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二日-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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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仿佛在睡梦中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岳清峰的身体僵住了,那抹笑容如上天的救赎之光,甚至让他有流泪的冲动。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那从掌心传递而来的热度,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摸着那微笑的面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他屈下了膝,仿佛膜拜一般轻轻地将唇印在凌寒曦那微温的指尖,泪水在那一刻仰制不住地滴落在绢丝的枕边。
这宁静地得如画卷般的一幕落在了两双从异空间窥探而来的眼中。
夹杂着担心和愤怒的是天逸的眼睛。
混合着好笑和满意的是魔门之长的眼睛。
当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从凌寒曦的身上移开而相遇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转变成厌恶和敌意的视线。在别人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两人的劲力狠狠地对撞了一下,同时又消失在冥冥之中。
一切暂时恢复了平静。
凌寒曦继续着他难得安宁的睡眠。
第十二章
白天,仙师心事重重,却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事关国体,不可儿戏,请陛下以礼相待雍国的皇子,及早成亲,至于那个什么、什么嘛,呃,你知道是什么的噢,这个其实……大家也是可以……那个商量的嘛。
晚上,魔门那老鬼眉开眼笑,活象捡到宝似的说:“陛下,还是早点成婚吧,买到就是赚到,老朽保你满意,男的?!男的就男的嘛,才也好貌也好,他哪样都不差,放心吧,绝对不会吃亏的。”那口气跟大街上卖狗皮膏药的也差不多……让人感觉估计买到就是被骗到。
殷桐语……尊贵的燕国女皇陛下,感觉到自己差不多要疯了。
他不知道这个活见了鬼的雍国皇子从哪里学来的讨人喜欢的本事,居然让仙师和魔头异口同声,坚决地支持这段简直荒谬透顶的婚姻,再加上那些啰嗦的大臣和那个与星河卫城鸿书频传的上皇老太婆,众志成城地力保这场婚姻及早完成,让他在此刻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出‘孤家寡人’的滋味。
在无可奈何签下诏书,令礼部着手准备婚礼事宜后。(魔门那老鬼阴笑着说:“陛下若是不想用玺,老朽不妨用移魂术帮帮陛下。”天逸仙师却好象没有听到他对自己的威胁似的,扭过脸,当自己不存在,哼,典型的见死不救!)殷桐语一怒之下称病罢朝了,反正自己也是个不能做主的皇帝,连婚姻也只能任他们所有人摆布,那这个皇帝他还有什么好做的?!
烦燥得将所有的宫人侍从统统赶到视线之外,抢了匹仪仗马便一路冲出了宫城都城。至今他仍深深记得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不要让无辜的人承受自己的怒气,所以每当他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火气的时候,他就会独自放马狂奔,让扑面的风带走他心底的郁闷。可是今天这个方式却失去了作用,狂乱的风仿佛助长着他内心的野火,愈燃愈烈。他拼命地击打着马股,恨不能将自己融化在那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狂风中,不辩方向地整整在山野中奔驰了一个下午,日暮西山的时候,那可怜的马匹都口喷着白沫倾倒在地,而思绪仍处于极度混乱中的他也被毫不客气地拋到了透着寒意的山泉之中。
汩汩的泉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毫无形象躺在水中,丝毫没有起来的打算。那被巧手挽起的云鬓早散落在肩头,宝钗也不知道被树枝或者什么东西勾落在什么地方。简单的骑装紧紧贴合他的修长身体。多年没有流过的泪水猛得涌了上来,可是他极力的睁大眼睛,硬生生将这股泪意逼回腹中。他发泄一般地嘶吼着,低哑的声音如受伤的野兽般凄凉绝望。
不可以哭,不可以流泪。
记住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没有权利象个女人一样流泪!
父亲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耳边。
是的,是的,是的!他是个男人!
