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腰带-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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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阿止的眉毛挑起来,明显不悦地跳动着,那个男人却还在嚷嚷着诸如“你找到他了,他在哪里,他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一个孩子,以及这小家伙已经这么大了你欺骗了我很多年”一类的话。
最终他唠唠叨叨的莫名其妙的问题使得阿止的怒火无法遏制:“你这个笨蛋!你见过男人生孩子吗?!”
但是那个金发野蛮人毫不退缩:“他小时候就是娘娘腔,我早就怀疑他是个女人了!”
“……你才是娘娘腔!”阿止暴怒地把我放在我的椅子上然后过去提起男人的衣领准备揍上一拳。
我终于知道自从见到这个男人以来所产生的这种微妙的熟悉以及不悦感是什么了。娘娘腔这耳熟的称呼,以及那头标志性金发让我不难想起来这个野蛮人的真实身份。
我捂着额头对现状感到万分无可奈何:“文森特?”
除了那个没礼貌的粗暴小子,恋姐的无理取闹小少爷还有谁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呢?
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我和他的姐姐本该订婚的那一天,之后到现在大约已经过了将近十年,想不到他在长相上倒是突破了小时候的粗俗野蛮,性格却还是让人这么不敢恭维。
……不过阿止遇见他果然性格会变得格外暴躁呢。
难道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吗?
互相怒吼着诸如“苏看起来就是很像女人”,“他是个男子汉”,“你看上去也像个娘娘腔”,“你想吃点儿苦头吗”这一类的话。这种没营养的争吵我完全插不上嘴。
蹲着在地上的文森特的白狼低吼了一声,好像想上去帮忙。与其说担心他们在打架中误伤,我更加担心那野兽咬到阿止。正想再次尝试出声让他们停下来的时候那白狼的肚子底下忽然钻出来一个黑色的毛团儿。看上去不会比我的巴掌更大。也许是在睡眠中被文森特和阿止的吵闹声弄醒了,它迷糊地左右摇晃着然后抬头对已经站起来的白狼叫了一声。
“咪呜。”
“……”一只猫?
白狼看了看跟阿止扭打在一起的文森特,又看了看那只猫,最后果断地扭头再次蜷起身体把那黑炭一样的小猫护在自己柔软的腹部。
我猛然觉得这不靠谱的性格果真不愧是文森特的狼。
然而那只黑猫却不愿意继续在狼肚子地下睡觉了,它滚着圆脑袋挤出来,踩着狼头跳到我脚边,一边叫一边用头蹭我的裤腿。我只好把它抱起来拖到手上。
我可不觉得我异常招猫咪喜爱,难道它认识我?
我想起在人鱼角遇见黑的时候他的确有一只这么大的黑猫……
“弹珠?”黑猫对这个名字不大搭理。
啊……弹珠是绿眼睛,这一只的眼睛是灰蓝色的。
我正想着,黑猫却突然跳上我的肩膀,又一跳趴上我的头发。
这仗势真眼熟……
“炭笔?”
“咪呜~”
这小东西听见我叫对了它的名字,一高兴竟然从我头上滚下来,脚踩着我的鼻子整个挂在我的脸上。我只好哭笑不得地把它重新在手上捧好。
记忆中炭笔似乎已经是只有我手臂长的大猫……卡尔还让它出门代买东西,怎么忽然变小了?
啊……不过我的记忆被卡尔改变,这些事情都有些记不清楚,也许是记错了吧。这小东西又是怎么到了人鱼城堡,怎么跟白狼混在一起的呢?当初它好像是自己从家里跑走了……卡尔那样喜欢它,知道他回来也一定……
卡尔……
卡尔……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而我满目却是金红色夕阳的辉光。远处轻拂的云层舒卷,好像柔软薄纱拂过傍晚的天幕。月桂树在微风中细碎婆娑,每一片叶子上都覆盖着一层水膜,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金红的水晶石雕琢成。
细细碎碎的鳞光在叶面的脉络间流动着,美得摄人心魄。
然而更加吸引我的却是站在身边的那条人鱼,他蕃红色的长发比世界上的一切红都要艳丽,他金绿色的眼睛又比世界上一切的情诗都要深邃多情。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种美能够叫我甘愿沉沦的话,又还有什么能够比得过他呢?
——来吧苏,我给你的人鱼之心。
卡尔……卡尔。
——那是爱的誓约之戒,戒指是没有魔力的,有魔力的是句咒语。
卡尔,卡尔……
——那句咒语是‘我爱你’。没有人鱼会抛弃自己的伴侣。
卡尔!
——苏,我爱你!
那么你在哪里?!
