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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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方芷容已经无力去想该不该动手了,连续的鏖战早已经令她筋疲力尽。她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斗志仍在苦苦支撑。但敌人实在太多了,杀了一个,又来一个,而且这些敌人的斗志也非比寻常,尽管有不少南军已经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但他们仿佛还毫不在意,仍然十分勇敢地向前冲杀。方芷容只能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收拾。
眼前的敌人是老是幼,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只要是穿着南军的衣甲她就一枪刺过去,不管对方发出如何的惨叫,都毫不留情。至于那些死状恐怖、令人作呕的尸首早已令她麻木,在这种修罗场上,哪里还有人理会死人是什么形状?只要自己不死就可以了。
尽管处于如此险境,但龙家军上下还是对龙雪皇充满信心。他们坚信不管敌军如何强大,只要他们的少主出马,就可以击败他们。所以没有人逃走。每人都竭尽最后一分力量而战斗。每杀死一个南兵,他们就发出胜利的欢呼。他们明白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少主就一定可以将胜利带给他们。
而此刻的龙雪皇仍然镇定自如。尽管那五百亲卫骑兵已经无力冲杀,但他还是同龙冰兰和芸儿在敌军中来去自如。他的盔甲早已沾满敌人的肉屑,连胯下的神驹“奔雷”也被鲜血染成红色。他背后那八杆伸缩戟,如今只剩下两支,之前的五支,三柄因杀人太多而钝化,两条因用力过猛而折断;而他手中的那杆,那弯弯的月牙,也都开始出现鲜红的缺口。
龙冰兰的左肩挨了一箭,尽管中箭那一刻她疼得几欲晕过去,但她还是不吭一声,紧紧地跟随在龙雪皇的身后;而芸儿的头盔则被人扫掉,长发披散,锁子甲有好几块地方脱落,连身上的战袍也给人撕去一大截,她只是用牙咬紧披散的发丝,手中的“暗月”弯刀不停地砍杀。
龙雪皇冲向东,她们两个就往东,龙雪皇杀向西,她们就往西。尽管两人早已娇喘吁吁,香汗淋漓,但她们仍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龙雪皇,不让他受到侧后方的攻击。总算南军畏惧“莺兮”之名,不敢过于逼近双女。在这种“三位一体”战术面前,又让无数的南军丢失了性命。
突然间,龙雪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道:“他来了。”
第八节 一诺原来重九鼎
就在荆湖大军和龙家军打得如火如荼时,大路旁突然响起一阵清亮的笛子声,悠远绵长,雅致脱俗。笛音在此修罗沙场回荡,直如仙乐飘飘,教人悠然神往。随着笛音忽然转高,路上尘头大作,一队又一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接近。
酉初(十七时正),战局第五次发生变化。
一日之前,月夜之下,中军大营之内。
“哦,你要我按照这锦囊上的吩咐去做?”
“是的。”
少年乞丐长身挺立,面对大帐的主人,不亢不卑。
“可昨日广南西路二十五州的大族会议上,各大家主已经决定袖手旁观,待广南东路诸军和荆湖大军打得两败俱伤,才来坐收渔人之利了。”
“他们不会这样做,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你就不是宗望了。”
“可宗望不过是邕州一州家主,一人之力,又怎能影响广南西路的全体决定呢?”“你确实只有一人,可是,只要有你一人就够了,你是宗望,与龙雪皇、练锋芒齐名的广南三杰!”
“很好,当年我曾扬言:当今天下人才辈出,光是广南一地,日后能争霸天下者,不下五人,看来,我少算了你。”
“不敢,在下不过一乞丐而已,怎及宗家家主?遥想当年,南朝大兵压境,宗家老家主新亡,精兵良将尽丧于敌手,邕州城只剩四千兵马,人皆萌生降意,原先听命于宗家的黔中诸郡更是纷纷反叛。在这艰难万分之际,阁下击鼓而歌,声震海岳,气壮山河,宗家将士,无下激奋,军心遂定。面对三万荆湖大军,指挥若定,屡出奇兵,硬是打退了荆湖大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竟连公子楼也无可奈何。如此雄姿,方是争霸天下之才。”
“失礼,请转告龙家少主,此次出兵,有我和练锋芒兄弟在,定不放过公子楼一兵一卒!”
