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史-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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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他深邃的双目猛然睁开,燃烧著炽热得令人胆寒的光芒。
「为大善,吾愿为极恶!苍天在上,吾愿沉沦为修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应为而为之,虽千夫所指,吾往矣!」
轩辕历九〇一年,轩辕王朝解体,轩辕大地陷於混战中。各方豪强纷纷入侵、割据、各拥雄兵,各峙一方。
引 子
时已晚秋,广南没有一丝的凉意。
江水仍是滔滔,浊浪一排接着一排,毫不停息地向前打去,却怎也冲不开那密密麻麻的尸骸之山,反惹得一身血红;自晨到午,自午到暮,日光争先恐后地钻向那漫天的血幕,但最终还是无力而回。随着金乌渐沉,那一缕光芒也终融进惨淡的红雾之中。
在这残留的战场上,许多广南士兵模样的男子在周围走着,看着,挖着,看看是否还能在这尸山血海中找到生还者。一堆,又是一堆,看见的都是残肢断骸,哪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这些士兵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能在之前的大血战中活下来,便是他们勇武的铁证。可此时此刻,他们也都支撑不住,一个接着一个,有气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不少人的面上,隐隐有光芒闪动,却是那不争气的泪花,偷偷地流了出来。
突然,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随着风儿慢悠悠地传来。
这些将士如同听到军令战鼓,立即向声音处冲去。他们疯狂地在一堆尸首上挖掘,蓦地,一名士兵高高举起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大声欢呼,众人也雀跃不已。只是过了一会儿,那士兵的双手垂了下来,原来那婴儿终归还是救不了。
“可恶,可恶!怎会这样的,怎会这样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名白袍少年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血光飞溅。他的脸上尽是鲜血,根本看不清面容。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这些可怜的百姓……他们都是因我而死……假若当初我能狠心些,把他们抛弃在交州,那么他们就不会遭此大劫!假若我不听他们请战之求,不把兵器交给他们,他们也不会遭到南军屠杀!”
“我一心想保护他们,结果反倒害了他们。难道我真是不祥之人?难道我只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因为一念之仁而害人,因为妇人之仁而害人。既然如此,我何必有仁,我何必有爱?爱常杀人,惟恨可以活人!”
他深邃的双目猛然睁开,燃烧着炽热得令人胆寒的光芒。
“为大善,吾愿为极恶!苍天在上,吾愿沉沦为修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应为而为之,虽千夫所指,吾往矣!”
轩辕历九〇一年,轩辕王朝解体,轩辕大地陷于混战中。各方豪强纷纷入侵、割据、各拥雄兵,各峙一方。
直至九一一年,江南大族公子世家定都临安,南朝初立,整个长江流域遂落入其手中。
而到了九一四年,南朝大将左文天叛变,在巴蜀建立大西政权。至于北方则一直征战不休,直到九二六年,北国统一黄河流域,才结束多年的混战。
于是天下一分为三,北国控制黄河流域,南朝称霸长江中下游,而大西政权则占据巴蜀。
