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奋斗日常-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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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复发而匆匆离去。自那以后就龟缩在京中养老,可以想见这其中的复杂,祁煊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因为事前就有心理准备,所以祁煊才会一路乔装打扮而来,就想看看到底能烂成什么样子。
实际上比他想象中的更为严重,苏金牙不过是一牙行小小的牙侩,就能弄到水师的战船出来。像苏金牙这样的人,广州城甚至福州城里肯定不少,经由他们这么一道手又转一道手的捣腾,如今水师里能下海的船还有多少?
怪不得濠镜当地的蕃司衙门被海盗冲击,水师提督莫大海竟然装死,宁愿拼着被撤官,也不出动水师去剿寇。
不是不想打,而是根本没船可下海。
那么皇伯父所说的董文成还能信?要知道那董文成乃是水师总兵,在福建水师浸淫多年,本身又是当地人,恐怕这个人也不干净。
不过是一瞬间,祁煊脑海中浮光掠影闪过许多念头。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走了一步对棋,没有直截了当去福建,而是先折道来广州看看情况。
思及当初给自己的出这主意的秦明月,祁煊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所言妇道人家不懂这事的话。她确实是个妇道人家,可所思所想皆让人叹为观止。
“那这船爷怎么弄走?”
“当然是从海上开走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祁煊错愕之余,不禁心中更是怒焰滔天。
且不提这禁海之令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朝廷下发的政令,这下面一众人却视若罔闻。说得是片板不得入海,实则这么大一艘船明晃晃打从海上过,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恶至极!这些水师的官兵竟如此玩忽职守!可以想见为何海寇沿海肆掠为何屡禁不止,把家门都大敞开了,也别怪人家能来去如风了!
祁煊脸色一时黑一时青,落在苏金牙眼里,他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祁煊僵着脸,用很难以启齿的口气,道:“爷有些晕船。”
苏金牙先是诧异,而后失笑。大抵是祁煊打从看到船以后,就表现的十分沉默,让他误会以为对方是心生畏惧,竟伸出手拍了拍祁煊的肩膀:“齐爷,您让我怎么说呢,没事,没事,多坐几回就好了。”
站在后面的裴叔一个眼神,手里摸着腰间刀的陶成,往后退了一退。
这船一直开到那日夜里,苏金牙带着祁煊等人去的那个岸口。不同于那日,白日里的岸口空无一人,若不是那木头搭建的栈桥还在,真让人以为就是一处普通的海滩。
等船停在岸边,突然从一旁的树林子里跑出来几个人,一见领头的是苏金牙,这些人扫视了祁煊他们一眼,就又退了回去。
只是这么一错眼的时间,祁煊就看清这些人。他们都是一身黑色短打,腰间系着条红腰带,身手矫捷,膀大腰圆,腰间都别着一把鸟铳。
“齐爷,别怕,那是自己人。”苏金牙道。
祁煊掩住眼中的诧异,并未多问什么。
“这船可暂时停在这里,这是泊位的牌子,是时凭着这块儿牌子可往船上运货。当然这是第一次,这泊船的牌子是附送的,下次就需要齐爷花钱和那些人买了。”
“哪些人?”祁煊下意识问道。
苏金牙下意识压低了嗓门,“就是方才那些人,他们是红帮的,这一片儿都是他们管辖的地界。但凡在这里停船出海的,都必须给他们银子。”
祁煊一愣:“这是江湖帮派?”
苏金牙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齐爷您得听我苏金牙一句,在广州这地界上,有两种人不能惹。”
“哪两种?”
“一种当然是官兵了,还一种就是这红帮。”
*
秦明月在客栈里坐立难安。
再加上天气太热,更是让她心中生燥。
“太太,若不奴婢让人打些水来,服侍您沐浴?”香巧在一旁道。
秦明月拿着团扇给自己又扇了两下,才点点头。
很快水就提来了,一桶冷水,一桶热水,兑在一起,水温刚好。
洗个温水澡出来后,果然舒服了不少。秦明月刚坐下来,让香巧帮自己擦头发,祁煊回来了。
一看见他,秦明月就松了口气,摆摆手让香巧下去,才问道:“事可成了?”
祁煊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见他额上满是热汗,秦明月把手里的巾子给他,又去了门边道:“去让人买两碗凉碗子回来。”
外面立即有人应是。
这凉碗子是广州当地的一种吃食,就是把冰刨碎了,上面搁些切碎的时鲜果子,在果子上淋一层炼乳或者甜蜜汁,吃起来酸甜可口,又消暑,又解渴。
让秦明月来看,就像现代那会儿的刨冰,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好吃就行,最重要的是能解热。
祁煊本就是个怕暑之人,刚好秦明月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自打两人到了广州,当地小吃没有一样能入两人的眼,也就这凉碗子每日都得吃上一两碗。
凉碗子很快就买回来了,放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碗里,琉璃碗四周还带着美丽的花边儿。凉丝丝的,往上冒着白烟,衬得那上面的果子也格外惹人怜爱。碗边上摆着把长柄银勺,秦明月看着都舍不得吃。
倒是祁煊,接过来就狼吞虎咽地吞了几口,直叫爽快。
吃着凉碗子,祁煊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秦明月面色沉凝。
“爷得庆幸听了你说的,特意绕过来看了一看,不然指不定去了后当个睁眼瞎,还自以为是威风凛凛。怪不得人总是说,任你清官似水,难逃吏滑如油。让爷来看,那莫大海也有些冤,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拼着官不要了,也要离开这地方。”
“爷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是冤枉的?”
