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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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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络眉目初绽,终於长成少年。
  而他突然发现,丞相的样子和自己幼年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说起来,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苏倾容生病什麽的,宫里已经有传言说,苏倾容恐怕是个妖物。
  苏倾容并不解释什麽,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嚼舌根。
  沈络无所谓苏倾容是什麽,他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於他而言,苏倾容永远都是萧华宫外惊鸿一瞥,将他带出废宫,走出三寸天地的人。
  其他官员早在十几岁就成家,而苏倾容在这个年纪,也早就应该儿女绕膝了。
  可是,苏倾容仿佛对於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无论多少高门贵族前来试探议亲,都没有结果。
  关於这一点,沈络很高兴。
  他不喜欢苏倾容娶妻,至於原因,他不清楚。
  
  
  “络儿,这三人你为何如此安排?”
  正在出神间,苏倾容淡淡出声。
  沈络眉目一整,扭头看去,苏倾容正在逐一检查他批过的奏折,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关於吏部、户部和兵部的调度。
  
  
  当初,苏倾容拥立沈络时,许多人都以为苏倾容会趁机篡权,将幼主当个傀儡。哪里知道几年过去,苏倾容逐渐将大权向沈络转移,毫不藏私,皇权渐渐集中。
  他倾尽一切,教导着沈络。
  沈络只是不明白,苏倾容想要的是什麽?
  他於权势无意,对财富无望,但谁也不能说他生性淡泊,苏倾容所做的一切,都有一个极强的目的性。
  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谁也不知道,沈络也不知道。
  
  
  “丞相,”沈络过去,倚靠在苏倾容的身侧,他指头白皙修长,指尖有常年习字练剑留下的茧子,“这三个人的调度有什麽问题麽?”
  “没有,”苏倾容神色不变,但是眸底带了一点笑意,“臣只是想知道,陛下为什麽如此安排?”
  沈络看向奏章。他将户部交给晋侯江华,将兵部交给飞虎将军,将吏部则交给了一个曾经没落的世家进士。
  “络儿是想,管钱的、管人的、管兵的,一定要完全隔离,这三家在朝堂上势力向来不曾交融,而且各自有罅隙,吏部尚书更是朕一手从底层提拔上来的,绝对不可能结党,动摇御座。”
  有钱的没有兵、有权的没有钱,有兵的没钱也没权,无论谁有异心,皇帝都可以立刻联合另外两派势力打压其中一个。
  兵部尚书他更是选择了一个老将军,过几年就会告老还乡,到时候妥妥的换一批自己的心腹上去。免得选个年轻的上去,一把椅子坐到死,要拈下来还得费工夫。
  至於户部尚书的人选,则是他在朝堂上和一派世族们拉扯了好几个回合之後的折衷选择。
  北周最令人头疼的便是这一群高门世族,个个都有百年的根基,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拔除。
  这些世族自诩百年望族,连皇帝都不怎麽放在眼里,抵御外敌的时候比老鼠还胆小,内斗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精神。
  户部交给江华,则是他左思右想之後下的决定。
  晋侯江华原先一直活跃在兵部,掌管了京城的七大营。数年前瓦剌一战,七大营死的死残的残,而目前北周的主要军队都是由苏倾容私兵发展起来的,沈络自然绝对不会允许晋侯接手这些军队。
  但他也不好驳了晋侯的面子,於是将他由兵部挪到户部,算是平调。
  苏倾容点头,整肃衣冠,突然在沈络面前单膝跪下。
  “丞相?”
  少年天子一头雾水,连忙起身去扶,只见苏倾容别开他的手,仰头笑道,“看来制衡、用人,陛下心中已然有乾坤,将会是我北周的明君圣主。”
  苏倾容目光明亮清淡,看的沈络一阵沈默。
  “陛下,臣已经没有什麽需要教你的。”
  “从明日开始,臣不会站在皇上御座旁,臣将和百官一样,立於丹陛之下,听凭皇上差遣。”
  
