心有繫·花容信無期


 
'楼 主' | Posted: 2006…08…27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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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千山暮雪…(十六)

16章了,转眼过了五万字。。。可怎么设计好的跌宕起伏的情节偶才刚刚进入啊。。。
第一次写文,就这么冗长罗嗦,我 = =||
昨天得空把大纲写完了,这里给大家先垫个底:
千山打算写成上下两部。
上半部写江湖,
下半部写家国。
首先,偶声明偶是亲妈,可偶真的会比较虐心的呀~
各位大人们如果受不了,干脆现在PIA死偶算鸟。。。
上半部分大纲写完,顺手写了一段不诗不词的东西,是为上半部定基调——

往事不可留,恩爱岂常保。
旧梦缠绕,人踪已杳。
相约此生偕老,谁知离别早。
天若有情天亦老,白发渺云霄。

情深难相许,缘浅易知晓。
千山暮雪,霜剑相交。
忍看西风古道,共忆当年好。
纵是痴心不曾抛,怎奈万里遥。

——大人们自由发挥想象去吧~
——PIA吧,但表PIA脸~
——来吧= =
阶段性滴痛苦,阶段性滴。。。
(该死,讲那么多废话干嘛,上半部还才写了这么点,居然~)

还有那谁,被偶咬过那个,拿画刺激偶的那个:
估计未达到你心中“旖旎”的程度,8过,偶真的已经很用心表达的了~
我说什么来着,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然后。。。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16、
“那东西万不能落入金钱帮之手!”
戚少商批衣而立,目光聚在那双宽厚温和的大手上。
那是铁手的手。
拂晓之前急急赶来金风细雨楼,把他从缓和的被榻里叫起来,心急如焚地,就是为了告诉他这样一句话。
“那是朝中的一件要紧东西。”铁手的额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大宋社稷安危,江山兴亡,绝不可为奸人所得。”
戚少商目如寒炬,沉声道:“既是这么要紧的东西,怎会从朝中流出?”
铁手轻叹道:“莫说在下真的不知道,即便知道,我身为公门中人,也有许多说不得的缘由。”
戚少商疑道:“诸葛先生既知事关重大,何不亲自派人追查?”
铁手戚然道:“将此物送出的人,乃朝中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苦无凭证,又如何撼天动地?他们势力庞大,虽被世叔所察,却也奈何不了他们——”
戚少商没有再问下去。
他已经明白诸葛先生的意思了。
天子太傅,朝廷重臣,虽有通天的权势,得力的下属——
但毕竟,还不是天。
能通天的,也不单只他一个。
党朋争斗,江山社稷,个中错综复杂,盘根交错,原不是江湖人能通透的。
——可偏偏有些朝廷的事,要靠江湖之人去完成。
铁手见他沉吟不语,又道:“今日,世叔和我师兄弟四人,都被宣招入宫侍驾。”
——调虎离山,乃为后招。
两人相对沉默半刻,铁手向戚少商一拱手道:“事情紧急,请戚兄相助,定要寻回此物!”

戚少商睡意全消,神情肃穆地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只知那东西现在金钱帮一位分舵舵主的身上,此人姓沈名越,听说已叛了他的主子,现下金钱帮正下了追杀令四处搜捕他。”
戚少商喃喃道:“这便是了。颜承欢要找的,也正是这个东西。”
“颜承欢?”铁手浓眉一锁:“金钱帮已知晓了沈越的下落?”
“即使没有,也必定会很快了。”
戚少商忽想起前晚顾惜朝的话语,心中一动,自向铁手抱拳道:
“铁兄放心,戚某自当尽力!”
铁手略一点头道:“如此拜托了!我代世叔谢过戚兄。”
两人又略说了几句,铁手因要赶回六扇门复命入宫,急急地去了。
戚少商想了一想,批紧外衣,往内院走去。
他急于想找一个人商量。
他一向是个自己拿大主意的人。
可现在,这习惯却改变了。
事无巨细,他都想听听一个人的意见。
一个智计无双,算无遗策的人。

