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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鱼的腰带-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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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弄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在林荫镇躲藏这么久。我为什么曾经觉得应该回避他呢,为什么曾经觉得远离他才安全呢?
  真是莫名其妙。
  我应该亲自去见他,叫他跟爱丽丝道歉,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就把他揍趴下。难道不是这样吗。
  过去的我实在荒诞。
  “苏,你不明白,他是来找你的,为了你而来的!”
  “我明白。”我将声音尽量柔和,因为安娜焦急得嗓音尖利,她从未这样失态。“他要找我,而我也正巧要找他,这很明白。难道他会带上大军前来吗?”
  “……他通常自己来。”安娜的声音总算低下来了,“但是他是个危险人物,他擅长谎言,而且非常聪明。——他以前总是向我打听你的消息,那时候他只是表现得好像自己对林荫镇非常感兴趣,我想了很久才发现,只有关于你的问题他问得非常细致……我……总之我觉得非常危险!”
  “我了解。”我对她说,“他是个危险人物。”
  “不!他本来是不应该找到你的,但是我暴露了你!”
  “安娜,听着,只要我在这里他就总有一天会找到我的,这不是你的错。——安娜,告诉我,你还爱他吗?”
  “……我想不,但是我总是无法忘记我曾经爱过他。”
  “安娜,我的妹妹也爱他,但是他却杀了她。”
  安娜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她说:“所以你应该躲起来。”
  “我已经躲了够久了。”
  “这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知道,我的直觉说你们不能见面。”
  “我的直觉和你的直觉恰好相反。”我看着她,虽然也许她看不见,但我明白我的视线是坚定而充满勇气的,我希望她因此能够理解我的坚持,“我已经下定决心。”
  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不知道驱使这强烈愿望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已经是时候让我将那一段过往斩断。从此它们应该只是平凡的记忆,而并非折磨我夜不能眠的荆棘篱刺。
  ……
  醒来的时候夕阳铺下如火的天尽之途。卡尔在我身旁沉睡。他也许是将我搬到卧室之后又一头栽倒,也可能做了些别的什么事情之后又回来蜷在我身旁睡觉。
  他的睡容还是那样干净清澈,安宁无瑕。
  我还是做了那个梦。
  澄蓝的最初之水在脚下平静无波,卡尔的歌声直达天际。但我不再是一棵树,我开始生长出手脚,变回人的样貌,我在水面上行走,蓝色无垠的水在我脚下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水与水的中间有一扇虚空的门。我试图伸手推开它。
  【你没有钥匙。】
  【亚尔林。】
  我的梦中从未出现过亚尔林。我总想也许我对他的仇恨尚不至于刻骨,以至于我甚至记不住他的容貌。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我醉酒之后用小刀刻在了桌脚,用书籍遮盖掉,却每日都能抚摸到。
  我为爱丽丝的死痛彻心扉,但除却她不许我向亚尔林复仇之外,他丝毫不能更多地激起我的情绪也是我宁愿在林荫镇躲藏的原因。
  而在梦中,见到他的时候,我甚至连细小的仇恨都没有了。
  心情平静而温足。仿佛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相识已久。
