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奋斗日常-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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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哪有嫌多的。再说了……”
不待他说完,秦明月就道:“缺银子我就回去求爹爹,大不了让他帮你多弄些盐引子就是,何必……”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忍不住看了大金牙一眼,又小声道:“反正我是没看出来这里有什么好的!”
祁煊安抚了她几句,才对一旁若有所思的苏金牙道:“瞧瞧,连内人都知道你们这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了。老实说了吧,你也别跟爷打什么太极,这几日爷是脸给你了,面子也给你了,至于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老子可就走了,没得跟你在这儿白耽误时间。”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当,苏金牙心里就是一突。
不过他也没当即撂脸子走人,而是好言好语地和祁煊解释了起来。
“齐爷,您也说了,您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既然是朋友介绍过来的,多少应该知道些咱们这儿的规矩。实在是不得不谨慎,您可千万见谅。”经过这几日的试探,苏金牙也算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一想来赚银子的土包子。
而经过方才闹得这一出,苏金牙又多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这姓齐的是盐商。自古四川出盐,盐商自然也多。这些个盐商个个家财万贯,富得流油,就是没啥底蕴。
瞧瞧眼前这一对不就是,这姓齐的有钱,而他这位太太大抵是哪户的官家小姐,不然这盐引子能求求老丈人就能弄来的。
不过这些和苏金牙可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知道这姓齐的是真心来做生意的,且兜里银子不少,一旦这生意做成,肯定能让自己赚不少银子。
也因此他这番话说得格外有诚意。
祁煊不屑一哼,似乎在说苏金牙小题大做。
能做牙侩的脸皮都厚,所以苏金牙毫不以为忤,笑着又道:“今儿晚上小的来找齐爷您,是时候带您去地处瞧瞧。”
祁煊不置可否,再加上这会儿正是中午,一行人便找了家酒楼用饭,待饭饱酒足之后,便回客栈了。
等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苏金牙如约而至。
之前祁煊就和秦明月商量好了,这一趟她不能跟去,他带着手下几个去就好。
秦明月虽内心担忧,到底知道祁煊的武功底子,再加上还有那几个以一当十的府卫,到底不算太担忧。
客栈的后门处停着两辆马车。
马车是苏金牙带来的,车夫也是苏金牙的人。
祁煊早就有所意料,倒是不太意外。
他与苏金牙同坐一车,裴叔和和陶成几个坐着另外一辆。之前就说好了,碍于规矩在,祁煊只能带四个人同去,自然是选了手下功夫最好的。
两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往前跑去,就如同苏金牙说得那样,广州城的夜特别热闹。到处灯火通明,行人如织,真不知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一路出了广州城,马车继续前行。
看得出这些人都是老把式,马车上面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所以是不是夜路并不妨碍。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样子,马车的速度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苏金牙伸手将车窗帘子打开,指着外面道:“齐爷,您瞧瞧。”
好一副舳舻千里的场景,反正祁煊入目所见没有看到尽头。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海面上,与岸相接的是一条条用木头搭建的栈桥,无数个像蚂蚁一样的苦力正在不停地从船上或是卸货或是装货。一旁聚集的还有无数的装货用的大车,绵延排了一里多长。
到处都是人,因为马车所在的位置离得很远,所以只看到那边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即使站在这里都能感受到现场的那种红火与热闹。
这里太黑太静,而那边太亮太喧嚷,乍一看去,甚至让人以为是幻觉抑或是海市蜃楼。
“这是……”祁煊的脸上隐隐有着震惊。
苏金牙得意一笑,“这里就是咱们广州城的里金山银山了。”
“我能过去看看吗?”
“这可不行,行有行规的齐爷。”苏金牙放下车窗帘子,笑得颇有意味,那颗大金牙在车厢壁上所挂的一盏灯下,耀耀生辉。
“那些西洋玩意就是这么从外面进来的?”
苏金牙点点头,笑得推崇:“看来齐爷也是懂行之人,既然如此,应该知道可不光是外面的东西进来,更多的却是咱们大昌的东西出去。那些洋人们对咱们大昌的东西可是趋之若鹜,哪怕是根针到他们那里去,都能换个大价钱。”
祁煊一脸不信。
苏金牙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夸奖,不自在一笑:“反正齐爷只要知道有了这条路子,只要您手上有银子有货,那就等着发财吧。”
“那爷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想必这里也不是无主之人吧,肯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还有,你能怎么帮爷,能帮到何种地步?”
不得不说祁煊的话,句句切中要害,这苏金牙若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想必也不会屈身在牙行里。充其量,他就是个从中跑腿搭桥的,赚的是辛苦钱。之所以口气这么大,不过是用来骗傻子的,若是有傻子被这么一激,上了当,能蒙一个是一个。
不过祁煊肯定不是傻子。
所以套路惯了的苏金牙,又尴尬了。
不过早说了能做牙侩的,脸皮非比一般的厚,不过是转瞬间他就调整了心态道:“齐爷不愧是明眼人,真知灼见,小的不过是个跑腿的。不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咱虽位卑身微,但无奈土生土长,三教九流都认识个把熟人。如今就看七爷您是打算进还是出了。”
“这进做何解?出又做何解?”