  沈络握住苏倾容的手,丞相的手指冰凉而清冷,看那一头青丝乌檀木般,睫毛如同呼吸的蝶翼一般轻颤。
  
  *******
  
  沈络登基十年後,摄政丞相走下御座,独留少年帝王在皇位上俯瞰。
  那相伴了十个春秋的丞相,转身下了丹陛,和百官一起对他跪拜折腰,如同高洁傲然的鹤。
  沈络坐在上方,能看到丞相低垂的额头,一点丹红朱砂,美貌凉薄。
  属於苏倾容的那种远山淡绿色,像一团薄薄的烟雾一样,拖曳在地上,只是一层外衫,遥远而模糊。
  比雪还要白皙的的锁骨被他耳畔低垂的黑发轻压,蝴蝶振翅一般,苏倾容漆黑的眼睛微微弯折,清幽而媚惑,他抬起头,对着御座上的帝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沈络觉得冷。
  从此身侧,再也没有悄悄伸过来的手指,再也没有耳侧的低声嘱咐。
  从此以後,师尊便是他脚边的臣。
  
  苏倾容苏倾容,你是故意的。
  沈络淡淡的想。
  你用身份的差别,划开一道多麽深的鸿沟。
  这个鸿沟,没有人能够跨越。
  
  从此,御书房里丞相不再涉足,禁宫之内,再也不见苏倾容身影。
  
  
  **********
  
  
  一向身体康健的丞相苏倾容,在一个渺然春日中,突然号称病倒,连续七日不曾上朝。
  这几天,少年帝王的脾气冷的吓人,贴身的太监周福全将全体近侍脑袋都别在腰带上,小心翼翼的为御案上的龙泉青瓷添香。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空气清凉,梨花一片一片的折落了。
  沈络穿着薄薄绯色寝衣,漆黑长发如同绸缎一般在春光中铺开,丰美华丽,春色中帝王托着下巴,青梅落,水光帘影,小翠立横枝。
  早早处理完了政事,沈络不愿意去寝殿休息,展开一匹洒金白纸,随意写字。
  铜壶滴漏,沈络无意识的写,困了就将额头枕在臂弯间沈沈睡去。
  
  梦中,是一片大雨初晴的青天碧色。
  朦朦胧胧。
  碧色之间,落着一片一片的白色花瓣。
  梦中,他回到了萧华宫破落的红墙内,他孤身站在萧华宫的空荡庭院里,指缝里隐约看着挑高的飞檐上摇曳昏黄光芒的宫灯。
  这时远远有人走来,一身清绿山明水净的纱衣,下摆丰盈饱满,如同花瓣的裙摆漫不经心的铺开满地,上面盛开着银色和金色交织,妖娆转折的玉簪花,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丞相。
  他的丞相从九重宫阙处慢慢行来,蹲在地上对他伸出手,对他说,臣苏倾容。
  臣苏倾容。
  梦是最深的思念,最深的渴望。
  
  
  睫毛轻颤,沈络猛然醒来,低头瞪着桌上的白纸,瞪得脸色苍白。
  纸灯墨冷,笔画清晰,刚劲一转一折,一勾一挑,笔锋凌厉,全写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苏倾容。
  苏倾容。
  苏倾容。
  那个人是他的丞相,更是他的师尊,从六岁开始,手把手的将他带大,成就一代英主。
  他为什麽会才几天见不到他,就烦闷暴躁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麽会在纸上写满他的名字?
  沈络浑身发冷。
  这时候周福全急急领了钦天监监正何坤来,说是要紧事禀报。
  何坤正衣跪地,大礼参拜之後开口,说昨晚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有大不吉利之象。
  沈络嘲讽的扯唇,“天象不吉就说明帝王无德,难道,监正是来让朕下‘罪己诏’的?”
  何坤吓得背後冷汗淋漓,连忙磕头。
  “回禀陛下,陛下治世圣明,荧惑守心自然和陛下无关,只是……”他抬头悄悄瞥了一眼沈络的脸色,“只是,丞相大人八字属水,荧惑守心,火性大增,只怕对丞相大人的身体有损。”
  
  所以,苏倾容称病,是因为被荧惑星克了麽?
  
