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之本阵杀人事件[横沟正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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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良介两人,尤其是良介。
良介是个让人非常感兴趣的人,他的个性和贤藏正好相反,表面看来十分柔顺,内心却非常偏激。由日记的内容可知,贤藏以‘教养不同’的藉口压抑着良介和母亲为他带来的苦恼,尽量避免发生冲突。良介十分清楚这点,反而更有意无意地激怒贤藏,于是,杀机就在这时种下。
当初大家都非常反对这门亲事,由于贤藏的坚持,终于达成婚娶的目的,想不到又在这时候知道克子既非处女之身,又曾经有过恋人,无巧不巧地在婚礼前不久双方还见了面。请大家想一想,贤藏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金田一说到这里,暂时停住了。没有人答腔,探长、银造和隆二都神色黯然。
“克子除了聪明开朗与坚强果决的个性让贤藏喜欢外,最吸引他的应该是克子给人非常纯洁、干净的感觉。不料却在即将结婚之时知道她曾有过恋人,身体内留着别的男人的血。像贤藏那样连别人碰过的暖炉都会用酒精消毒的人,对一个曾经投入别的男人怀抱的女人,他难以接受。他只要一想到克子一辈子要依偎在自己的怀抱里,就全身冰冷。但是为了自尊又绝不可能退掉这门婚事!
他若是这么做了,等于是向以往他所轻蔑的亲戚屈服;他也无法把克子当成名义上的妻子来蒙骗亲戚。在举行婚礼的数日前,克子在大阪百货公司碰见那个姓田谷的男人。田谷究竟是何许人,贤藏和我们一样不了解,也许他不是那种会利用自己和克子过去的关系敲诈的人,但是谁也无法保证,万一田谷在一柳家出现,会演变成什么状况?
一想到这里,贤藏当然不放心。不过,这次杀人的动机,与其说是各种事实造成的,不如说是来自于他的性格。贤藏非常憎恨克子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里,而克子以残花败柳之身,竟想当自己的妻子,贤藏一想到这点,就有说不出来的憎恶。结果,他只好以那样巧妙的方法来杀人,但是表面上又必须让人以为婚礼照自己的意志举行,实际上他是无法忍受成为真正的夫妻,才出此下策的。”
金田一分析完凶手做案的心理后,隆二有些迟疑地问:
“这算是殉情吗?”
“殉情?不是的,这应是对克子充满强烈憎恨的恶意杀人案件,因为自杀并非贤藏的本意,他知道任何巧妙的犯罪都难以掩饰,再加上他的良心和正义感无法长期忍受自己是杀人凶手,因此,趁自己未受良心苛责之前先自我了断。
这件案子和一般杀人案件或侦探小说的情节顺序正好相反,通常是先发生杀人案件,接着是警察或侦探展开调查,最后才是凶手被逮捕或自杀。但在这件事里正好颠倒过来,因此,我认为如果因为凶手已经自杀就认为这件事无足轻重,那是大错特错。凶手心态之恶毒难以想象,尤其故意布置成克子并非被他所杀的样子,并且,在自杀之后更布置成他杀的情况,天下再没有比这件更恶毒的事了。”
“他是为了不在亲戚面前屈服,也不愿意亲戚或良介嗤笑自己而伪装成他杀的样子。”
“正是这样,这件事的动机全都因这种观念而形成,也可以说是本阵的悲哀。”
第十六章 模拟杀人
过程推演
大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默默无语,空荡荡的偏院里,只点着一盆炉火,让人觉得有些寒气逼人,谁都不想早早结束这次会谈。
探长在炉火上写着字,擦掉,又重写。不久,他突然抬起头:
“虽然大致上已经知道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但是案情的经过还是叫人不明白,能不能说明一下?”
探长的要求让金田一雀跃万分,一只手不自觉地搔着满头的乱发。
“这件事里首谋的人已经死亡,无法听到他的自白,大家只能凭自己的想象去猜测,但是还有相关人士在场,让我们从头开始研究这桩案件。”
金田一从怀里取出小笔记本放在膝上。
这桩案件给我最初的印象是侦探小说的色彩非常强烈,先不提密室杀人,像什么三指男人啦、琴声、相簿、相片、未完全焚毁的日记内页等等,这一切都符合侦探小说的特性,如果只有一、两样这种特性,或许是偶然,但是,弄得这样齐全,解只能认定是人为的,当我见到三郎的藏书时露出高兴、亢奋的心情,探长应该很清楚才对。”
探长默默点头。
“事实上,布置成他杀诡计的伎俩,在侦探小说中常被运用,最具代表性的要算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中的‘索亚桥案件’。为了让自杀被认为是他杀,凶器必须尽可能远离尸体,‘索亚桥案件’中使用的凶器是手枪,方法是在手枪上绑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上铅锤,自杀者站在桥上用手枪射自己的头部,松手后,手枪就被铅锤的重量坠入河底。我从三郎的藏书中看到这篇曾经被人仔细研读过的痕迹,因此确信贤藏是从这篇小说中得到启发。”
“原来如此,三郎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隆二急切地问,于是金田一又得意地搔着他那一头乱发。
“三郎在这件事中扮演着非常微妙的角色,这点稍后再说,至少贤藏在拟定杀人计划时,和三郎完全无关。依贤藏的性格,如此重大的计划绝不可能找人来帮忙的。”
金田一的眼光落在笔记本上。
“这件事的第一幕是在十一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婚礼前两天的傍晚。神秘的三指男人在村办公室前的川田小吃店出现,就在那时案情开始逐渐成形了。”
“那三指男人和一柳家究竟有什么关联?”
