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的警号-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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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座各处还和以前一样,街上人多些,不断有汽车缓缓驰过。但中西功看去,街道似乎变得比以前宽阔了,两边的楼房也矮小了。这大概和在上海住的时间长了,看惯高楼窄街有关。
在三目町街口,他找到了“佐山书屋”,佐山一见他,便亲切地拉他到后房里吃茶。他觉得佐山的热情有点过分,夹带着虚假,特别他那只假眼珠,不能随那只真眼珠一起转动,使他的热情减去一半真诚,好像掩蔽着什么诡计,不让人看破。
“你从上海来,正好问问你,我想到上海去开个书店,你肯不肯帮忙?”佐山认真地说。“中国人不喜欢日文,而且他们把商人和军人一样看待,所以,你去经营书店一定很困难。”
“不喜欢日文?”佐山不解地瞪起双眼,直视着他,这时候,他的两只眼珠成一正方向。真假难分了,“难道他们不知道最后还要屈服于我们吗?不要两年,他们统统要学会日本话,要用日文写信,孩子要念日文书。我就是预见到这一步,才决定先去那里的,我要先去站住脚。我们俩可以合伙,你在‘满铁,给我作靠山,怎么样?”
“我不善经商。劝你也别去。两年占领全中国的愿望难实现。”
“要全中国干什么?汪精卫不是在南京建立政府了吗?”
“重庆蒋介石不承认他。”
“谁需要蒋介石承认他?岂有此理。我们不是已经承认他了吗?有我们承认就行了,他在全世界就合法了。全世界都要承认汪精卫!”中西功嘿嘿一笑:“你想得太简单。”
“是吗?当然,你比我知道得多,可是从商业说,中国将来有大市场,现在都在议论我们要向南方扩展。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南方有什么?天边海外几个小岛子,全部加在一起,不及半个满洲的四分之一。”
“重要的是海洋”。
“我们的海洋还不够吗?鱼虾没有国籍。我们占领了海洋也占领不了它们。他们乱跑。”
“不只鱼虾、还有别的。”
“我知道,还有大米、橡胶。但是,连东条在内,都糊涂。”中西功笑了:“什么意思?”佐山笑着:“我不怕你把我写进‘满铁,调查报告去,我受过伤,得过铜牌,我敢说,东条也糊涂。我们用那么多钱去打仗,如果用那些钱买下蒋介石和他周围的将军们,也就买到全中国了,我们的军队,等签订条约以后,开去治安就可以了。到那时候,他们起来反抗,军队就开机关枪镇压,中国人本质上有奴隶性,打死他几千,天下太平!”
中西功“哈哈”大笑:“你这法西斯。”
佐山也认真地笑起来:“法西斯是好东西,能稳定政权。所以我反对浪费士兵的生命和炮弹去占领。只要用钱得法,连美国也能买来,根本不用和他们谈判。”
“你也听说和美国谈判了?”
“我姐夫在军令部供职。”
“噢,我们真的要和美国谈判?”
“好奇怪,怎么不是真的?我赞成谈判,但是我更主张花钱。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把钱都花光了,所以我只得赞成谈判。”
“可是现在我们准备向南方作战了。”
“所以,糊涂,都糊涂,总参谋部又下令征用民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战?”
“不知道。我才不管他那些呢,我已经赔出一只眼睛了。现在用一只眼数钱,我总担心看不清,数错了。”
“这是很重要的。你应该打听一下,和美国开战以后,美国空军会来轰炸东京。如果说你想到上海去开书店是为赚钱,不如说去躲避空袭更实惠。”佐山眨眨眼:“我没想到空袭。”
“如果在开战以前你能离开东京,最好。这是我作为同学对你的忠告。”佐山瞪大眼睛。不响了。他那只真眼珠的闪光,像在思考。中西功又诚恳地说:“真的,是忠告,据我从‘满铁,得到的消息,开战是不可避免了。你不妨问问你姐夫。他也许会知道开战日期,你问清楚了,可以早点离开东京。”佐山思索着轻轻点头:“对。不过,开战的日期,他会知道吗?”
“他在军令部怎么会不知道?他担任什么职务?”
“通讯参谋,收发电报。”
“哟!重要职位。掌握机要,他肯定知道,只伯他不肯告诉你。”
“不会,只要他知道,我一问他就会说。他从不对我保守秘密。”
中西功暗自高兴。想不到,这里竟发现一条渠道。太好了。他和佐山直闲聊到中午,请佐山大吃了一餐。他自己也胃口大开,几杯酒下肚,佐山答应他,去找他姐夫问清对美国的开战日期,立即告诉他,以便他在上海帮佐山找房子开书店。继之,两人卧区起“美好的少年时光”了。佐山突然哈哈大笑,摇头对他说:“你还记得我们那次春季远足吗?我跌了一跤,我说脚脖子痛,不能走了,全班轮流背我爬山,你们这些傻瓜!”