祁煊瞥了她一眼,“他这个水师提督的位置才坐了多久?两年的时间不到,弄不出来这么一大烂摊子。不过他也脱不了干系,肯定是眼见撇不清就和这些人坑壑一气,如今碰到机会就赶紧脱身了。”说着,他将银勺□□碗里捣了捣,嗤笑一声:“这些做官的就是这样,图名又图利,就是不知道为朝廷做些事,真是可恨!”
“那爷打算怎么办?真就把这生意做上了?”
祁煊一笑:“做,怎么不做!爷倒要亲自看看,这里面到底能烂成什么样!不知道其中的情况,爷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
“那福州那边——”
听到这话,祁煊拢起眉,这也是件迫切要解决的事。
就算路上再怎么耽误,也不能几个月都不到任。再说了,濠镜那边的事还待解决。
秦明月抿了下嘴角,“要不,你去福建,我留在这儿。”
“你留在这儿作甚?”
“帮你做生意,难道你手边还有其他可用之人?”见祁煊想说什么,她打断道:“别说裴叔,裴叔得去帮你,光你一个人可不成。”
“那也不行。”
“难道你小看我,觉得我干不了这些?”
祁煊才不会说他确实有这种想法,可想着之前她的建议,还有对付苏金牙的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他这种想法突然不肯定了。
“你觉得你能做得来生意?我怎么来说也开过那么大的戏园子。你把四喜留下来帮我,不是说从京里还有人过来吗,有他们帮着,我怎么也能帮你把这摊子事担起来。”
祁煊还是不放心。
“福州离广州,坐船走海路也就半天不到的时间,真有什么事,你眨个眼就到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那边不能扔下,要想将这差事给办下来,至少得双管齐下。圣上就给了五万两银子,你觉得仅凭那点儿银子能干什么?你放心,我会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下来,让人给你送过去。等你那边能扔开手,就来找我。”
“好了,你别说了,让爷想想。”
*
最终祁煊还是答应了下来,一来是秦明月坚持,二也是他手里实在没有会做生意的人。
让他手下的那些人去刺探消息去杀人可以,让他们做生意和人打交道,祁煊都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
不过他也有所准备,不光将富贵从江南那边叫了回来,还将从京城后到的人中留了二三十个好手给秦明月,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福建。
临走之前,他再三交代,生意可以不要,差事可以不办,但秦明月一定不能出事。
其实不用他说,秦明月也懂这个道理,什么东西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人命。
正值隆冬季节,广州城这里却是温暖如春。
搁在京城,大毛衣裳都需要穿上了,这里却仅仅一件夹衣就足以。
苏金牙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诧异:“这齐爷呢?还有你是——”
秦明月熟稔地将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儿,拱手道:“鄙人姓秦,齐爷乃是我姐夫,家中催促,姐夫和姐姐必须赶回去,所以这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由我来打理。”
苏金牙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您说那姓齐的吧,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生意是他要做的,砸了那么多银子买了条船,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货上船了。可他倒好,竟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这么个黄口小儿,真能担得起事儿来?
也是秦明月扮相年纪,即使穿了一身男装,还特意往老成打扮,还是显得面嫩。
倒是玉树临风,一派风度翩翩,可惜这玉树临风在苏金牙这种人眼里,那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不过感叹归感叹,这生意毕竟不是苏金牙的,人家有钱的大爷愿意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只要不耽误他赚银子就好。
“不知货可到了?”
秦明月微笑颔首:“自然。”
她抬手往身后一指,就见远处一行车队往这里行来。
绵延数百米,还看不到尽头,一看就知东西不少。
二人坐车在前,车旁簇拥着十多名骑着马的随扈,再之后是偌长的车队。
连着过了三道关卡,每道关卡都得需持着那面泊位牌,才可通行。
一直到了距离岸口还有一里不到的样子,路上设了两个木栅栏。栅栏前站了数十个身穿黑色短打,腰系红带,有的手持大刀,有的腰间别着鸟铳。
到了近前,递上泊牌,并与人交涉有多少辆车之后,才被放行。
这已是最后一道关卡了。
这还是秦明月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状似浑不在意,实则眼睛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着。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但四周已经点燃了无数火把,越往前走越是热闹,车辙声,马蹄声,不绝于耳,可大家似乎都有默契,并未说话。
现场的秩序十分好,不用人指挥,大家俱是一个车队接一个车队往前行着。说是这么说,实则速度极慢,半天都不见往前动上一动。
“别急,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若是秦兄弟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会儿。”苏金牙道。
秦明月也没拒绝,就点点头,靠在车壁上阖了眼。
一旁的四喜倒是眼睛睁得像是灯笼,他奉祁煊的命,但凡在外,不得离身。
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轮到秦明月他们的车队。
苦力们一包一包往船上运着货,数名身材高大的汉子站在一旁看着。
苏金牙干这一行久了,眼中多少还是有些内容的,见这些寻常能抗两三包货的苦力们,如今只能扛起一包,似乎还有些吃力。不禁诧异问道:“秦兄弟这次的打算带出去的货是什么?”