  【你没有钥匙。】
  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看见他的手臂在流血,血液顺着他的皮肤抵达指尖,然后一滴一滴落入澄蓝的水中,仿佛艳红的花层叠绽放开。那些花在水里生长着,茎蔓相连,逐渐隔开我与脚下的水,形成一片不断扩展的红色蔷薇园。
  亚尔林看着我,微笑。
  【我有钥匙。】
  他深黑色的眼睛仿佛夜空的宝石,又带着细碎星辉。嘴角的柔和弧度自然温柔。
  我想到为什么我会对他没有敌意,因为这张脸我每天都能在镜中看见。
  【亚尔林?】
  【我不叫亚尔林。】
  【你是我?】
  他笑着,不再回答,看向我们面前的那扇门。
  他的确是我,我觉得我遗失他许久,也许跨过那扇门我们就能够重聚。他已经抬手用血液在银白色的门扉上划下奇诡的图案,他将手掌按在其中一半上,要我按上另外一半。
  【这是钥匙,门马上就会打开。】
  我对他的话丝毫不作怀疑,接过他递到我手里的匕首,将手臂划开,等到血液淌满我的手心,我将鲜红的手掌印上他为我留下的另外一半纹路。
  然而有一个力道阻止了我,轻柔的微凉的。是卡尔,他蓝紫色的眼睛满怀悲伤,修长优美的手指上满是我的血液。
  【苏,不要去打开那扇门。】
  他长长的鱼尾拖曳在血红色的蔷薇上。蔷薇的藤蔓将他的身躯缠绕,蔷薇的刺扎进他的皮肤。他的血液流淌下来,但是同我的血液不同,那更加明丽的红色变成一粒粒珠子,纷纷下坠,又消失在空气中。
  我看着他,思考他的话,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悲伤,又想知道门后到底有些什么。哪里有东西呼唤着我,但是卡尔的神情却又让我想要放弃一探究竟。
  亚尔林——不,另一个我,他叹了口气。
  【你不应该思考这么久的,你被迷惑太深。】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握住我持着匕首的手,将那匕首插入了卡尔的胸膛。
  灼黑从他的胸口蔓延,血液燃烧出滋滋的声响,卡尔发出暴怒的吼声,他将我拉到一侧,然后瞪视着另外一个我。黑色的纹理从他白皙肌肤蔓延出来,狰狞的纹路覆盖他全身的皮肤,蓝紫色美丽的鳞甲泛着锐利森寒的冷光,牙齿伸展暴突,手指上的指甲浸润血气。他胸口的伤口在不断扩大,但他却恍然未觉,伸手掐住了另外一个我的喉咙。
  【看着他,看他是怎样的怪兽。】
  另外一个我的身体随着声音消散化作齑粉。蔷薇花的茎蔓退去。我看着卡尔,看见他胸口深黑的洞。
  他没有心。
  ……
  我是这样被吓醒的,卡尔还在熟睡。
  我理了理汗湿的头发,觉得无比疲惫。
  那个梦……令我不安。
  “苏……”这时卡尔醒过来了,他像个孩子在朦胧中抓住身边人似的抓住我,将头靠在我的手臂上。我想他还远远未清醒,也许是我吵醒了他。
  自从耗魔过度之后,卡尔那成熟的风韵又不见了,仿佛一个到哪里都喜欢粘着人的小孩子,这让我觉得他的心智是同他的魔法成正比的。
  “吵醒你了吗?”
  他的眼睛半阖着,然后发出不知道是回应还是无意义的“嗯”的声音,接着他抬头用朦胧的视线看了我很久,忽然间睁大眼睛:“苏,你生病了?!”
  我几乎被他吓了一跳,他扑过来的动作撞疼了我,然而我也仅有无可奈何。说真的,经历了他那样成熟稳重似乎要将我保护起来的态度之后,这样莽莽撞撞的他变得尤为可爱。我虽然总是说他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明白,我仍旧更加愿意将他当成我的孩子来宠爱。
  “我做了噩梦。”我这样回答他。
  他突然垂下头不看我。
  “苏,我的战斗形态吓到你了吗?”
  他的话令我心跳快了一拍,有种做贼心虚的愧疚感。但我清楚就算卡尔再敏锐也不可能看见我梦到的东西。但我每天梦到相似的梦,这次改变的内容叫我觉得是某种预兆。可是也许又像他说的那样,我只是被他的战斗形态吓着了。
  但怎么可能呢?即使他变得再丑陋,他也仍旧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会为此感到害怕?