可是每一次象个娃娃般对镜梳妆的时候,他都有想狂吼的冲动,他还像是一个男人吗?那个镜中端妆淑丽的倩影对他而言是最令人痛恨的讽刺。
每一次他看到那些人塞给自己的男宠,那些娇柔的,充满了脂粉之气的男人,那些卑躬屈膝放弃了自己尊严的男人,每当看到他们,他仿佛看到自己丑陋的倒影,刺得他痛彻心扉。所以,他一个又一个地处死了他们,虽然给自己的解释是不愿意自己的秘密暴露,可是他知道,理由绝对不仅仅如此。他害怕在他们的身上看到可悲的自己,甚至看到自己还不如这些家伙!他是个男人,却必须象个女人一样的活着!现在甚至必须接受一个男人作为自己的丈夫!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这样的代价换来的皇位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将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他必须坐在这个皇位上。
太多的人为了他和这个皇位而付出了生命。
太多的期望和悲伤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逃避的权利,没有推卸的权利。在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任何的耻辱、任何的挫折他都必须忍受。
慢慢地从水中站起身,疲惫地上了岸靠坐在树下。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绝不能让宫里的人看到,已经有太多的传闻传入上皇的耳中,她对自己起了疑心,这次她如此积极地撮和自己和这位亲王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考验吧。呼,那么就来吧。一个丈夫或者说一个男宠,对他又能有什么影响呢?既然仙师与魔门同时为他说话,那么至少可以保证他能够为自己保守秘密吧。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想到魔门那个老鬼的说法,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那是个天生该属于黑暗中的人”,会是那老鬼的年轻版再现吗?带着温文尔雅的面具虚伪地微笑着,透着阴险冰冷而且深不见底的眼神,有着绝好的皮相和绝毒的内心,不由自主地,他在心里为未见面的‘皇夫’勾勒出一副画像。这样的人会因利益而和自己合作,但也会为了利益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出卖掉吧,不要紧,如果他没有能掌控一个人的自信,那他又有何能力成为一国之君,就把这当成对自己征途之中必要的历练吧。甩甩头,拋开一切软弱混乱的情绪,他的眼中重新凝聚出冷静坚定的光芒。
夜风吹来,透湿的罗衣挡不住山间的冷风,他感到一阵寒意透体而入。此刻月光已经斜上了树梢,那匹可怜的白马居然就那样死了,哼,仪仗马就是仪仗马,就这样跑一个下午就不行了。叹了口气,他提气掠上树梢,想看看自己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当他确认了自己的位置时,忍不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飞月都那如星河倾下的灯光遥远得令他头疼,而星河卫城的灯火却闪耀在山峰之下,这一个下午他居然跑了那么远的距离,那也难怪养尊处优的仪仗马要倒毙当场了。
京城里现在该是混乱一片了吧,皱皱眉,他不禁自嘲地轻笑,也或许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安危。算了,记得这附近有个带有温泉的小猎场,今晚就去那里凑合一夜,等明天早上这身衣物收拾地能见人了再想办法回去吧。拿定了主意,他立刻向记忆中的方向掠去。
疾行了一个时辰左右,空气中硫磺味道和温热的空气告诉他已经接近了目标。淡淡的雾气弥漫开来,他正想跃下树梢,可是女子轻声谈笑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已经接近夏日的季节,应该没有人喜欢这里温热潮湿的感觉呀?!他暗叹自己的霉运,能够在这个皇家辖下的猎场里游玩的人,一般都是贵族的子女,在不能确认下面的女人是否会认出自己的情况下,他不想暴露出自己的行踪。不过有人也好,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取两件宽松的衣物换上吧,他可不认为这身被树枝勾破了数处的又湿又脏的衣服适合出现在大臣面前。
闪过几层巡罗的侍卫,轻巧地闪入猎场中心的院落中,他轻喘了口气,今天这猎场护卫严密程度大出他的意料,若不是正好随身带着天逸送给他的五行匿影的符咒,恐怕早就暴露了行踪。难道是他的那位小皇姑来此行幸?应该不象,如果好排场的她来这里,恐怕这里里外外早摆满了她的玉鸾旗,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官们也会进出不停,而今天院中却十分冷清安静。他不禁很好奇地向正屋半开的窗口走去,反正带着符咒,别人也不可能会看到他,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他看清房中之人的时候,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将身子向暗处移了移,不是他胆小,可是若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被那房中之人看到,他这个皇帝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
站在那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的赫然正是自己的小姑丈,燕国的定国将军……岳清峰。
只见他今日穿著件青色便袍,头发也不似往日那样一丝不苟地被玉冠束紧,只是用条青色丝带束于身后,那脸上的神情有些……忧愁,又有些甜蜜,那奇特的神色透着种让人一看就知道的暧昧的感觉。
他是来这里和什么人幽会吗?呵,原来自己的小皇姑也不是如她自己想象的那么魅力非凡呀。咳,这好象与自己无关,殷桐语对自己这种不太高尚的幸灾乐祸想法小小的卑视了一番后,仍压制不了自己心底的好奇,那个连小皇姑这样的绝色都不放在眼里的无情将军究竟被什么样的人物给迷惑住了呢?