中西功也陪他开心地笑。
日本在明治以前,是个闭关锁国封建落后的国家。维新以后,师法西方,学科技,造舰艇、建海军、炼铁造枪炮。用封建野蛮的武士道训练、驱使士兵,教育他们把为天皇而战死视为神圣,视为日本臣民的天职。其目的都是为了向海外掠夺。台湾、澎湖、朝鲜被日本地图相继标上“日本”两字之后,发动侵略战争以富强便成了日本的国策和活命符。西邻的“支那”,军政混乱不堪,官僚腐败无能。派出几个陆军师,开了几炮,便得了满洲那一大片土地。再派十几、二十几个陆军师,竟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北平、天津、南京、上海、广州等大小城市和周围地区——半个中国。军事取胜的速度之炔使扶植傀儡政权都来不及跟上。他们的谍报工作千得也很出色。在中国军队缴获的日本军用地图上,连偏辟的小山村都画得清清楚楚,甚至哪里有棵树,哪里有口井,都标画得甚为准确,令中国人大为叹服。对蒋介石集团的各派人物,他们也有各种渠道信息沟通,或收买,或诱骗,每每也都得手。但是对中共的谍报力量,他们却一无所知。即如现在,中西功竟能在东京大街上走来走去,在军报道部,在银座闹市,谈笑问进行刺探活动,这是他们连想也想不到的。对此,不能用警视厅大忙作解释,只能说他们狂大疏漏。
中西功到东京去了。程和生日夜提心吊胆地等待,中西功行前曾对他说过,大概三五天即可归来复命,想不到八天过去了,还不见他的影子。这几天,他凭着特别通行证,在日清码头转来转去,每有船只自日本、大连或别的地方来,他都要仔细地看每个登岸旅客。渐渐地,他发现有几个人也像他一样,总在码头附近活动,这几个面孔,他熟悉了,派倪之骥去调查,回报说是“蓝衣社”的。“蓝衣社”陈恭澎等被捕去的14 人,全被汪精卫的“76 号”收买了。不知他们在码头有何美差,是专来等候中西功的吗?过度的紧张,使他有点神经质了。因为,据他看来,这几个家伙,对旅客们并不特别注。意。仿佛有眼线在后,专候什么人。或者他们在等候香港或广州来的新朋友登岸?
中西功走后,他没再去见老吴。除了担任中西功和老吴之间的联络外,他还担任着南京情报站和老吴的联络。南京情报站,也有个专职联络员,每隔三天,由南京到上海一次,传递南京站送来的情报和消息,领取者吴对南京站的指示。这个联络员叫张明达。自从中西功走后,他们已经会面两次了。今天又是该会面的日子,他决定下午到闵行路张明达家去一趟,张明达上午由南京坐车,下午到上海在家休息。
他到张家时,已经下午五点了,意外,张家人说“他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他不由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天都发灰了,快黑了,
怎么还没回来?
他走出张家,在街上游荡。时而走进小店铺借买烟买火消磨时间,时而在街边巷口穿过,不失时机地向张明达必经之路扫一眼。直到6 点,还不见张明达的影子。
是不是暮色中错过了?他决定再到张家去看看。
踏出一家小店门,前行没几步,忽见张明达在他右前方大摇大摆往前走,中等个头,斜挎的大帆布包特别显眼,这个身影和装束他特别熟悉。快走几步,赶上前,待和张明达走并了肩,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问他:
“怎么才到?”
“戚墅堰的铁路给‘老四’扒了。”张明达声音里含着笑,脸上也笑咪咪。
“我当你出事了呢?”
“我出事?”张明达语调带着傲气,转头看他一眼,脸上还是笑咪咪,他这笑咪咪,含有很多内容,是乐观、信心、大胆,对人友好的综合。他的大胆,可不是北方人说的那种“愣头青”,是南方人说的那种机灵、精明。这是生活磨炼出来的。
他已经26 岁了,但是这张笑咪咪的娃娃脸,很容易使人把他误看成个失业的中学生。
“有什么事?”程和生问。
张明达把一本日文的《中央公论》递给他。他俩都知道,那上面有南京站密写处理的重要情报。然后张明达轻声说:“老李叫问,听说东京出了事,上海知道不?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我们采取什么对策?”
程和生低声答道:“派人调查去了。还没回来。不管真假,你们要提高警惕。有了消息就告诉你们。”
“好吧,还有别的事吗?”