  我对这种浅薄的情感感到憎恶。但我仍旧做出微笑的表情,又因为想到梦里卡尔那双悲伤的眼睛,胸口的黑洞和空无的胸腔,我抚摸他头发的动作就显得更加轻柔而小心翼翼。
  “我只是太累了。”
  我想我对他说了谎。但是就像从前一样,他从来不会怀疑我。
  卡尔显得很沮丧。
  “黑说这里不再安全,但是我短时间里无法恢复。”
  “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明白他担忧的东西,“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我知道怎么用人的方法保护自己。”
  他浅淡的笑着,好像初春长出的新叶,清新柔软。显然他相信我。
  “但也用不了多久,那时候我们一起去人鱼城堡,等我找回了我的宝物,一切都过去了。”
  他显得真心为能够与我并肩战斗而感到高兴,这是我从他的神情中读出来的。我也为此高兴,因为他愿意与我一同负担。虽然我猜测在他的语意里“战斗”这个词有着非同与我的理解。
  但是我对亚尔林的仇恨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刻骨。我仿佛只是想同他谈一谈,听他解释。
  在那个梦境之后,我更加确定了这种想法。
  “卡尔,我会跟你一起去人鱼城堡——用你的方法,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见他一次。”
  “嗯?”他困惑地看着我。
  “亚尔林来找我,我会去见他。”
  一刹那,卡尔错愕地瞪着我。“你要去见他?但是我还没有恢复!至少要留在镇子里,无论如何这里比外面安全。”
  “卡尔。”我直视他的眼睛,“我说了,我能保护自己。”
  他的神情令我心惊。无数种复杂的情绪翻涌出来,让我完全分辨不出来那些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我不会弄错,他担忧我,非非常担忧。
  他摇着头:“也许这是一个陷阱?”
  “安娜说他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但是……”
  我阻止了他:“我不会有危险。”
  这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强烈到让我将直觉当成已发生的现实。
  亚尔林,他不会伤害我。

  〇三〇

  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去见亚尔林,就不会随便改变主意,但是卡尔在那一天担忧的神情一直在我面前挥之不去。我尽量不提及这件事情,他也默契地刻意回避。家里面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到最后我只好答应他我会再好好考虑几天,并且绝不鲁莽行事。
  但其实我已经暗下决心,到时候会偷偷去见他。
  我想到了我见过亚尔林之后再告诉卡尔真相,这样他就会知道这些担忧是没有必要的了。
  其实这种自信也令我非常困扰。我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笃定亚尔林不会再使诡计。甚至觉得他愿意跟我一起亲亲切切地坐下来喝一杯茶,然后聊聊那件事情。
  可是他杀死了爱丽丝啊!我为什么会想要跟他坐下来亲亲切切地谈话呢?
  这些疑虑挥之不去。而晚上的梦境里那个曾经让我认为是亚尔林的我自己也再没有出现。仍旧是水,我,还有卡尔。
  卡尔还是在唱歌,但更多的时间会靠着我沉睡。这倒是跟现实中的卡尔很像,他回来以后就总是犯困。但我觉得也许睡眠可以帮助他更好地恢复魔力。
  而梦中的我已经又变回树了。
  ……
  安娜并没有告诉我亚尔林出现的时间地点就又离开了。我想她巴不得我找不到亚尔林。但我想她应该是明白的,亚尔林来找我,我不想躲开他,那又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呢?