“进的话,但凡齐爷想从这儿弄到的东西,小的都有办法能帮您找来路子。若是出……”苏金牙顿了一下,“就有些复杂了,往小里说,您可以弄来一些外面紧俏的东西,卖给出海的商人,当然这得大批量的。往大里讲,若是手上银子够,有人保驾护航,买条船来自己做,也不是不可。”
祁煊来了兴致,“这买卖还能自己做?走海路可不是玩笑话,若是一遇风浪可就是船成人亡的下场。”
“这您就不知道了,谁让你往西洋人住的地方跑,近到濠镜,远到琉球吕宋,这几处黑市甚多,东西运过去转手就能赚大把的银子。”
祁煊若有所思道:“我可听说了沿海一带海寇甚多,若是遇上海寇,损了货也就罢,若是伤了命——”
“所以小的才说需要有人保驾护航。”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说是这么说,在祁煊问到是由谁保驾护航; 苏金牙却是不再说了。
只道是若信得过他; 就由他来操办就是。当然这是需要付一些酬劳的; 也不多就是每次进出货,需要让苏金牙按着货物的总价抽上一成‘水头’。
这‘水头’是当地的行话,不得不说这抽成要得有些高; 甭管亏还是赚,先给人分一成。这一成可不是利润的一成,可是总货价的; 换算成利润,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
可既然想踏足这一行; 肯定是需要领路人的。光有领路人还不行; 还得有门路。
这门路显然是应在苏金牙这个小小的牙侩身上,不然祁煊也不会在他身上下这么多功夫。
苏金牙心中忐忑地看着祁煊。来找他的人不少; 可十有八九都是胎死腹中; 俱是因为这水头抽得太多。可要知道,这些银子可不光是给他一个人的; 他需要四处打点,还需要往上头孝敬。广州城里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 他们算什么,不过是一条线上最小的那只蚂蚱; 想要做成这种生意,还得一级一级往上打通,银子少了可没有人会搭理你。
祁煊并没有犹豫太久; 而是沉吟了一下,问道:“那若是买船自己做?”
听到这话,苏金牙先是一惊,紧接着是啼笑皆非。像似听到什么笑话,又像似祁煊是个什么异类。
可不是什么异类?再没见过从未涉足过这一行的人,敢一上来就放下如此豪言的。这是银子多了烧的,还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不过这话苏金牙肯定是不会拿出来说,而是装得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齐爷您是大生意做惯了吧,所以一上来就要摆这么大的阵势。不过这隔行如隔山,这事儿可不如您想象中那么简单。”言语之间多少还是流露出了几分轻视之意。
祁煊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你这是在瞧不起爷?”颇有一眼不合就要用银子砸死对方的样子。
苏金牙忙笑着安抚:“齐爷,小的可真没有这种意思,小的不过是实话实说。”见祁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解释道:“首先您的有船,这跑海路的船可与平常的船不同,不光得吃水深,船的构造、材质乃至其他各个方面都不同。就不提其他,您也知道海上海寇多,若是碰到海寇怎么办?”
“你不是说有人保驾护航?”
苏金牙一脸无奈,耐着性子道:“就算有人保驾护航,也总不能事事都让人护着吧,且路途遥远,若是路上走散了,抑或是碰到其他意外。且所谓的保驾护航不过是护持走到安全的海域,如若真是让人事事亲躬,陪着伴着,那还用护着你们这群人?人家自己做不就行了。”
这个‘人家’让祁煊的眸色一闪,“那你说得是何意思?又说有人保驾护航,又说不可能事事亲躬,该不会是在跟爷吹牛皮,这牛皮吹不下去了,所以就随便找借口搪塞爷?”
苏金牙一拍大腿,“哎哟我的齐爷,您可真冤枉小的了。行规如此,这可不是小的一个做牙侩能决定的。那种全程保驾的当然有,可您这——”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祁煊,似笑非笑,“您这生意还没做上,还没有个子丑寅卯来,就想这么多作甚。呵呵,还是别关心这些跟咱们不搭边的事了,您这生意打算怎么做啊?您总说小的吹牛皮,该不会您也是耍着小的玩儿吧?小的虽是个跑腿儿的,可也不是随意让人耍着玩儿的。”
祁煊嗤了一声,“爷至于去跟你耍着玩?爷不光要做,还要做大。你来说说那船的事儿吧,爷就弄条大船自己做,说别的没有,齐爷我就是银子多!”