  何坤犹豫了一下,紧接着说,“陛下,此次天象很凶险,如果放着不管,恐怕丞相大人会有血光之灾。”
  “这麽严重?”沈络微微颦起了眉头,就听到何坤小声嘟囔,“若是、若是能得陛下龙血护身,丞相大人应当能避过这一劫罢……”
  沈络闻言毫不犹豫的,命人取来一只甜白釉瓷瓶,割开手腕,灌满整整一瓶。
  “送去丞相府邸。”他淡淡吩咐,然後在周福全和何坤惊吓的表情中起身,“摆驾丞相府邸。”
  
  
  ***********
  
  
  不顾周福全的反对,沈络命令立刻准备帝辇,前去相府。
  他只觉得想要立刻见到丞相,一时半刻都不能等。
  
  这是沈络第一次莅临苏倾容的府邸。
  丞相府邸并不算奢华,路过白玉九曲桥,就看到一块一块的小湖,碧波潋滟,临着湖水是一大片一大片,盛放荼蘼,火焰一般烈烈压雪一般梨花。
  苏倾容似乎对於湖水有种特别的偏爱。
  走路的时候,鞋底都沾满了雪白芳香,清幽雅静,仿佛通向不尽的天处。
  
  “皇上,丞相身体已经大好,在湖边等您呢。”相府管事引着沈络前行。
  
  面前梨花枝头云一样的错落,不断遮挡住视线,终於在来到水边的时候,无限宽展。
  湖边树上清妍娇嫩的花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凛然庄严而繁盛。
  树下苏倾容负手而立,比梨树更加挺拔凛然。
  几日来的焦躁顿时平静,沈络止住脚,定定的看着他。
  
  似有灵悟,苏倾容转过头来,头上是朗朗白日,梨花如同燃烧的雪,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苏倾容漆黑的眸子含着一弯深潭水笑意,倒映着沈络。揉青衫子碧绿衣摆,长发低垂,似被包在了狂舞的梨花之中,蔌蔌清香细。
  
  
  沈络只觉得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就只有那道天青碧色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烙印在眼底,无法消抹而去。
  沈络就那麽远远站着,仿佛初次相识一般,看着苏倾容。
  
  
  看到沈络,虽然略感意外,苏倾容还是转过身来,慢慢的微笑,对他说,“络儿,过来。”
  这宫里,也就只有丞相会叫他络儿。
  沈络想。
  他身为九五之尊,行走处万人俯首跪拜,天下间,也就只有苏倾容会叫一声他的名字。
  苏倾容的声音美且沈,音声细,尾音扬,宛若柳叶拂过琴弦,柔而转折。
  仿佛是机械的,沈络僵硬的一步步挪动过去,怔怔的看向他。
  
  
  莫名其妙间,心跳如鼓,狂烈的好像万马奔腾。
  有什麽懵懵懂懂的东西仿佛破开,一点一点的仓惶袭上沈络心头
  
  
  越走越近,苏倾容身上的竹叶气息越发清晰,在梨花香味里有种突兀的味道,异常诱惑。
  苏倾容微笑的看这个少年皇帝越发抽长的身形,就像小时候一样亲昵的伸出双臂欲抱他。
  哪里知道,在碰触的一瞬,沈络却仿佛被烫到似的退後一步,打开了苏倾容的手指!
  苏倾容扬了扬眉毛,缓缓收回手,目光漆黑。
  