“练锋芒也来了?”
“是的。”
“那么,公子楼真是在劫难逃了。”
两人相顾大笑,豪气顿生。
果如宗望亲口所言,他和广南第一勇士练锋芒所率领的四万广南西路联军,在成功地消灭进攻贺州的永州军后,及时赶来了。
宗望高高站在一处土坡上,手按玉笛,意气飞扬,却又从容不迫。他并没有愚蠢地一次将四万大军投入战场,而是命令练锋芒率领一万五千兵马从南面进攻公子楼军的后方,进而切断公子楼军和呼延霞飞军的联系;再命令族兄宗镇率领七千从西边进攻呼延霞飞军的后方;又派遣族兄宗秀带领八千兵马切断韩世杰军和高行瓒的联系,进而击溃高行瓒军;而自己指挥余下一万精兵切断荆湖大军的退路。
霎时间,杀声遍野,鼓声震天,广西联军如庖丁解牛般,将荆湖大军一一分割。荆湖大军虽精勇无比,无奈与龙家军一样,经过大半天的厮杀,早已筋疲力尽了。之前还能作战,全赖对胜利的希冀。但广西联军的突然袭击,让荆湖大军人心惶惶:怎么还有这么多敌军出现?我们没有他们人多啊。这仗还怎么打?我们的后路都被切断了,要怎么回家啊?一旦失去胜利的信心,各种疲劳伤痛一齐发作,大部分南军都失去了作战的意愿,纷纷开始败退。
纵有几个骁勇的南兵想与广西联军作战,却又遇上了广南的第一神话——练锋芒。龙雪皇的厉害已经令南军胆战心惊了,但练锋芒的武勇更在龙雪皇之上。他率领五百大刀手冲在最前头。但见刀光闪动,南军人仰马翻,戈戟纷飞。
南军既然无人能挡住龙雪皇的一戟,自然也无人能挡住练锋芒的一刀,许多南军连人带兵器甚至捎上坐骑一齐被斩为两半。众人见此无不大骇。
“天啊,他竟然如此厉害!”
“他还是不是人啊!”
“他来了,快走、快走!”
南军望风披靡,悲号狂奔。
在困境中的龙家军突然见到救兵出现,无不大喜过望。有不少龙家将士就想向外突围,与援军会合。却被夏隆基下令喝止。由于龙雪皇惯于冲阵,一旦完成各种战术安排后,一切具体指挥执行都由夏隆基负责。
夏隆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应该出声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吝啬言语。所以这次他特意为自己的命令做出解释:“诸位勿要轻举妄动。古来有多少因援军前来而弄巧成拙的例子?倘若我们急于与援军会合,由于突围时队形混乱,加上我军和援军互不熟悉,缺乏统一的指挥,一旦会合只会造成混乱,让敌军有机可乘。我军不必急于杀出重围,只需保持眼下的阵形,和援军内外呼应,两面夹击就行。敌军必败无疑。”众皆叹服。由于夏隆基的得力指挥,让龙家军仍然保持一个强大的整体,不断地向荆湖大军发动压迫式的攻势,令荆湖大军无隙可乘。在两路大军的夹击下,荆湖大军渐渐招架不住,开始节节败退。
龙雪皇手持方天画戟,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在后督阵的公子楼,急速挥舞令旗,调遣部将,妄想进行合围。但又怎挡得住龙冰兰、芸儿左冲右突,阵脚顿时大乱。公子楼见势不妙,拨转马头,率领亲骑,连忙后撤。