这一通豪言放的,直接把苏金牙给闷晕了。
眼神可劲儿眨巴上下对着祁煊打量,须臾之后,才一副半信半疑地样子:“弄条船?这要花的银子可不少。”
“你忘了爷是作甚的?说吧,需要多少银子。”祁煊掸掸袖子,一副举足若轻的模样。
苏金牙在心里估算了下,“五万,不,少说也得七八万两白银。”
祁煊先是一愣,紧接着摆摆手:“七八万两不是问题。”
苏金牙忍不住道:“这银子不过是买船的银子,有船不行,还得有货。”
祁煊淡定道:“货这事儿好办,这你不用管,把船给爷弄来就行了”
*
即使苏金牙心中再多的不信,可祁煊再三催促他去办,又随手扔给了他五万两银票的‘订金’,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接下来的十多日里,苏金牙整个人都消失了。
除了祁煊和裴叔还能安之若素以外,连秦明月都忍不住猜疑这人是不是拿着银子跑了。
又过了三四日,苏金牙再度出现。
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瘦更黑了,却满脸的亢奋,一进门就道:“齐爷,您托小的办的事已经办成了。”
祁煊正在和秦明月喝茶,见此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来,坐下说。”
苏金牙坐下后先灌了一通茶,喘了口气后,才道:“具体小的就不细述了,总而言之小的既然敢夸口,这事就一定能给您办成。三日后,您带着银子跟小的去交接船。”
祁煊忍不住道:“真的?”
苏金牙一脸得意地谦虚:“当然!我苏金牙在广州城虽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上可通天,但凡这一片儿的事找小的准没错。咱们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小的还指望以后能从您这儿赚些小钱花花。先说好了,您这头一趟也就算了,上面人说了,您这是大宗的买卖,第一趟的所有费用全免,不过这以后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祁煊忍不住看了秦明月一眼,两人对视一眼后,他一脸笑呵呵的:“那鄙人在这里就先谢谢金牙兄了?”
“好说好说。”
三日后,一大早上祁煊他们就跟着苏金牙出发了。
这一趟苏金牙并没有限制祁煊带随扈之人,也因此除了留了四喜和两个护卫在秦明月身边,其他的人俱都被他带了去。
这一趟路途遥远,一直走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从外表看去,就同一般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啥区别,看模样像似一个小村子,远远就能看见一座座或是砖瓦或是茅草的屋顶若隐若现。等再走近了,就能发现还是与一般的村落有所不同,靠正中的位置有一大片砖瓦建筑,正脸有一座高大门楼。
只是这么一眼,祁煊就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大约是当地的千户所。
果然再走近了,见那门楼上写着几个铁钩银画的黑字,大青山千户所。
苏金牙并未引着一行人进入千户所,而是绕道从一条土路上继续往后行去,越往前走,属于海风的湿润和那种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海腥味就越浓厚。
这里临着海。
很快就到了一片岩石林立的地方,马儿已经不能走了,一众人弃马步行。
绕过一块儿偌大的岩石,眼前豁然开朗,就见临着岸边没多远的地方停着一艘大船。
此船楼高三层,船首尖,船尾宽,两头上翘,底尖上阔。它的两舷向外拱,两侧都有护板,并有五根高大的桅杆。看起来高大巍峨,气势不凡。
就是有些旧了,各处都能看出使用多年的旧痕。桅杆上高挂的船帆灰突突的,甚至能凭肉眼看到上面有几个破洞。越是往近走,看得越是清楚,这艘气势不凡大船就像似一个美人儿进入了迟暮之年,显得有一种人近黄昏的可怜。
似乎也看出祁煊有些不悦,苏金牙摸了摸鼻子道:“齐爷可千万莫嫌弃,您随便出去打听打听,造一艘这样的船出来,少说也得数十万两白银,且还不是用的什么好木料。你看这船貌不惊人,实则船体俱是用最上好的樟木所制,不光如此,这船所用的木材在使用之前,都需浸以桐油,晒干后再浸,如是这般几回才能使用。而这船的龙骨,也是……”
其实不用苏金牙介绍,祁煊也知道这船用什么做的,因为这船正是水师标配的战船。又称福船,乃是福建官营造船厂所造。
虽然这船如今已经进行修整掩饰过了,但在一路上都在研究水师资料的祁煊眼里,却是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这样的战船,从伐木开始,前前后后需要三年以上方可造出,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加起来,又何止苏金牙所言的十万两白银。
好,真是好啊!
这些个蠹虫竟然都敢将朝廷的战船都捣腾出来买了,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打从接下这福建水师提督的位置,祁煊就知道这一趟的差事难之又难。早先他就听人说过,这一摊子早就烂到了根子里,可没人敢动,也没办法动,更不敢前来沾染。
因为牵扯太多。
连骁勇善战南征北战多年的南宁公,当年在受命接下这一位置,不过是前脚刚到,后脚就以气候不适,致使多年沉疴复发而匆匆离去。自那以后就龟缩在京中养老,可以想见这其中的复杂,祁煊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