他的好奇很快得到了满足。
通向浴场的珠帘被两名侍儿轻轻地挑起,一名披着白色浴衣的男子走入房中。还没有等他看清来人的容貌,岳清峰亲自拿过浴巾上前两步挡在那人身前,却又在他身前两尺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似乎顾忌着什么。
凌寒曦随手接过岳清峰手中的浴巾,拭了拭发上的水珠,然后懒懒地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脸上的神色只是淡淡的,没有对他出现在自己的房中表示出特别的不满,却没有开口交谈的意思。淡青色的月辉透过窗洒在他的身上,而随着这月光殷桐语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他的身上。
长及腰背的乌发随意地掠过肩头散在身前,雪玉一般的肌肤在月下映着莹莹的光彩。想着什么心事一样,静静地合着眼,温柔俊美的五官给人以平和安详的感觉。殷桐语不禁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个绝代的佳人,也难怪自己那艳丽夺人的小姑母会输在此人的手上,虽然是个男子,可是那安详的气质却让人仅仅这样看着就有了亲近舒服的感觉。是岳清峰新收的男宠吗?不过看他们相处的样子,以岳清峰的身份竟好象也落了下风一样,呵呵,这算不算是一种惧内呢?
“您累了吗?夜风穿窗而过,您还是回帐中休息吧。”岳清峰站在软榻的后面柔声说道,因为御医认为温泉浸浴可以放松凌寒曦的精神,有助于他身体恢复,所以当他的身体稍能承受车马行程后,便安排了此番的温泉之行。京中来的快报已经告诉岳清峰,女皇陛下已经降旨准备正式婚礼,换言之,他与凌寒曦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知道短短两日的相处想要弥补起他造成的裂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作为也许是徒劳无功的,虽然他告诫自己绝不能再轻举妄动,绝不能再发生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可是让他就这样放他进入宫廷,就这样看他成为别人的丈夫,他却有着极度的不甘心。哪怕多一个时辰也好,哪怕多一刻钟也好,他只想这样静静地守候着他,只要这样和他在一起,看到他的容颜,听到他的呼吸,只要这样,他就能感到心中最深切的满足。所以他不顾凌寒曦的再三婉拒,以保护为名陪他来了这里。
凌寒曦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睁开眼,没有看向岳清峰,而是静静地将目光投注到外面皎洁的月影中。仿佛要将那清辉吸入肺腑之中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去。轻轻锁着眉,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好象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甚至眉宇间笼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微笑。
那一瞬,犹如云破月出般清媚动人,非但岳清峰恍如失神,就算是在外窥视的殷桐语也不禁心中一震,那双眼瞳清透如水,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全都凝聚在那一泓秋水之中。如果说刚刚殷桐语还是看自己那高傲的小姑母笑话的心理的话,那么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羡慕岳清峰,居然有幸得到如此清逸之人的青睐。他温雅而无媚骨,清淡而不冷漠,剔透如月华水晶,令人有着不忍移目的诱惑力,却丝毫无法产生任何狎亵的想法。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男宠?!这个想法不受控制地冲入殷桐语的脑海中。他这样如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那种低下的,毫无骨气地用自己身体换取权势财富的卑微之人?莫名的愤怒伴随着不解同时涌入他的心头,为什么会生气,这怒气是针对着岳清峰或是那个他尚不知名的人物?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下定决心般,凌寒曦移过目光,平静地看着岳清峰,心平气和地吐出一句话,而这一句淡淡的话语却震得岳清峰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
“那一夜行为并非出自岳兄自己的意愿吧?”
不是讽刺,不是责问,反而带着淡淡的欣慰和期盼的口气。
岳清峰呆住了,无法明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仿佛这短短一句问话竟成了世间最不可解的谜题。
见他怔怔的没有回答,凌寒曦便‘好心’地再一次更加详细地重复了自己的问话。
“那一夜,岳兄是中了妖人的惑心之术,才会对我做出那等卑……之事吧,那并不是出自岳兄的本心,是吗?”
“为……为什么会这样问?”岳清峰干涩地问道,茫茫然不知凌寒曦突然这样问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位道长这样告诉我的,岳兄,你又何必承担别人的罪责呢?我若早知道这样,那我也可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凌寒曦现在的表情似乎是急切地希望他给予自己确定的答复。
“……从来,没有发生过……吗?”岳清峰怔怔地看着他,几不可闻的重复着他的话。他明白,他明白他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必再面对凌寒曦无语的指责和冷漠;意味着他可以象从前一样与凌寒曦把酒言欢,同品风月;意味着那一切……那一夜的意乱神迷,那之后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如一场梦一样被抹去;这不是自己的期盼的吗?只要一声‘是的’,甚至只要轻轻地点一点头,一切就可以恢复到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