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生 文 暗an-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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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众已闻声赶来,见到惨状,无不花容失色。
段宗秀放下纹生,起身行礼。
“禀皇后,适才七皇子闯入佛堂,欲杀纹生。”
“什么?”那女人听得毛骨悚然:“劼为何要杀纹生,他又是如何进的佛堂?”
段宗秀闪目,身后的黄总管立刻上前跪地:“七皇子本已出城,半路得悉皇后停驾在莲潭寺,特命小人将马车紧跟赶来,七皇子满面怒容,冲冲闯入寺门,小的见机不妙,立刻去寻人,可没料,还是晚了一步。”
“哦?”皇后六神无主,复看段宗秀。
后者已坦然补充:“下官正在西厢房,得黄总管匆匆而入说明情形,待我们赶到大殿,只见七皇子欲对纹生行凶,两厢挣扎之中,纹生失手……。”
他顿住,所有的事情,一目便可了然,一旁有人上前探看,摸了摸劼的鼻息,又回过来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段御史不必多说,唉,这次出宫,幸亏有御史伉丽护驾。”皇后疲乏,丽妃的死,主谋在她,纹生不过来帮忙,七皇子是寻人泄愤又赔上了性命,一念及此,她只感侥幸,。
“此事不宜喧哗,所有人都下去,把这里收拾一下,带上七皇子,我们火速回宫。”
出门时,她走过来,抚摸纹生额头:“可怜的孩子,是否伤得厉害?”
纹生目散神昏,口不能言,痴痴然气若游丝。
“皇后放心,有下官在此照料,纹生无事。”段宗秀紧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他一手围着她腰肢,一手托起脸来细看,纹生的颈中已掐出瘀青,她只是苍白脱力惊魂。于是放下心来,抱起她,顺便,掖了掖袖中的匕首。
不错,方才他持着兵刃,只差一步,便可刺入劼的背上。
他也没有料到,纹生会得一击而中。吃惊之余,也有欣喜,这样,倒也算是个好结局。
再回过身,众人已退尽,只有黄总管与几个亲亲信立在一侧,抬起头,两人目光一触,微笑心领神会。
琼州不过是个小地方,遥远贫瘠的土地,哪里能留住人心。
段宗秀抱着纹生,去安排劼。
他已死了,烛台插在身上,茶杯般大小的伤口,早就魂魄无觅。
“来人。”段宗秀找了几张蒲团,慢慢放下纹生,又唤来淄珠,才出去安排人手。
诺大的殿堂中,变得空无一人,此时,纹生坐起身来。
“夫人。”淄珠迎上来。
她脸如金纸,但并不要人扶持,颤颤悠悠,径自走到那具尸首处。
在地上,劼睁着眼,瞪向大殿横梁,濒死一刻,他在想什么?这个曾轻笑着拉她手,心猿意马不羁的男人,床笫间花样百出,万般手段玲珑,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脑中想到的,可是她。
纹生跪下身来,慢慢抚摸他的面孔。
第一次,他是这么柔顺,任她随心所欲,把玩掌中安静。
“夫人。”淄珠急:“大人马上就要回转,您可要小心。”
她摇头,忽觉面上冰凉,是泪么?她奇怪,却是她杀了他呀,那拼命的一刻,她仍存余清明,很知道,今朝,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一直以来,总以为会为他舍了性命,可身体另有主张,原来,到了真正生死一线,她选择的,是自己。
门外响起脚步声,淄珠胆战心惊,不顾一切,上来将她拖开。方立定,已有人匆匆上来,他们抬起地下的尸体,出去。
“淄珠,你来。”她泪如洒珠,心犹不甘。
“你可否为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夫人只管吩咐,婢子无不从命。”
“好”。纹生浑身酸软,依在她身上,手指僵硬,犹呈抚触姿势。
段宗秀已跟进来,伸手将她拥在怀里。
“不要怕,纹生,一切都过去了。”
他柔柔的劝,这个女人,从今日起,一寸一分,全部属于他。
三日后,宫内传出消息,七皇子劼染急病不治,棺殓先停放皇子府,不日后发丧归葬皇陵。
第十二章 文 / 暗AN
事情来得蹊跷,但并不引人注意,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新近又得罪了皇上,平日也不大会笼络人心,众人口气淡淡,茶余饭后,更多的,说得是他的风流韵事。
段宗秀面上不动声色,暗底里,也有几分得意。这一招妙棋,靠得,是收买人心、布局安排、以及皇室的多疑禁忌。
有皇后在身后撑腰,他不担心前程,下朝,他先去看纹生。
自那事后,她便有些痴迷,常常会呆坐一隅,凝视间魂不守舍。
他进去时,她总在发怔,斜支着面颊,一段雪腕半现,再近些,可以见到她突出的腕骨嶙起,这几天的日子,她又瘦了许多。
“纹生。”段宗秀低唤,走过去拥绕在她身边:“你在想什么?”