在各方势力征战不休时,轩辕历九一五年,广南地区不顾南朝的命令,建立广南同盟。
广南大地不属三家管辖,由三十九个相互独立的州郡组成(广南东路十四州和广南西路二十五州)。各州郡由当地的富商行老所控制,利用发达的海运发展贸易,加上肥沃的土地,使广南大地成为一方乐土,也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一块肥肉。轩辕历九六〇年十月,南朝出兵大举攻打广南。广南各州联军大败。南朝大将公子楼乘机攻下交州。
交州第一大族龙家少主龙雪皇带兵撤离,百姓怕遭兵灾,纷纷随军队前行。不料只撤退至石门附近,便遭南军大军袭击,百姓死伤惨重,天为之赤,地为之红,而流水也为之而堵。
轩辕历九六〇年十一月,龙家少主龙雪皇冒死率精兵五百反攻交州,其间手段之毒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南军大胜之余疏于防备,结果被龙家军杀得大败。大将公子楼只身潜逃,狼狈万分。他见三万精兵尽丧,禁不住痛哭流涕,双眼尽赤,时人讥笑其为“啼哭公子”。战事从此稍缓。
轩辕历九六一年十二月,风云突变。
公子楼为雪前耻,尽起荆湖大营的七万精兵和部分州军兵分四路大举进攻广南东路,—路由福州出发,攻打潮州,以断龙家军后路;一路由永州出发,攻打贺州,以断龙家军和广南西路联军的联系;自率主力,攻打乐昌;而最后一路,由南国大将高行瓒率二万五千兵马全力进攻广南的北大门——梅关。
第一节 夜寒城困君莫惊
梅关筑于梅岭两峰之间,虎踞群山,如同一道城门将广南、江西隔开。南雄梅关历来是南北交通要通,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史称南雄“居五岭之首,为江(西)、广(南)之冲”、“南北咽喉,京华屏障”。
关前的梅关大道,宽一丈余,长三十多华里,是中原与广南往来的必经之路。关内珠玑巷更成为驿道上的繁华市集,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两旁的酒肆客栈鳞次栉比,时人赞道:“途中行旅如蚁,挤拥甚于观剧”,端是热闹非凡。
鉴于梅关的重要,龙家不仅派来龙家第二军统领、龙家老将哥舒带刀前来镇守,还新近从潮州调来小将方云飞,与老将军共同抵御高行瓒的进攻。
南朝兵马固然势大,但梅关乃南粤第一雄关,地势险要,雄伟坚固,易守难攻。东西两边都是山峰,原本只有南北两道城门,后来由于往来客商的日渐增多以及东边山径小路的开通,龙家便在北边又开了鸿运和福寿两门,在东边开了如意门。故此龙家军只要守住这三小门以及正面的北正门,便可阻南军进入广南。两军鏖战连连,僵持已有多日。
“轰”一声巨响,整个梅关城墙都似乎颤动了一下,那坚厚的木制城门更有摇摇欲破之感。
守在城门洞的龙家士兵禁不住破口大骂:“直贼娘,城楼上的家伙都滚蛋了么?南匪这样撞门,你们就不晓得用滚木砸他们个稀烂!”
城楼上的龙家士兵也不示弱,立即还嘴道:“骂什么骂,南匪用床弩射我们,我们连头都不能抬起,哪个能放得滚木。你有种就上来放吧!”他说完话,无意中身子直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物事呼啸着,直噬而来。那龙家士兵还没有来得及躲闪,身体已拦腰断开,上半身划着长长的血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鲜血淋了几名龙家士兵一身。
时已晚冬,可那血是热的,他们被血一淋,反不觉得冷。只是看着方才还活生生地和他们对骂的同伴,顷刻成为亡魂,那心凉得比冰雪还冷。
“凤凰弩哇,这……这便是凤凰弩了!”一名士兵禁不住喊了出来。他立觉四周的同伴都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他道出了众人最可怕的忌讳,叫大家不得不去接受那劫难。他顿时禁口不言。
“你们这群胆小鬼!”老将军哥舒带刀气得须发皆竖。他今年五十六岁,是龙家第二军的统领。他十六岁从军,守卫龙家已有四十年之久,历经沙场多年,用兵虽无特别出彩之处,但也绝少破绽。