  
  沈络胸口起伏,雪白的肌肤起伏。
  少年仰起头来,漆黑艳丽的眉目竟然带了一丝痛苦,他盯着苏倾容颈子处的盘扣。
  别过头去,沈络干哑的开口,“丞相的身体好了?那麽明日赶紧上朝罢。”
  苏倾容不语,美丽的嘴角微微下垂,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沈络一刻都不愿意多呆,说完话扭头就走。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後,忍不住奔跑起来,一头扎进帝辇!
  沈络将头埋入膝间,许久才抬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一点点蜷紧,将掌心的肌肤掐出了血。
  只觉得掌心一阵疼痛,心里一阵无法形容的悸动。
  苏倾容。
  他朝夕相处的丞相。
  ……就在刚才苏倾容伸过手来的一刹那,他竟然反射性的不想碰!
  那只手仿佛带了魔力,碰触之後,就会堕入无底深渊。
  那只手曾经握着他的手习字练武,曾经牵着他指点江山,那只手他抚摸过无数遍,磨蹭过无数遍,熟悉的一如他自己的手。
  可是,就在方才,他竟然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连情人的肌肤都害怕触碰。
  
  枯涩的情感也从身体接触的每一个细胞注入进来,如同熔岩也如同毒药,一点点注进他的身体,在平静的外表下掀起巨浪。
  这麽些天的焦躁是什麽,期待是什麽,失落又是什麽,沈络终於懂了。
  骗谁,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在苏倾容走过来时,心口烈火狂烧一般的剧烈跳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一钩淡月天如水,映屋檐斜照木格子窗。
  寝宫的宫人们惊讶的看着他们国色天香的绝色帝君,自从相府回来之後,就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任凭谁也不许进入。
  
  三天之後,沈络打开了门。
  他的身影斜斜投射在洁白的玉阶上,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沈络静静的走入御花园里的梨花树影,远处灯火星星,人声杳杳。
  周福全大气也不敢出,远远跟着少年帝君,只觉得,他脚下的那条小径便是一条一条寂寞的路,展向不知名的地方。
  
  沈络拨开一支又一支的梨花,可是这冷月幽香,怎麽都安抚不了他心底的烦躁。
  “哎呀。”
  幽幽树影里面,有一个人影仿佛是无意一般,惊讶的回过身来,小声叫出声。
  沈络默然,看着阴影处跪着一位长发垂肩的男子,他正在收集梨花花瓣,将它们埋入树根的泥土。
  
  “皇、皇上……”
  这种巧遇,沈络每天也不知道要遇到过多少回,无数邀宠的宫女都试过这一招,一次两次算是惊喜,多了只会让人味同嚼蜡。
  那男子有几分秀色,看到沈络之後慌忙跪倒,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头上发簪脱落,一头乌发猛然流散而下,一丝一缕的铺开在沈络脚边。
  沈络猛然就想起来,那些苏倾容抱着他在灯火下练字的日子。
  
  那时候苏倾容嘴角带笑,把着他的手,烛火下,一头青丝如同流泉,侧侧蜿蜒,幽凉顺滑。
  似乎有什麽剧烈的痛楚袭上心头,一节一节压迫着脊椎,让他连呼吸都发疼。
  苏倾容,苏倾容,沈络念着这个名字,火烫灼热的压着唇底。
  “你叫什麽?”
  许久,沈络看到脚下男子惊喜的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声。
  
  男子连连磕头,缩成一团微微发抖,却也因为得到帝王一句询问而惊喜的不知所措,连着几声禀报,“回禀陛下,奴才叫画兰,画笔的画,兰花的兰……”
  男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眉心光滑,不像苏倾容,一点朱砂,倾国妖娆。
  只是这一握青丝,还算相似。
  
  沈络弯下腰去,手指抓住了画兰的肩,然後,俯身而上,将他压入落满梨花花瓣的树下。
  
  画兰受宠若惊,抖抖索索的倒在帝王身下,青丝如瀑,在月影下倒错幽昧。
  画兰喉头一紧,头顶倒映出影影绰绰的花影和淡白如钩的月亮,他的颈子被蛮力向後扯去,呼吸困难的挣扎间,看到少年帝王垂着长睫,微微扬挑的美丽凤目狰狞而清冷,除了让人窒息的妖艳之外,还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诡异的压抑。
  
  画兰被迫无助,却还是半推半就的打开身体,在剧烈的快感里忘情喘息呻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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