三十五
啪嗒。啪嗒。啪嗒。
这脆响仿佛惊雷落在耳边,我刹那间从往事旧梦中被拖曳回来。
没有流火的夕阳和晕红生辉的月桂树。窗外仍旧素雪静落,天地苍茫。
炭笔咬着我的手指,眼睛却追着地上的一颗玻璃珠子。正是那玻璃珠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弯腰把它捏在手里——这是……我曾经买给卡尔贴壁画的那些珠子……
爱情究竟是什么。如果我爱得他上天入地,又怎么能因为忘记一段旧时记忆就忘记同他相处时的甜蜜呢?如果我爱他重逾我的性命,又怎么能因为世间的事情对他心生罅隙?如果我和他之间纠缠了许多的恩怨纠结,那么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这样感情还能不能够算□情?阿止说他使我家破人亡,但是其中曲折又有谁说得清,我看过他的记忆,他身上灭族的仇恨又怎么能说同我没有一点关系?他到离开时还对我表明爱意……我却……在他面前退缩。
我对他的爱到底有多深浅?但如果要说这些都不是爱的话,我为什么又会感到这样无所适从失魂落魄。
我把那玻璃珠子攥在手心里。
阿止和文森特还在争吵不休,这样的噪音让我更多了一层烦躁。
我把早餐的盘子扣了过去,正在落在文森特的后脑勺上。
“我吃饱了,你们可以继续吵。”
大概是我脸色太难看,他们两个都没敢说话,我把炭笔提在手里带了出去,地上的白狼呜咽了一声,炭笔回了一声,那白狼又趴回去了。
我想到文森特那个蠢货养的这么有意思的蠢狼,出门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管家路易已经在书房等我。
对于我来说在人鱼城堡的数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过。爱丽丝……死之前已经将整个城堡的家产甚至爵位都给了阿止,而他如今接我回来,又不好解释我们之间的身份,也只好默认我是他的嫡子了。
书房的那张核桃木桌子还是跟母亲在的时候一样,而那位威严冷漠却重誓言的女性已经不在了。一整个人鱼城堡还记得当年风光往事的人只怕只剩下我和这位白发苍苍的管家了。
老管家路易那双恭敬中总是透露干练锐气的眼睛已经因为年老而蒙上白翳,头发也早就沧桑,该是老年佝偻的身形却仍旧挺得笔直,他像所有老年人一样慢悠悠地走路,但是脚步稳健一板一眼,仍旧保持着他那令人钦佩的管家风范。
我在核桃木桌后坐好,他为我端来一杯清茶,然后侍立在侧。他将自己的工作当成一种荣耀,从来不愿意在我面前显露老态。
“苏少爷。”就如同十余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我,这个称呼从未改口。别人觉得是他年老糊涂将我和曾经的苏少爷弄混,但我看着他虽然颜色浅淡却仍经锐利的眼睛,觉得也许除了阿止以外他是唯一知道我是谁的人吧。
他每次给我的茶,都是我从前爱喝的绿茶。
“路易,文森特是人鱼城堡的常客吗?”
“希尔家族曾经和欧逊家族关系要好,但是这位文森特伯爵曾经惹怒了爱丽丝小姐的兄长,爱丽丝小姐就不允许他再来人鱼堡做客了。但是近几年伯爵大人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希尔家族的这位伯爵又时常来了。”
我看了老管家一眼,他的神色恭谨,没有流露更多情绪。
“您对希尔家族的了解有多少?”
“希尔家族和欧逊家族的友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上一任伯爵,爱丽丝小姐的母亲正是来自于希尔家族。金发蓝眼是这个家族的特征。”
“你是说上上任伯爵夫人是希尔家族的小姐?”
“正是这样,康丝坦斯夫人是现在这位希尔伯爵的远房表姑,深受原林精城堡伯爵的喜爱,所以将她嫁给了爱丽丝小姐的父亲。”
我有些无法想象,高贵的母亲竟然会是文森特这个野人的姑姑。
“原来希尔家族的城堡是林精城堡……”
“是的。正如人鱼城堡伯爵的封号是人鱼伯爵,希尔家族的伯爵也被称为林精伯爵。”
“这真像是神话时代的封号。”
“这正显示了两个城堡的亲密。欧逊家族和希尔家族的城堡是同时建造的,我曾听说中间有相连的密道。欧逊家族盛产珍珠以及各种海产,希尔家族则依靠森林的便利为陛下提供毛皮——虽然这些荣耀在现在已经消退了,但还是有许多故事流传下来。”
“什么样的故事?”
路易老年浅淡的眼睛看着我,我仍旧分辨不出来里面的情绪。接着他说:“我可以带苏少爷去找一些故事书来。”
带我去找?这样的回答很奇怪,我很少见到路易的这样推脱。如果是往常,他应该先为我讲一讲这些故事,然后才为我推荐书本。
“您需要吗?”
我正要回答,传来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是阿止来找我。
“我想看一看,”我对路易说,“下午……不,明天带我去找吧。”
“是的。”他微微躬身,“我去为伯爵大人开门。”
路易在为阿止开门之后直接出去了。阿止为我端来了一份早饭。我叉起里面油黄的煎蛋:“你跟文森特是朋友?”
阿止就坐在我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上:“我在他的城堡住过一段时间。”
“林精城堡?”