  甚至在听见亚尔林这个名字开始,我就对将要发生的所有一切事情熟谙于心,就仿佛是魔女已经为我做了精准无比的预言,给我讲述过了一切将要发生的细节。
  这个本该令我刻骨铭心的名字并没有在我过去的生活中留下哪怕仿佛刀子磨过石头的那样一点刻痕,就连亚尔林杀死爱丽丝时候的神情都已经被我遗忘,但是仿佛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召唤我一般,我无比地期待与他见面。
  时间越是临近,这种情绪就越浓烈地让我无法理解。甚至在下起细雨的那个夜晚我终于失眠。雨水仿佛时光编织的帘幕,其后有一出关于我一生的木偶戏无声演出。我终究没有看清那之中的演员,也许是因为我本已陷入了游离半梦的境地,又也许是什么人始终阻碍着我再踏前一步,彻底揭开那层半隐半现的遮蔽。
  卡尔在我身旁睡着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处处与我相随,害怕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独自去见亚尔林,但我想是命运在暗中推动我,他越是想要清醒地守在我身边,就越是无法抗拒睡眠的魔力。
  我在过于早的清晨青灰色的天光中离开家。卡尔在睡梦中蹙着眉头。我吻了吻他的额心。他担忧的没错,的确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件事将要发生的预感令我疯魔,令我坐立难安。将要出发的时候我竟然有种死期未定的刑犯终于等到判决的解脱感。
  这种感觉也令我不解。是什么叫我期待,害怕,又同时置身事外呢?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带伞。初秋的雨水白而微寒。这几日我所有的焦躁难安都在细细的雨水里被冲刷干净。
  一整个林荫镇都还处于死寂的沉眠里,所有的动物,花树甚至连房屋街灯路面都在沉睡。唯有我的时光是流动的,它铺展成一条道路,从我生命开始的地方流淌向终结的地方。这是许多年来我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见它,触碰到它。无论这种奇异的想法由何而来,我明白我开始得回自己的时间了。
  亚尔林就站立在林荫镇的边缘。
  野蔷薇花浅粉的花瓣在雨中俊秀挺立,鲜翠色的叶子还有健康的枝干和尖端微带褐色的小刺都显得精神抖擞富有活力。它们仿佛和周围的环境分割开来,是从神境花园里偷偷遗漏的一角。
  我知道他在这里,就如同我知道会是这一天一样。
  蔷薇地,爱丽丝的祭日。
  这一刹那我能够感觉到,亚尔林是深爱着爱丽丝的。但是这种爱似乎同我曾经以为的爱情有着微妙的差距。
  他站立在另外一端,安静注视。就仿佛他已断定我必然回来,神情平静,又好像终于等到我回家。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淡淡的微光闪烁的光幕。这光幕将一整个林荫镇笼罩其中,细雨穿过它的时候微微闪过淡青色的光华。光幕上古老神秘的符文流动旋转着,带有寒意的拒绝使我不能向前一步。
  然而亚尔林伸出了手。他修长的手指展开,轻柔覆上实质的光幕,电光闪烁,仿佛银蛇顺着他的手臂爬向身体。他微微皱眉,也许是因为这举动带给他的疼痛。然后他看着我。
  再不能有更多的情绪沉淀在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无法压抑却迟到太久的喜悦说不出口,却通过目光传达,好像挣脱不开的囚笼将我困锁在其中。我无心再辨析他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不由自主伸出手,隔着一层冰冷的光幕同他手掌相合。
  他笑了,如释重负,恍如春光缓慢流淌,轻柔又温和。
  那些闪烁的电光并没有缠绕到我的手臂上来,只是从我们手掌相印的地方开始,璀璨的银色闪电劈啪作响,蔓延纠缠,亚尔林的衣服被吹得散开一颗纽扣,遮耳的头发也几乎向上直立起来。
  很快地闪电链覆盖燃烧,圣艾尔摩之火覆盖整片天空,细小的雨水刹那间倾盆而落,但是狂旋的风包裹着我们,雨水一点也渗透不进来。终于细碎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逐渐汇聚膨胀,凝聚成一种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层光幕最终在电光下瓦解,化作星光散落。如同飞扬的白雪,四月的柳絮,焚烧殆尽的灰烬尘埃。
  街道,雨水,树木,房屋,一切都还沉睡着,只有我已清醒。
  从数十年的梦中,从时光的沉眠里。
  手上传来了属于亚尔林的温度。光幕散尽,我们手掌相合。他握住我的手,然后撑开一柄雨伞。雨水敲打着世界的声音掩盖掉了一切,私密的孤独在伞下凝聚又散开,他看着我,仿佛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话要说,但是酝酿了许久,只说出两个字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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