秦明月一笑:“生丝。”
作者有话要说: ╭(╯3╰)╮明天见。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苏金牙的金牙都惊讶得露了出来,在火光的照射下; 多了几分好笑的滑稽。
现如今在外面什么东西最紧俏; 不外乎丝绸、茶叶、瓷器、药材等; 诸如此类西方国家没有的东西。而生丝是做成丝织品的原材料,早先价钱还极为低廉,可自打知晓那些夷人对生丝的渴求量比丝绸还大; 生丝的价格就暴涨了。
甚至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因为大昌境内,蚕桑业比较发达的地方只有江南与川蜀; 福建与广州两地虽也有不少地方毁田种桑,可碍于气候原因; 所出产的生丝从质量到数量都不如两地。尤其是江南一带; 几乎家家种桑养蚕,各种大小作坊林立。
但凡搀和这一行的; 都知道丝织品最是暴利; 可限于原材料有限,每年到了秋冬两季; 就会进入缺丝季节。能在这种时候弄来这么多的生丝,可不是让苏金牙十分惊讶。
“秦兄弟真是好本事; 这种时候竟然能弄这多生丝来。怪不得当初齐爷信誓旦旦,一点都不为生意发愁; 原来还留了这么一记杀手锏。有这些东西在手,何愁怕不赚,这是要大赚啊。”
苏金牙一面说道; 一面忍不住在心中估算这一趟齐家能赚多少,他能从中赚多少,算得身子忍不住发抖,俱是因为激动的。
秦明月笑着做了个嘘声手势,“还请苏老哥千万不要张扬,既然知道这东西如今罕见,咱们还是悄声无息的发财最好。其实也是凑巧,才能弄到这么一批货在手,以后大抵也没有这么容易了。”
听对方如此说,苏金牙忙做滑稽地捂嘴状,可眼神却是连个闪烁不停,显然心中也在进行着较量。
这么一船的生丝运到琉球,是时肯定脱销,做走私生意可不同其他,是没有什么欠货款之说的,俱是真金白银的交换。财帛动人心,人都有贪念,这天高路远,又是走海路,若是……
秦明月恍若不觉,眼睛依旧放在正在扛活的苦力们身上,却又笑着和苏金牙说了一句:“对了,之前听姐夫说这‘启明号’上的船把式俱是苏老哥帮着张罗来的,在此小弟还要多说一句谢谢了。不过不是自己的人,终究用了不放心。”她顿了一下,道:“所以之前船上的人都已被遣散,也是这几日太过忙碌,竟然忘了这茬,这事既然是当初苏老哥张罗的,还是要和你提上一句才是。”
苏金牙心中一突,忍不住地想是不是方才自己动的心思被人所察觉了,顾不得多想:“既然秦兄弟有了章程,自然是按照你们的意思来,毕竟你们才是船主人。当初也是见齐爷孤身一人,又从没做过这一行,才会帮着给张罗了下。”他笑得讪讪然。
秦明月颔首,又道:“这趟就有劳苏老哥随我等走一遭了,这还是小弟第一次走海路,还请是时多担待。”
苏金牙有些心神不宁,连连点头:“这个自然。”
这是早就说好的,第一趟由苏金牙做引路人。不然祁煊他们也不识路,就算到了地方,东西也得脱手,这些都需要有人指引。
很快货就全部装好了,几人也没耽误,鱼贯登上船。
上了船后,苏金牙才发现这船上真是大变样。
原本船上只有船把式十多人,如今却突然多了不少蓝衣人。个个身手矫捷,面容精悍,且各司其职,有模有样,一看就是船上的老把式。
思及方才这秦兄弟说得云淡风轻,苏金牙心中不禁多了一种高深莫测感。
更不用说那些拱卫在秦明月身边的护卫了,虽是貌不其扬,可一看就是身上有武艺的。苏金牙惊讶之余,忍不住想这姓齐的家里大抵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这样的护卫可不是普通人能弄来。
不禁心中那点歪心思又淡了些许。
直到看到船首那座红夷大炮,以及两舷各配备的三门佛朗机炮,苏金牙除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