秋风过,呼啦啦吹落一地黄叶,漫天飞舞。
小楼一夜听风雨。
萧萧黄叶闭疏窗。
自顾惜朝搬入金风细雨楼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上一个住在这座小楼里的人,是一个金风细雨楼上下都已晦若莫深的名字。
可是谁又知道,也许每一个住在过这里的人,都和这座楼一样。
一样寂寞。
戚少商收了脚步,在树下站了一站。
天际晨曦微耀,现出一抹淡淡的霞光。
只要红日升空,便能一并驱散这无边黑暗,和寂寞罢。

走廊尽头,门是虚掩的。
白衣的挺拔轮廓,在淡淡霞光中拉出一个修长的影子。
竟然,连门都不关——
戚少商暗嗔一下,干脆好好地端详住里面卧榻上安然而卧的人。
黑色的卷发,紧闭的翡色双眼。
如孩童般纯净的容颜。
这张或许他前生就熟记了的容颜。
念兹在兹,无时或忘。

一声轻轻的叹息传入了戚少商的耳朵。
“你醒了?”戚少商心中一动,走进房中。
“在下不知道戚楼主还有这种鬼鬼祟祟扰人清梦的习惯。”顾惜朝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快。
戚少商看着他睡眼惺忪,倦意可掬的模样,不徐不急地笑道:“说完正事,我自当跟你赔罪。”
顾惜朝哼了一身,把被子一扯,朝内一转,留了个脊背给他。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戚少商脑子里不知怎么浮现出这么几个字来,当下心神一凛,口中道:
“在下有心与顾公子商量要紧事,并非有意唐突。”
见顾惜朝理也不理,正待要伸手推他,忽觉窗口一阵寒风瑟瑟袭来,不由打了个哆嗦,脱口而出道:“好冷。”

榻上的人轻颤一下,裹紧被子更往里缩了一缩。
戚少商自觉白衣单薄不耐秋寒,又有心同他戏耍,干脆霍地往榻上一躺,拥住半边被角道:“你不肯起来,我只有也躺着与你说话了。”
“戚少商!”顾惜朝忍无可忍,骤然翻过来,半撑起身子,狠狠地将被子全扔到这个无赖的家伙身上,怒道:“休要得寸进尺!”
戚少商圆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这人发起怒来的样子,倒比不发怒时还要好看。
看他仅着中衣半坐着,又是怒又是冷,瑟瑟轻战的样子,戚少商旋即腾起一股怜惜之意,张开被子把他裹住,一把将人按回枕头上,笑道:
“戚某得罪了顾公子,可由得你炮制,但顾公子可要顾念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若病了,反教别人心痛。”
言语温存,倒像是小儿女间的枕边碎语。
此刻,二人裹在同一被卧里,隔着薄薄的衣衫,肌肤相贴,发丝相绕,体温和气息纠缠在一起,不自觉地弥漫起片刻的迷醉。
顾惜朝脸腾地红透,阴冷的眸子直逼戚少商,恨声道:“滚!”
戚少商也不恼,好整以暇地瞧着他,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顾忌的。你我同榻而眠也并非第一次了,旗亭那夜一起醉酒抵足而眠,顾公子莫非不记得了?”
他不提旗亭倒罢,一提顾惜朝不由更加恼恨,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顾某早当不起你那知音二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怎能收得回来?”戚少商语带恳切,目光灼灼地望向顾惜朝。
顾惜朝听罢低声冷笑道:“在下还真不知道戚大当家的话句句是一言九鼎的?那些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要娶人回家供奉的话,可也是不会收回的?”
戚少商心中一抽,突然就噤了声。

他戚少商策马天地,傲啸江湖,凭的,就是信义二字。
上对家国,下对兄弟,他自问当得起这两个字。
可那些与他红尘相伴,对他有情有义的痴情女子,从他这里,却得不到半个可以兑现的承诺。
这些年来,除深情如息红泪外,他身边流连的女子并不在少数。
空得了个多情的名声,却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道他绝情的离弃。
一世诺言,他给不起。
或许即便对晚晴痴情如顾惜朝——
也给不起罢。
他们,都有他们必须背负的责任,有他们拼命追求的东西。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情爱二字,对乱世中的他们来说,委实是太过奢侈了。
戚少商唇角微抿,盍上了眼睛。
心潮澎湃间,许多往事纷乱地涌入心头,待要细想,却又飘渺不可追循。