纹生牵动嘴角,漠然微笑,左右不过是种虚假的客套,他仔细看她,有些泄气,原以为那人死了,她便可以收回心意,谁知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只留下个空壳子,整日木头木脑。
他忽然愤怒,狠狠推她:“同我说话呀?纹生,你到底要什么?”
自己到底要什么?纹生并不是不知道,她之迷漓无助,只是因为得不到。
昨天,淄珠已来回话,她拿不到那件纹生要的东西。七皇子停柩在府内,有专人看守,区区一个婢女,根本无法近身。
被他推逼得急了,她蓦然转身,说出真心话:“我要去七皇子府。”忽见他面色专注,方才清醒了,忙解释:“毕竟是我杀了他,不去,心不安。”
“哦。”这次,轮到段宗秀发怔,他哪里会不明白纹生的心思,可是,真要当面戳穿了,对大家都没益处。
他思量着,是否该同意她的请求,若是不同意,她又会如何着恼。
“宗秀。”既然说出了口,纹生再不犹豫,她拉住他衣袖,哀哀地求:“让我去看一看吧,否则,这一生心里也不会安宁。”
两人目光对视,所有的真相在眼底翻滚,有些话,立刻要脱身而出。两人都有些怀疑,若是真说出了口,底下的路,又该怎么走?
夫妻的尊荣、皇室的宠爱、依人紧贴的调笑风情,段宗秀不舍得一切的场面风光,纵然是同床异梦,管它是虚情假意。
半晌,他眼光渐渐黯淡,纹生因此愈加坚决。
段宗秀点头。
七皇子府里,并没有多少人,纹生带着淄珠进去,诺大的一个灵堂,旁边立着黄总管。
灵案前点着长明灯,幡帜纷飞在茫茫的香烟中。
纹生心痛难当,眼前的供桌上,二支青铜烛台分明。
模糊里眼色一转,恍惚间已是个新地方,高堂明镜仰视,犯人、凶赃、证据一应俱全。
“夫人,请节哀顺便。”黄总管上来劝她。
她看他,是个四十开外的壮年人,面目平淡,笑容平静,看不出明显的忠奸善恶。可他算是凶手么?还是段宗秀,那一手布置陷阱的人?
劼死了,杀他的人有三个,归根到底,纹生罪名最重。
报仇?怨恨?她开始想明白,这一段杀戮,根本是她开的头,她结的尾,旁人不过是推波助澜。
“夫人,您要敬香么?”黄总管摸不到头脑,见她神魂颠倒,不知如何应付。
淄珠从桌上取了三支香,凑着香烛燃了,递到纹生手里。
似一支提线木偶,纹生低头便拜,风度礼仪抛却,这一刻,她只是本能。
如同这所有的事情,渐行渐进,俱只是她的本能。
鬼魂若地下有知,不晓得,肯不肯,受她这一拜。
“夫人,灵堂没有地方留人,拜完了,请移驾回府吧。”黄总管殷勤催她。
“哦。”纹生转头,打量四周,清清冷冷,繁富累累的布置,掩不去,底子里的人气散尽。
“黄总管,这灵堂里,只有你一人么?”