可今天他却陷入多年未有的窘境。原来,在之前的战斗中,龙家军凭借着密集的箭雨和又阔又深的护城河,一直让荆湖大军无法靠近城池。
然而今晚,哥舒带刀眼见往日灯火通明的南军大营突然变得一片寂静,便知道荆湖大军必有异动,命令手下士兵加强警戒。果不其然,荆湖大军隔护城河支起牛皮障大举进攻。幸好哥舒带刀准备了大量火箭。那火箭射在牛皮障上,登时火发,南军抵挡不住,只得退下。
不料过了不久,南军又抢来城外民家许多门板,钉成大木牌,上面涂上湿泥,用木柱支起作挡箭牌,护着军士担土填河。由于火箭射在木牌湿泥上,烧不着,南军乘机填上,顷刻筑起了数十道土堤。
哥舒带刀明白火箭和护城河已失作用,马上命令士兵准备巨木。
过不得一刻,南军鼓声大作,推着数十座云梯,便来攻城。却是云梯刚搭上城头,城上龙家军撬动巨木,早把云梯撬翻在城下,跌死压伤了好些南军。一时间,城上矢石如雨,城下南军不死则伤,只得纷纷退下。
正当哥舒带刀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却发现南军趁龙家军无暇他顾之际,竟然用大量土包垒起两个四丈高的土坡,刚好与梅关城墙等高。南朝大将高行瓒在土坡上布置了一批凤凰弩。
这凤凰弩是床弩的一种,需十数名士兵发动,其射程之远、杀伤力之大,远非普通弓箭可比。现在高行瓒把它搬到土坡上,与城头上龙家军对射。威力强大的床弩竟然压制住龙家军弓箭手。而其余南军乘机冲到梅关城下,以巨木冲击梅关北边城头大门。由于龙家军无法解决土坡上的床弩,弓箭手只能在藏在箭楼里放箭,战力大减,情况十分危急。
“你们都给我站起来!”哥舒带刀咆哮道。
他一向爱兵如子,从不对士兵大声斥责。可今天不行,龙家守军看见威力强大的凤凰弩,都魂飞魄散,或躲入箭楼,或藏身城垛,竟不敢起身放箭对敌。
其实这凤凰弩威力虽强,可高行瓒手中也不过二三十床,每一床最多也不过伤一两个士兵,恐吓因素居多。只要龙家士兵同仇敌忾,沉着应战,倒也不惧。只是这些守军多是新兵,又见凤凰弩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无论盾牌还是兵器,都是一碰即折,不禁慌乱起来。哥舒带刀见此情形,如何不怒?只是无论他如何生气,都只是徒呼奈何。他目光所及,见一名士兵躲在城垛里,双腿不住发抖,中间却有一摊水迹,竟是吓得失禁了。他心中一颤,难道今天我竟要兵败于此?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一划而过,竟是扑向刚刚登上城楼的南军。当先一名南军举刀欲劈,那人竟不闪不避,一剑刺向南军的胸膛,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南军虽然凶悍,倒也不愿失了性命,连忙收刀拦格。可那人剑快,已是一剑插入。那名南兵惨叫一声,却死死抓住长剑不放,那人一时无法拔剑,又见两名南军恶狠狠地向他扑来。他居然弃了剑,赤手空拳去斗那两名南军。那两名南军乃是军中副将,颇有本领,那人手无寸铁,端是危险万分。可他却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不畏刀锋,往往险中求胜,一时反倒无碍。
哥舒带刀连忙上前帮忙,一剑结束了一名南军性命,却见那人也将另一名南军打倒在地。哥舒带刀定睛一看,见此人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具,更知他是刚调来梅关不久的方云飞。
此人乃潮州大族方家的家主,年纪不大,倒生了一副好面孔。他嫌自己的面目过于清秀,既难以服众,对敌军也无威胁,竟特意带了一个面具,以作上阵之用。作战之时,毫不畏缩,总是活跃在最危急之处,常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倒也消灭不少南军。哥舒带刀见他年轻有为,怕他有失,多次劝他要保重自己。他却从来置之不理。他平时沉默寡言,不喜和人亲近,哥舒带刀和他相处半月有余,竟对他无甚了解。那方云飞击退这批南军之后,也不和哥舒带刀搭话,转身又去其它城垛,应付上城的士兵。