冲不了几步,忽然一路大军拦住退路,两面大旗迎风飘扬。其中的一面大旗上是一个斗大的“宗”字;而另外一杆大旗的旗号赫然写着“广西盟主宗”!为首的一人,年约二十,不穿盔甲,衣服华美,白袍飘飞,长身玉立,俊俏异常,丽如处子,但举手投足间自有无尽的英气、傲气、贵气、杀气。只见此人向公子楼拱一拱手,微笑道:“元帅一别数月,别来无恙?为何落得如此狼狈。不若进鄙人大帐一坐,也好为将军压惊。”这声音清脆优雅,悦耳动听,登时将杀伐之声掩盖下去。
公子楼认得此人正是广西邕州宗家家主宗望。他深知宗望虽然貌似女子,但却是一个雄纠纠的大丈夫。此人深沉多智,心狠手辣,是个与龙雪皇一样厉害的人物。自己兵强马壮时尚且打不过他,更勿说现在人疲马乏,军心涣散。公子楼只好选择另外一个方向突围。
那“莺兮”舞儿断后,挥舞长枪,如银蛇乱舞,在宗家军中来去自如,所向披靡。宗望见部下死伤极重,竟吹起笛来,声音缠绵悱恻。那些弓弩手会意,立即乱箭齐发。舞儿将长枪舞成一团银光,将箭一一拨开。宗望见状,笛声越急,而箭雨也越加密集。舞儿终是女儿身,力气不济,稍一疏忽,身上连中数箭。宗望立即放下玉笛,士兵一拥而上,要将舞儿生擒,却见舞儿挣扎着,拔出剑,不顾疼痛,将身子转向公子楼逃跑的方向。这时已有大批宗家士兵杀至,她微微一笑,将剑放在喉咙前,用力一勒,自刎而死,双眼犹自看着前方。
宗望见舞儿如此,神色竟然有些落寞,轻声道:“这就是‘莺兮’么?”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命令手下士兵大声喊叫:“公子楼逃了,公子楼逃跑了。”
这一下对南军的打击可不小,须知公子楼乃是全军统帅,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全军的士气,如今公子楼一逃,荆湖大军都感到面目无光,甚至气馁,变得无心恋战,南军阵形如同雪崩似的崩溃。
高行瓒并不知公子楼已逃,犹在浴血奋战。他的大刀劈得卷了刃,丢了,改用剑砍;剑砍断了,改用箭射;箭射光了,改用弓打;弓打折了,他改用一双拳头打,从对方手中抢来长枪,继续杀。身边龙家将士的尸体已经有半人高,仍旧不断增加。到了最后,龙家士兵不敢靠近,只远远地放箭。
高行瓒身上连中数箭,知道已难支撑下去。他长笑一声,大声道:“雅儿,我来了!”他停下了手,身上顿时多了千百个洞。可他死去良久,龙家士兵仍然不敢靠近他三步之内。那插满箭矢的身体,在夕阳之下,如石像般屹立着。
在这个非常的时刻,韩世杰和呼延霞飞将军仍然不屈地战斗着。呼延霞飞杀得浑身上下如同血人一般,仍然不停手,一直冲到韩世杰的身边。两人相见,都忍不住流下一阵热泪。呼延霞飞大声道:“我军败局已定,但死局未定。韩将军,您是国家的栋梁,请先行离开,以图东山再起,让末将为您断后吧!”