探长把座垫往前挪了挪。
“探长,那只不过是个路过的人,和一柳家毫无关系。”
“金田一!”
银造蹙着眉头,疑惑地望着金田一。
“那男人不是问小吃店的老板娘,要去一柳家怎么走吗?”
“大叔,那男人真正想问的并非一柳家,而是去久村的路,这点,今天早上在川村已经和探长实验过了。”
探长目瞪口呆,金田一微笑着说道:
“大家都以为那男人是搭火车来的,在清车站下车后,他问去久村的路怎么走。由清车站附近到久村有两里多远,很难一下子就说明,在这种情况下,被问到的人一定会先说个较近的地点,然后,再问正确的走法。当然,那男人到了川村后就再问路。这点,今天早上我曾经实验过。告诉我怎么走的香烟摊老板娘就是这么说的——沿着这条路直走就到了同村的办公室,到了那边再问一柳家大宅怎么走,那是大宅邸,很快就可以找到。然后,再沿着一柳家门前的路直走,翻过山就到久村了。那个三指男人也是在这情形下来到村办公室前,然后问小吃店老板娘如何去一柳家。”
探长、锻造和隆二听到这里,都不禁发出叹息声。
冤死的过路人
那个三指男人和一柳家的关系单纯到只是问路而已!
“虽然那男人和一柳家毫无关系,但是不久后,那男人就卷入这件事里了。老实说,他是掉进了贤藏的陷阱里。那男人离开村办公室后,立刻走到这宅邸前,一见果然是很大的宅邸,而且又听说宅邸的主人即将和年轻的少女结婚,谁都会好奇地想进宅邸内看看。用因为被邻居发现了。只好以询问住久村的路该怎么走来掩饰。虽然为了掩饰难堪才问路,却也没撒谎,他的确打算去久村的。
从一柳家到久村的路从这里开始突然变成上坡路段,那个男人看起来又显得相当疲惫,因此,他爬上宅邸后的低崖,打算在上坡前稍微休息一下。又不想被人打扰,这是很平常的心态,是吧?”
“不幸就在那里被贤藏杀了?”
探长提出询问的同时,我轻咳了一声。这时,金田一注意到了我的反应,微笑地望着我。
“关于这点,我想请F医师说明验尸的结果。”
到这时我才明白金田一要我延后说明的真正原因。这个看来务实的青年,一脸微笑地看着我,并希望我在最具戏剧性效果的时刻,才公布此一事实。
“我简单说一下验尸结果:那具尸体是自然死亡的,等解剖报告出来后就更清楚了。依我判断,他是死于体能极度衰竭与过度疲劳引发心脏休克,至于胸口的伤痕,那是死亡二十四小时后才造成的。”
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隆二的眼里射出光辉,把座垫向前挪了挪,问道:
“哪男人并非家兄所杀的?”
“是的,一开始我就这么认为,不管贤藏如何热中这次杀人计划,至少不会杀害无辜的人。”
“但是……他胸口的伤呢?”
探长好奇地问。
“那是贤藏实验过后所留下的痕迹。在拟妥了杀人计划后,凶手总希望确定是否可行,若可行,又需花费多少时间,因此,贤藏也做了我刚才所进行的实验,实验品就是那具尸体。
大叔,根据你的描述,事件发生的前一夜,铃子也听到拨动琴弦的声音,实验就是在那时进行的。”
我们情不自禁地互望对方,隆二的脸色再度转为苍白。虽然那人已死,但是比真正杀人更恐怖,我的背脊有一股寒气直往外冒。
“话说回来,那个三指男人爬上后面的低崖后不久就死了,尸体大概是在二十三日晚上或二十四日早上被贤藏发现,于是就把尸体偷偷扛回家中,藏在神龛后的壁橱内,因此,壁橱里面留有三指男人的痕迹。
二十四日,也就是婚礼的前一天,中午过后,贤藏和母亲为了弹琴的事在饭厅内有所争执,这时,良介带着猫的棺材进来,紧接着三郎理好头发回来,说有个三指男人在问家里的事。当时铃子从三只指头联想到弹琴,对她而言,这样的联想很正常,但是铃子模仿弹琴的姿势给了贤藏强烈的暗示,却是这件事的重要关键。”
大家都望着金田一的脸。
“贤藏那时虽已经拟妥了缜密的计划,但对于在计划中使用的‘绳子’却还役有想妥,那根‘绳子’必须是又长又细又有韧度才行。贤藏见到铃子模仿弹琴的姿势,让他想到三只手指和琴的关系,同时也注意到琴弦的位置。想想看,那样天真无邪的少女,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暗示出杀人行为的重要关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宅邸里有好几张琴,琴弦也不少,拿出一两个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因此,贤藏到储藏室拿琴。原先,他打算以岔枝当作支撑点,却在拿了琴又见到弦柱后,发现它非常适合用来做支撑点,因此,这件事和琴的关联也越来越深了。”
“哦!”