哥舒带刀觉得他身上仿佛有异,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门凉气。原来方云飞身上竟插着几根雕翎!这人居然如此拚命,连箭也不避不拔?哥舒带刀心中骇然。这时,那方云飞拿起一柄叉杆,双臂发力,要将一座木梯掀翻。可为首的南军也冲上城来,举刀就砍。那方云飞见明晃晃的刀锋已贴脸而至,知避无可避,把牙一咬,双臂继续用力,拚着性命也要将木梯弄翻。
说时迟那时快,哥舒带刀猛扑而至,手臂暴长,盾牌一拦,“铛”的一声,火花四溅,堪堪替方云飞挡了这刀。
只听轰隆一声,那木梯已被掀翻在地,随即断作两截,那些正在爬城和护在梯下的南军非死即伤。哥舒带刀一把抓住方云飞的手,大声道:“云飞,你这种打法太鲁莽了。性命可贵,你不可乱来啊!”语气甚是殷切。
方云飞望了他一眼,哥舒带刀见他面具之下,一双美目深如古井,竟是没有半点波澜。
突然,方云飞揉身而上,一下把哥舒带刀扑倒在地。哥舒带刀正要挣扎,却见一巨大的物事从方云飞的头上擦过。那物事犹自不停,继续前飞,又飞了数十步,落到一平房之上,轰隆一声,那平房顿时倒塌。
是凤凰弩!哥舒带刀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久经沙场,一股后怕还是涌上心头。他又吸了一口气,才道:“谢谢你,云飞,否则我这条老命可就没了!”
方云飞却立即起身,只是系面具之带已被弩风所断,那狰狞面具跌落在地。哥舒带刀眼前一亮,好俊俏的儿郎!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方云飞却已带上面具,一言不发,继续闷声杀敌。哥舒带刀猛地哈哈一笑,拿着盾牌,专替方云飞掩护。
城楼的龙家军见己方两名主将如此勇猛,都不禁心生惭愧,纷纷鼓起勇气,积极应战。战局稍微好转。
尽管暂时打退敌军的一轮进攻,但南军还是在弓弩的掩护下,源源不绝的进攻。方云飞突然出声道:“老将军,待我出兵,毁坏高坡上的床弩罢。”他的语调甚是平淡,但声音却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之极。
“不可。”哥舒带刀斩钉截铁地说,“敌人此次进攻部署周密,对我军的出击必有准备!”
他抬头看看那关外的灯火,黯淡无光,顿了一顿,才道:“如我所料不差,敌军就是希望我们出击,设下埋伏,一举歼灭城中的精锐部队,然后便可趁虚攻下梅关。”方云飞平静地道:“此事我当然明白。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力一搏。我们可先派一少部分兵马从北正门出发,对付冲击城门的小兵,然后摆出架势,一副大举攻打高坡的样子;而主力却在此时出如意门,攻打敌军的粮草重地。敌军必然以为中了我们声东击西之计,定会调重兵去防守粮仓。
“敌军一有变动,我们却将主力迅速调回这里,他们在城外,要走外线;我们在城中,走的是内线,我们定可比他们快上一步。到时,我们集中全力,攻击兵力已经减弱的高坡,未必不能破坏敌军的床弩。”
哥舒带刀不言,只静静地看着方云飞。他却低下头,不与哥舒带刀的目光相触。哥舒带刀慨然长叹道:“云飞,你提出此计也无不妥。只是有一事你务必清楚:梅关丢失也好,我老命不保也罢,这些都没有关系。但我绝不容许你有所差池!我和你父亲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去年广南遭逢大劫,邕州宗天正号召广南各州郡起兵,你父亲全军前往,不幸身死。我未能参战救他一命,至今耿耿于怀!我不希望你有失,请你务必保重。这是军令,不得违背!”
方云飞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领命而去。他走下城楼,除下面具,偷偷擦去那涌出的泪花。对不起,哥舒老将军,只怕我要违抗你的命令了。我是个罪无可赦的人,根本不应受此关怀啊!
梅关共有八千守军,方云飞亲自带领两千人马出北正门袭击,而哥舒带刀则率领余下人马从如意门出击。由于城中兵力不足,哥舒带刀恳请城中百姓上城守卫。众父老都道:“杀敌守土,人皆有责。南军既能在石门对我等小民大开杀戒,自然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