“回夫人话,还有几个烧钱的小丫头,刚才夫人进来时,我让她们避出去了,七皇子没有娶妻讨妾,也并无子弟为其守灵。”
“原来一切事情都是黄总管在操心,你真是个忠心义胆的家仆。”
话一脱口,两人都有些心惊,原不过是句奉承的句子,可是,都不由自主,垂目举止尴尬。
纹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来了,不只是为了说话,见黄总管红了脸,面有愠色,她又突然冷笑,陪段宗秀做戏,是本份,这个男人,她才不用客气。
“黄总管,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呀。”
“请恕小人愚钝,为知夫人说得,是件什么事情?”
纹生使了个眼色,淄珠识相,退到门口把风。
堂上,两个人,纹生盯着黄总管,半晌,忽一笑。
她实在瘦了很多,双颊削薄,尖利的下巴,抿起唇来,眼角弯弯,有些不怀好意。
向前走几步,逼到那人身边,低着声音,调侃他:“段御史花了多少金银买你?事成后又许下什么高官厚禄,才令你做出这卖主求荣的事情?”
“夫人何出此言,小人实在担当不起。”黄总管纵然不忠,却也算是有眼有识的家仆,遇硬则强,有恃无恐,索性出言顶撞:“夫人是不是受惊过度了,以至于昏言乱语,很该找个大夫来调养一下呢。”
纹生毫不介意,仍然是笑“那日在佛堂,我虽然虚弱,却还不曾聋哑,这些弯弯曲曲,怎么瞒得过我?现在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是因为念及段大人是我的夫君,胳膊肘不会往外拐,你是算准了我舍不得对付到他吧?”
“夫人言重了,小人不敢的。”黄总管吃不住她凌利的眼色,低下头来,深深一躬:“时间不早,夫人该回府了。”
“走?”纹生回过身去,这次,对住灵柩:“黄总管,我是个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连同那些与七皇子的关系,所有怨恨牵连,你都是一清二楚的,你说,我会不会放过你,轻易地走?”
黄总管不响,他抬起头,目光阴冷地看这女人,不肯回答。
“你想必也该明白,所有痴男怨女,毫无根源可寻,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我自会追讨使力,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尤其是你,与此事并无瓜葛,只为了一点点荣华富贵,连同段宗秀做出这种事来,你说,我可有多么恨你?”
她蓦然回头,二道目光似明利的匕首,刺得黄总管悚然一惊。
“夫人,……。”他喃喃地,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此时,她已走了过去,在灵案上轻轻抚摸,很久很久,她才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烛台。
黄总管顿时紧张起来,僵着身子往后退,“夫人,”他边退边求:“这事是段大人的主意,小人不过是撒了个谎,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等结局。”
“是么?”她‘咯咯’地笑,顺手拔下顶上的蜡烛,一根青铜针露出头来,寒寒冷笑。
“夫人海量。”黄总管魂不附体,看着这个无理可喻的贵妇人,她如着了魔般的纠缠他,左右不肯放弃:“您饶了小人吧,人死不能复生,您就算杀了我,七皇子也不会醒来了,而且…,而且还会连累到段大人。”
他渐渐扬声起来,噪音尖利,与此同时,纹生已贴在他面前。
完结 文 / 暗AN
“哦。”她笑容不变:“你怎么知道会连累到段大人?太后皇后都很宠爱我,这点,你会想不通?”