“告诉老李,上海‘蓝衣社’14 个人叛变投敌了。你们南京要注意。”
“知道了。”
就这样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两人在吴淤路口分别各走各的,程和生回自己住处,张明达回家。
在许多描写地下工作者的作品里,尤其电影、电视里,作者们往往给人物过多地涂抹些神秘色彩,同时,又多在情节的紧张上着力渲染,主人公如何在危险的九死一生中取胜等等。不必否定艺术创作的需要,但过分了,便常弄巧成拙,从漏洞中让人们看到了虚假。其实,地下工作,岗位明确,任务明确,关系明确,各司其职,出于对同志的无限信任,越是长期隐蔽,工作越是顺利。以这两位联络员而论,他们只管联络,传达情报,上通下达。情报由情报员去搜集。他们像行政人员管理业务干部一样,作情报员们的后勤;他们的联络,有时非常按部就班,按时见面,按时吃饭、睡觉。当然他们也逛闹市、下饭馆,春秋也作郊游。不过,那都是提前约定好时间和地点,是他们完成任务的一种活动形式。
张明达是浙江慈溪人,贫困的家庭生活,本来难供他读书,不幸又父母双亡,12 岁时,跟随乡亲从宁波坐船到上海,经同乡辗转托人介绍,在一家中药铺当学徒谋生。
说起来,中药铺应当不同于一般手工行业那样有各种封建陈规陋俗,而有文化行业的特征。然而事实上并不然,学徒第一任务是无休止的劳动,搬晒药材,铡切药材,炮制药材,药材、药材、药材,每天夜以继日地在药材堆里忙碌,满身汗垢,疲累不堪。还要给客户煎药、送药,还要手里捏个“折子”跑熟悉的商号给“先生”买茶叶,买水烟。三年“出师”除了贴在药柜上的各种药名还熟悉外,没学到一点医术和别的文化知识。什么学徒!出师!就是药铺拣个12 岁的孩子干活,童工!
三年出师的张明达,只觉得两手空空,前途茫茫,无路可走,还得在药铺里继续“学徒”。三年间的社会见闻,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求知欲,直觉地感到,人没有学问,便不会有生路,不会被人尊敬,更不会有社会地位。恰在这时,他从《新闻报》上看到厂职业教育社举办职工晨校的招生广告,并说经济困难者,可以少收学费,他立即去报名。
发榜那天,他跑去看,竟如愿以偿地被录取了,他大喜过望,从此,他每天早晨6 点前到晨校读书,8 点前返回药铺干活。
但是东家说这“有犯店规”,请来他的介绍人,当面打了他一顿,申明:再去念书,便要逐出店门。
张明达挨一顿打,换来的却是打掉了念书求知的机会,他越想越觉得这世道太不公道,天下哪有不让念书的道理?这里就有。如果从此不念书,便只有在这里继续为活命而卖苦力。若要去念书,便要被逐出店门。他想与其让你逐出,不如我来辞职,看准丢脸,看谁体面。人都有起码的自尊心。他到职教社找他的潘仰尧老师求援,把情形一五一十讲个明白,潘老师听罢,流露出非同一般的同情和愤慨,特意托人把他介绍到虹口舟山路胜达呢绒厂当了一名“练习生”。从此,他可以有较多的钱买书和有较多的时间来读书了,还可以到职教社图书馆去看各种藏书。
到图书馆去看藏书,大开了张明达的知识眼界,帮他学会了对社会各种现象做分析,他像突然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对社会道德美丑善恶区分明白的知识世界。他如饥似渴地不放过一点时间去图书馆,在那里他结交了几位理想、志趣相投的各种年龄的朋友,在与这些朋友交往中,他又看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为推翻他所痛恶的旧社会而努力、而献身的有主义、有理想的组织: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一中国共产党。这个组织奋斗的目的,是在全世界建立一个人类有史以来最理想的美好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阶级,没有阶级压迫。在眼前的中国,第一步就是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打倒叛变孙中山革命的蒋介石。此时的他,已经不再计较对无知的药铺店东那点个人怨忿和不满了,他的眼光看的是整个社会,要根除社会的病源。这是他在药铺学徒三年,和医药打交道三年从没听说过的中国的“大病”!
为此,他参加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就在这头一年的秋天,日本挑起了“九·一八”侵华战争。蒋介石的不抵抗,激怒了全中国老百姓。在席卷大上海的抗日浪潮中,他参加罢工,参加游行,参加义勇军训练,誓死以身报国。翌年,“一·二八”事变,十九路军奋起抗击。上海商会组织“上海市民义勇军”,年仅16 岁的他,人还没有步枪高,走上最前线,爬在堑壕里,配合156 旅翁昭垣部,向日军开火射击。
张明达所见到的翁昭垣,是个身材魁梧的军人,指挥部队谨慎而坚决,说话温和,却斩钉截铁。由此,他相信,在众多的国民党军队军人中,民族大义是非常强烈的。可惜,他们都奉行军人不问政治的老传统。他们认为政治是政客们在政府、在幕后活动的手腕。他们厌恶政客,也便厌恶政治。虽然他们也参加国民党,但在他们的概念里,那是当军官必不可少的,像佩在胳膊上的臂章,是上级按军衔发给的一种待遇。所以在战场上,张明达没和任何一位军官谈论政治。也没那时间和心情,也没有那必要,大家对侵略军开火。守住分给的阵地就是了。
那以后,日本对中国的侵略,由华北步步蚕食。中国人的抗日怒潮逐浪高涌。张明达在这汹涌激流里,从未停止过活动。“七七”芦沟桥事变以后,国共合作抗日。日军占领上海郊区和南京后,他背起驳壳枪,参加上海近郊游击队,再次和国民党武装并肩作战。可是没想到“友军”的头儿戴笠竟那样坏,暗中勾结了日军,一支共产党员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