良久,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渐渐传了过来,顾惜朝幽幽叹了口气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戚少商一凛,当下收敛心神,暗悟道:去者自去,来者自来,往者不可追,来者不必拒,却也是这个道理了。
于是歪过身子,瞧住顾惜朝的侧脸言道:“咱们快说正经事吧。”
当下一五一十地把方才铁手的一番交托说了出来。
顾惜朝平卧在枕上,静静地听他说完,冷哼道:“诸葛正我倒是聪明,这包袱就这么卸到了你戚楼主身上。”
“诸葛先生有他的苦衷。”
“他深藏不露,老谋深算,担着个匡扶宋室的顶子,于己不利的事却不会抗上半分,倒是很懂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的办法。”
戚少商听出他言中忿恨之意,知他仍在恼恨当日诸葛坏他大事,间接逼死晚晴之事,也不便替其分辨,只道:“如铁手所说,若事关国家危亡,金风细雨楼断无推托之理。”
顿了一顿,贴近顾惜朝脸颊,言道:“事关我与铁手无情他们,顾公子也断不会坐视不理吧。”
顾惜朝双目轻盍,眼皮微微动了动,仍是面无表情。
戚少商撑起下巴,细细端详身边这人姿容绝世,芳泽无加的侧脸,正如夜莲冉冉初绽。
一阵似有若无的气息,如兰花吐蕊,轻触在自己颈间,竟不觉看得痴了。
半晌,方低低道:“你真的不去?”

顾惜朝睫毛动了动,喉咙里含混地应了一句:“不去。”
见戚少商没有反应,只好又补上一句:“睡醒了再去。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还不如做只螳螂后面的黄雀。”
说罢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背过身子去。
戚少商不胜欢喜地笑了起来:“你把被子都抢过去了,我盖什么?”

【戚顾】千山暮雪…(十七)

17、
杨无邪瞪着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们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跟在顾惜朝后面,从同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虽然一早已听孙鱼向他呈报了铁手到访,戚楼主随后去了顾公子居所之事,可杨无邪还是觉得愕然。
他一直对顾惜朝这个人心有忌惮,倒不全因为顾惜朝之前的倒行逆施。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心,藏得很深很深。
当年的白愁飞虽然一样心高气傲,够狠够绝,但却惜在锋芒外露,急于求成——
更重要的是,苏梦枕一直没有完全地信任过他——
而顾惜朝不同。
他心思之缜密,智计之卓绝,行事之狠辣,比白愁飞更甚。
只是更加隐忍,沉默,波澜不惊。
杨无邪暂时还没有看出他的弱点。
而相反,却已经看出了戚少商的弱点。
那就是对顾惜朝无条件的信任。
——这种信任之深,只怕连戚少商自己,也未能全然知晓罢。
杨无邪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天很好。
天晴,无云。
秋高气爽。
顾惜朝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就气定神闲地搬了张椅子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不急,戚少商也不急。
乐呵呵地陪着他一起晒太阳。
从早上晒到中午,中间还喝了两壶茶,捉了几局棋。
偷得浮生半日闲。
吃过午饭,孙鱼的线报正合时机地来了。
只有三个字:
“红袖招。”
颜承欢在红袖招。
金钱帮要找的东西,要寻的人,自然也在红袖招。
顾惜朝懒洋洋地瞥了眼戚少商:“螳螂来了,还不去,小心知了让别人吃了。”
戚少商呵呵一笑,向他笑道:“终不过是被人吃——不是我吃了你,就是你吃了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天下第一温柔乡的招牌,却也不只树了一年半载的了。
与其他青楼不同,这里的恩客,除了王侯贵胄,多是江湖人士,非一般平民百姓所出入寻欢之处。
在这里,永远有最动听的歌,最诱人的舞,最浓烈的酒,最香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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