探长又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那么三郎和这件事的关系呢?”
“三郎撞见了贤藏的实验。当然,这也许是我的想象,不过,除此之外,三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加入这项计划。”
大家又不约而同地互望了一眼,隆二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
第十七章 意外的密室
主谋者
“我能想象三郎发现这个实验,但是真实情况也只有问三郎才能明白。这件事里有些是只有他才能想出来的伎俩,可是他中途参加此一计划。贤藏当初的目的只要被认为是单纯的他杀就可以了,一定没想到要捏造这个凶手。
以三郎的观点,没有凶手的杀人案件更容易叫人怀疑,因此才急忙捏造凶手,而三指男人正是现成的。贤藏和三郎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对方形迹可疑,又问起自己家里的事,这条件十分符合凶手的形象。
另外,只要是侦探小说迷都会留意指纹,三郎也注意到那男人独特的三只手指的指纹一定留在川回屋的杯子上,于是更加刺激了他的欲望。而后,三郎又想出一些诡计,比方相簿上的照片及日记中的只字片语,把它编造成三指男人和贤藏之间似乎有什么纠葛。换句话说,这件凶杀案是贤藏的智慧再加上三郎添加的悬疑伎俩,致使这桩案件复杂起来。”
“他们从哪里拿到三指男人这张照片的?”
银造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三指男人随身携带的。”
“这就奇怪了,有谁会把照片随身带着?”
隆二蹙着眉头问。
“你说的不错,一般人也许不会,但某些行业的人通常会随身带着自己的照片,像是汽车司机啦……”
金田一习惯性地抓抓头。
“啊!”
探长忽然拉高音调,恍然大悟地说道:
“难怪我觉得眼熟,经你这么一说,才看清原来是贴在驾驶执照上的。”
“完全正确。”
金田一高兴地抓了抓头,接着说:
“知道这点,也就能了解为什么那男人的脸上有伤疤和三只手指了。这人名叫清水京吉,后月郡人,是个汽车司机。从小到东京谋生,最近因为发生车祸,不但已无法再当司机,同时身体状况也很差,想静养一段时间,因此就写信给住在久村的姑妈,问她愿不愿意收留他。
姑妈回信给他,说是既然有这种困难,随时都能来住。之后他的姑妈一直焦急地在等他,他却毫无音讯。这是今天木村刑警到久村调查的结果。
由于清水从未到过他姑妈家,他姑妈只记得他小时候的长相,当木村刑警把照片拿给她看时,她不敢确认,不过却表示和她的哥哥长得很像。可见那个不幸死在宅邸后低崖上的三指男人确实名叫清水京吉。”
“因此,尸体就被家兄利用了?”
隆二沉痛地询问。
“那些没完全焚毁的日记,又该如何解释?”
探长毫不考虑地追问。
“啊,那也是三郎安排的陷阱之一,像贤藏那样始终不断写日记的人,一定记述过各种不同的经历,只要略加综合整理,想编成任何情节都可以,你们看!”
金田一从记事本里取出五张焦褚色的纸片,那是没有完全焚毁的日记。
“这是其中之—……今天往海滩的途中,经过平日冬子在弹琴的地点,我一听到那琴声就难过……第三……是冬子的丧礼,寂寞、悲伤的日子。今天岛上也下着细雨,我参加丧礼……第五是……离开岛屿前,我再次去冬子的坟前献上野菊,祭拜后,似乎听到琴声,我率然……似上这三页无论是钢笔笔尖的粗细、墨水的色泽,或是冬子的姓名,显然是同一时期所写的。
但是第二页里的……那家伙!我憎恨……我终生都憎恨他……以及第四页里的我是否跟那家伙决斗……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愤,我要视他为毕生仇敌……这二张字迹的笔尖粗细不同,墨水色泽也不同。而第一、三、五页是旅行途中所写的,当时不可能同时使用好几支钢笔,因此,第二、四页一定是不同时期写的。
从字体来判断,第二、四页事实上,应该是更早以前写的,换句话说,应是贤藏在大学任教时写的。隆二先生,贤藏在求学期间有过这样的事,你难道真的毫不知情?”
隆二忽然被问一时呆愣住了,茫然地望着金田一,不久即愧然低头,略带犹疑地说道:
“关于这点,我也觉得很难理解,大哥在大学任教期间,发生一件让他非常憎恨他的一位同学的事情。那人本来是大哥最亲密的朋友,但是和老师的女儿谈恋爱,大哥认为他的朋友背叛了他,同时还被他暗中摆了一道,使大哥陷入很不名誉的处境,结果不得不离开学校,而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