她用烛台对着他,一瞬间,有些恍惚,那个青烟弥漫的佛堂,那个人…。
“夫人。”黄总管眼见她分心,一把上前夺住烛台,仍是苦苦哀求:“您放了我,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俯首投地,万死不辞。”
被他求得悲切,纹生回过神来,她也并不是真想杀他,不过是要等这么个时候。
“除非你答应我办件事,我便放了你,一概从此不提。”
“夫人请说。”
她低下身去,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什么?”黄总管一呆,这女人真疯了,他不置信地看她。
“我只要这一件东西,你拿来了,恩怨才算消亡。”她微笑:“他死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要他死,今后的日子还长,在没有他的岁月里耗磨,我怎么会安静下来?怎么会不想到恨你?你既然闯进来了,好歹给我个交待,否则,这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门口的淄珠突然轻咳一记。
纹生立刻松手,烛台捏在黄总管的手里,台座上雕了支怒发的龙首,瞪着他,焦灼而不讲理。
两个素衣婢女走进来,手里提着纸钱香烛。
黄总管傻傻地立在原地,看纹生若无其事,将鬓角的一缕散发,理进髻里。
“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有劳黄总管亲办,过些日子,若得空,我还是会再来的。”
她招招手,叫来淄珠:“七皇子府里人手少,黄总管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留在这里帮忙料理,待一切办妥了,再回府罢。”
“黄总管。”临出门,她犹回身笑:“抱着支空烛台做什么?香烛早来了,还不加紧点上,若是连承先启后的眼色也没有,怎么指望今后好升官发财,福运亨通呢。”
这件事,他并无选择,纹生踌躇满志,自回了府。
府里,段宗秀在发脾气,她进门时,他正摔了茶碟,喝斥下人。
纹生不理会,一入房,便在锦榻上坐了。
“怎么了?”他反过来,小心翼翼地探问她:“怎么不声不响的,是不是累了?淄珠呢?”
“她留在皇子府,替我烧钱点香。”纹生淡淡,又问:“你怎么在府里?没去上朝?”
“我才退朝,没有什么大事,所以早早回来。你…,七皇子府里安排得怎么样?”
“不错。”纹生随口答他,又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丝血痕,是刚才,拔烛台的时候,被划伤的。
她忍不住好笑,烛台有灵,是在替那人在惩罚她吧,怨咒是道无影的念,潜过来,借尸还魂,附身在所有可依着的物件上,候机伸手,在生前,是她不放过他,如今,也许他也不会放过她。想到这,纹生感伤,轻抚手面,情愿他不肯放了她,一道小小的创口,如果能触及他的所在,也是值得的。
她张开唇,以舌覆住。
“什么东西?”段宗秀也来看,只是一条血线,他不很在意。
段宗秀是觉得值得,这些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自七皇子府回来后,纹生不再痴迷,她已在渐渐恢复。慢慢会得巧笑转眸,看他的时候,也不再神情恍惚。
又过了几日,寻了个时机,段宗秀同纹生闲聊:“七皇子定在明日下葬,年青力壮便遇此横祸,到底是个福薄之人,我们大礼之日曾得他一副刺绣,至今还挂在墙上,睹物思人,终是不吉之兆,纹生,依我看,那件东西很该收起来。”
他试探她,她又岂会不明白。
“不错。”纹生笑,也不多话,径直唤人来将绣品摘下,索性大方成全到底:“晴衣,这东西绣得粗劣,叫府里的绣匠把嵌宝金丝拆下来,其余的不要也罢。”
“把它拆了?”段宗秀本小心在旁听着,得了这话,又是惊喜:“你果然要拆了它?”
她看着他,只微微地笑,当然不要了,这一卷锦绣绮梦,肯毁了它,是为了真身可替。明日,那人就要下葬,明日,她便能得偿夙愿,大千世界细微碎尘,凡人的欢恋如过眼云烟,她却可以奋力抓住,些些刹那痴缘,疯魔?迷障?什么才是重要?女人深情,本是如烟如雾,风驰电掣鸣乱。
她返过身来,抱住他。
第二日,早早地,段宗秀上朝,纹生坐在镜前,胭脂淡抹娇艳,锦衣重披光彩。
昨夜的春情,犹在今日,爬出眉销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