韩世杰长叹一声道:“今日一战,相信数万荆湖将士已无几人能平安回乡。皇上一定十分震怒。我们不能让公子楼元帅受辱,那么就由我这个军中副帅来承担一切吧。呼延将军,你还年轻,你不能现在就为国捐躯。让我来断后吧。”
呼延霞飞正待劝说,却见韩世杰态度异常坚定,且眼神中已经流露出死志。便知已无法劝止。恰在这时,高行瓒将军战死的噩耗传来。两人都知道时间无多,只好含泪告别。
呼延霞飞大喊一声,凭借着惊人的武勇和手下的死战,硬是冲出一条血路。凡拦路者,无不被其所杀。
望着呼延霞飞的背影,韩世杰突然起了个奇怪的念头:他与呼延霞飞,是极少数没有“莺兮”的南朝高级将领,或者,有“莺兮”襄助,自己就能转危为安罢。只是,让那些可怜的少女成为“莺兮”,自己实在不忍心啊……
高行瓒死,呼延霞飞逃,剩下的士兵也慌了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龙雪皇通过夏隆基下达将令,晓谕全军,只要南军肯投降,一律不得伤害。此道命令在龙家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龙家将士都觉得南军都是罪大恶极之徒,怎能就此放过他们。有几名龙家士兵不管命令,竟然向已经投降的南朝士兵动手。
就在这时,夏隆基拍马赶到,挥枪砸飞龙家士兵的兵器。他策马护在南朝士兵之前,怒道:“谁敢向他们动一根头发,先要问过我的长枪。”面对夏隆基的凛凛神威,士兵都不敢违抗,只好放过投降的南军。
正不知所措的南军见投降可以不死,于是马上纷纷解甲投降;更有些南军为表决心,居然向还在负隅顽抗的同伴动手,可怜许多南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命呜呼;但有更多的南军本来想逃,但实在是太过疲劳,根本都跑不动,也只好投降。一时间,整个战场都是南军“我要投降”或者“我投降”的乞求声。
公子楼茫然地走在小道上,凭着手下亲兵的死战,他终于冲出了重围。可当他看到手下士兵只剩寥寥数骑时,只觉得无所适从。
现在怎么办呢?荆湖大军全军覆没,连舞儿都战死了,我这样回去有什么意义呢?“啼哭公子”的称号还不够么?陡地,公子楼脑海里灵光一闪。自己为何讨厌“啼哭公子”这个称号呢?这本来是自己关心士兵的真情流露,为何反而当成耻辱呢?因为这是自己虚伪的表现啊!自己号称关心士兵,却一次又一次地离士兵而去,自己是如此的贪生怕死!要洗刷这个耻辱,也只有靠自己的鲜血了。舞儿,你等我啊……猛地,公子楼掉转马头,向战场方向重新冲去……
韩世杰仍不死心,他独自留在战场上,不管亲兵们再三劝阻,大喝:“精忠报国,惟今日一战!”然后就指挥一支孤军直冲龙家军的中路,其势锐不可挡。就在这时,一路兵马拦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正是第四军统领雷振方。
雷振方乃是龙家军中的“三猛”之一,韩世杰擅长指挥作战,冲锋陷阵却非其所长,交战不到十合,就被雷振方生擒。至此,南军已经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龙冰兰见大局已定,心头一松,肩膀上的箭伤开始发作,她再也撑不下去,头一晕,眼看就要坠下马去。龙雪皇眼观六路,一发现龙冰兰不妥,马上一手扶住她右肩,不让她掉下马去。
龙冰兰顺势倒在龙雪皇的怀里,嘴里喃喃道:“我真是没用……连累哥哥你了。”便昏了过去。龙雪皇怜爱地抱住她,抓住她白嫩的小手,但觉掌心冰冷。他策马来到夏隆基面前,将怀中玉人抱过去。
这一下,就连一向木无表情的夏隆基也大惊失色,涨红了脸,在下意识地接过龙冰兰后,口中还不知所措地道:“少主,这……这,冰兰她……她……我……”龙雪皇向他使个眼色,便和芸儿策马而去。眼看龙雪皇远去的身影,夏隆基叹了口气,望着怀中玉人,只见沉睡的她一改平时的冷漠,恬静而娇柔,口中吐气如兰。夏隆基不禁心动,但很快就强迫自己屏除绮念,不敢多想了。
战场上进入最后的扫荡阶段,尽管还有不少龙家将士在欢庆胜利,但大部分的士兵都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他们拚命地喝着壶里仅剩的水,早已喝光的那些将士甚至在死人身上找水喝。
投降的南军更是茫然,尽管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他们还是随着龙家军的吆喝来到指定位置,才敢坐下,不发一言,都在暗暗担心自己的命运;也有一些南军发现自己亲朋的尸体,不禁悲从中来,抱住亲朋尸体痛哭。负责监督的龙家将士也不多理会,有些实在是被哭声弄得不耐烦的,才出声喝止,赶南军离开。
战场上空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令人生厌的叫声。
一个只剩上半身的南朝士兵,在地上挪动着。他慢慢地,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口渴得要命,他拚命挣扎到一条小溪旁边,捧起那水,刚想要喝,却发现眼前红彤彤的。那不是水,而是鲜血汇成的河流!他松开手,让血水从手缝间流走。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