他眨了眨眼:“嗯……大概也就是你在人鱼城堡的那几年,差不多吧。”
我更加诧异了。阿止这样说,他少年时代竟然是在林精城堡度过的吗?怪不得他和文森特的感情那么要好。只是想起文森特,我又觉得阿止有这样野人一样的朋友可不算什么好事情。也许他跟阿止一起长大,所以对阿止并没有做什么太叫人讨厌的事情,只是我想起当年他的斑斑劣迹就实在没办法喜欢他。
“你很讨厌他?”
阿止握住我敲着银餐盘边缘的叉子。我把他推下椅子:“去那边自己坐好。别再打扰我早餐。”
“其实他不算是太坏的人……”他有点忐忑地说,“他挺喜欢你的,不过你要是讨厌他我就把他赶出城堡。”
啊这个奸诈的家伙。我感到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那你就现在把他扔出去吧。”
“……哥哥。”
我把最后一点儿煎蛋塞到嘴里:“他知道我是谁吗?”
“好像不知道。”
“我记得他说我是女人。”
“他脑子不好。”
我忍不住笑了。阿止的各种表情我见过不少,但是这种小心翼翼……他们竟然是那么好的朋友,所以无论怎么样都想得到我的认同吗?
“他是不是想见我,你没带他来?”
“嗯……他觉得你像……你自己,所以很激动。”
其实我也觉得文森特那个野人脑子不好。“他现在在那儿?”
“我把他扔去洗澡了。”
“他是不是想直接冲过来找我?”
“他觉得冬天洗澡太冷……”
……野人。
“你见他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见他?”
“呃……”阿止愣了愣,他自己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用手巾擦了擦手,没有等他回答:“那就见他吧。”
……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所以我原本也打算要见他。
只是我没料到文森特这样的野人竟然真的因为洗了澡而感冒了。医生说上午他发了烧,似乎是因为原本还没有康复又洗了凉水澡。
“凉水澡?”
阿止漫不经心地写着公文,然后抬头淡淡地说:“嗯,很凉的水。”
“……”我该说他们是关系好,还是关系很糟糕?
下午的时候野人文森特退了烧。虽然医生建议他好好休息,但是他一听说我愿意见他就从房间冲出来了。
我和阿止看他在城堡里横冲直撞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我转头问挑着嘴角的阿止:“你不去接他?”
“让他多消耗一点精力是好事。”
“……”
然后我很快就后悔没有让文森特更多地消耗精力了。他一看见我就冲了过来——连阿止都没来及阻止。他按着我肩膀看着我:“你真的不是苏和止的私生子?!”
“……你生下来忘记装大脑了吧。”
我十七岁的时候可以一拳把他打倒,但是我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实力。
所以他没有趴在地上,只是无辜地揉揉大概还是有一点儿疼的面颊:“真的不是?”
“……”文森特一定是在成长过程中大脑受过创伤,这反倒叫我不好意思挖苦他了。“真的不是。”
他认真地端详我,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是苏?”
那双颜色比爱丽丝浅一些的蓝眼睛有些忐忑地看着我。不得不承认,长大以后的文森特俊美帅气,他体格壮实,不像少年时代那样笨重肥胖,叫人厌烦的满脸雀斑也不见了,浅蓝色的眼睛和这种愚蠢的问题都给他添上了一些无辜的气质。我认真回忆,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将他和原本那个臭小子完全联系在一起。
怎么说呢,如果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伤了大脑,会不会从坏人变成好人?
我抬头望着双手交握的阿止,他勾着一边嘴角,笑容有些阴森:“你一定故事听多了,文森特。”
很难想象文森特居然会被阿止吓一跳,接着他沮丧地站起来:“很抱歉,我很想念苏。”
他居然学会道歉……
在我的惊诧中阿止拎着他的后领将他从我面前拽开:“但是你说得没错,他就是我的哥哥。”
……
“是真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文森特都在重复这个问题,阿止一副头疼的样子为他简要解释我变小的原因。
“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大呼小叫。”我也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谁知他听到我说话竟然马上安静了下来,像是孩子面对家长那样。
“苏,对不起。”
老实说,他这个样子让我真的很不适应。跟进门的白狼甩了甩尾巴,叼着黑猫炭笔出去了。文森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能够原谅我吗?”
他这个让子让我没办法说出不能……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太好了!”他马上神采奕奕,“那么你能够接受我的爱吗?”
我想也许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弄错了一件事,文森特可能是个火星人。
阿止冷笑着拎着文森特的领子又把他从我面前丢开,文森特在面对阿止的时候显然没有面对我那样礼貌:“你说过要公平竞争!”
“没可能!”阿止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我们是双胞胎,生下来就注定比你亲密。”
文森特恼怒地瞪着阿止:“你们是兄弟!”
“我不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大嫂。”
文森特怒气冲冲,阿止挑着眉毛。我想到这其中纠结的关系无可奈何地捂住额头:“你们真的是好朋友?”
“当然是!”两个人一起大声地回答我。
“……”好吧,你们是好友,“你是怎么认识的?”
我问到从前,阿止撇开视线保持沉默,文森特摸摸鼻子。
诶,算了……就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