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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帝都殇-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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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皇权争斗,江山社稷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得近乎飘渺虚幻。然而对我,却实在太近,近得几乎压迫了我的呼吸。
  我静静地躺在马车内,接下来一日的情绪延续着萎靡慵怠。剩余的时光中,楚王意外的没有来招惹我,一路上,两人终于难得的相安无事。
  抵达帝都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神通广大的帝都府尹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将进出城门的百姓驱赶到两侧,一律不允放行,恭候着我和楚王的车驾经过。府尹的形式无非是要拍楚王的马屁,没想却拍到了马腿上。
  城门前黑压压全是人头,我从侧窗瞅去也吃了一惊,原来每日欲入帝都的人竟然有这么多?楚王骑着麒麟骏马紧皱了眉头,到最后只对一脸诌笑的帝都府尹说了一句话,“胡闹!还不速速放行百姓?”
  我暗暗一笑,这惯善讨好上位者的府尹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楚王脸色不善的送我回了景王府便自己去了。因着之前楚王已着人回景王府通了信,我入府时,祝管家领了府内上上下下近百号人分列两侧迎接。他在我耳边细细说着这些日子来王府内的大小事,详略明晰,处理得当,我浅笑听着,时而轻“嗯”赞赏一句,目光过处如心中所料那般没有瞥见何嬷嬷的声音。
  自从依情痴傻失语之后,那个精如狐狼的何嬷嬷便极少在我的视野内出现。而我也是可以模糊掉她的存在。我知道碍于她的身份特殊,即使我不关照,府内人也绝不敢亏待了她和依情的一应用度。
  祝管家貌似老糊涂实则心细如尘,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看了我的神色便道,下人们都到了前边,何嬷嬷亲自照看着依情,告了假。
  我点头笑笑,径直去了秦宁院。院前荷塘里的清莲虽已见颓势,亦有不少仍旧高洁的绽放着,淡淡香气萦绕身侧,恍惚中让我闻到一种家的味道,越发思念起谦益。一阵风吹过,院中榕树下的千秋微动了动,亦如我被楚王言语吹动的心思。
  没有明显的动荡,却也不见平静。
  几个时辰后,太后跟前的红人,大内刘副总管,刘公公前来宣旨,接我如寿宁宫参加太后专为沙陀国思樱公主举办的欢迎夜宴。刘公公因我第一次入宫时实实在在给过他好处,这会儿他也还记得,便毫不吝啬的告诉了我夜宴的内情。

  说这思樱公主是沙陀国王最疼爱的公主。五年前沙陀国战败后她曾随降使来过中土一趟,娇诮顽皮的性子很得皇上和太后喜爱,皇上当时还曾戏言一句,“思樱大了可得做朕的儿媳?”
  谁知当初一句戏言,思樱却是信了真,一心等着嫁入洛朝。正巧雄踞西方的沙陀国为巩固其在西边诸国中绝对的领袖地位,急于进一步加强与中土天朝的联系,因而去年便上书皇上欲把思樱送来和亲,另也欲求一名中土公主和亲沙陀国。
  思樱和她的随驾队伍从今年年初出来走了近半年,前天凌晨才抵达帝都,算来仅仅先我两日。
  刘公公说,皇上,太后疼爱思樱公主,不欲将她随便指了人。故而安排了今夜的晚宴让思樱与适婚的王爷们见见,若有互相瞧着通情意的,便玉成了其事。若没有,好歹见了一面,也能尽量顺着思樱自个儿的意思指人赐婚。
  其实这就无异于一场变相的沙陀公主“抛绣球”活动。
  刘公公把此事的重点落在皇上太后的“疼爱”之上,我却以为至少还有两点情由:一是顾及沙陀国乃西边第一大国的面子;二是彰显天朝皇恩浩荡。
  所以原本入选的王爷都是新开府或尚未迎娶正妃的,以足显皇上与太后对思樱公主的爱护。但思樱却有自己的想法“我要嫁的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身份。只要能和我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奴隶也甘愿。”
  这话要是翻译到现代,那就是鼓吹为了爱情,管他是“二奶”,“三奶”,就是“十奶”都甘之如饴。
  由于思樱一番“为爱不求名份”的伟大宣言,皇上太后大受感动,决心把素有王爷都加入备选名单,筹备了今夜的晚宴。娶有正妃的也一并将正妃带来,万一思樱中意已有正妃的王爷,便把思樱赐为第一侧妃,与先前的正妃不分尊卑大小。
  原本谦益不在帝都,归期也实难确定,是以不在夜宴出息名单之列,相应的,我也不必参加。但思樱却不知如何听得了我的故事,大感兴趣,今日又闻我回了帝都,硬是央求着太后宣我出席夜宴。
  刘公公提醒我置办些换洗衣物入宫。说是太后交代过,兴许今儿要我在寿宁宫留宿。正巧明儿是“兰花仙子诞”本也要宣我觐见,便可免了我来来去去的奔波之苦。
  我打发了刘公公一百两银子,馨儿拾掇了我的衣物,我便随刘公公一同入宫。
  我一路思忖着,难道太子得的那个太医们瞧不出来的病已经好了?不然太后怎不急于宣我为其诊治?
  到寿宁宫的时候,天色已近完全黑了下来,星远月淡。但寿宁宫夺目的灯火反倒在瀚海般的黑幕中更显璀璨辉煌,像是盛开在繁华之巅的富贵海棠。
  台阶尽处整齐的候着一排排外侍宫人。我走上台阶一个宫女领我入殿,几转几折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殿。我刚踏入殿门,就知自己来的早了。殿内虽不至无人,正主却没到几个,大人物也就只来了坐镇此处指挥布置的皇后和几个嫔妃。
  走在我前面的一个王妃见皇后在场忙恭敬出声叩拜,我一听紧跟着她半跪着行礼问安。
  皇后转身过来,宝相庄严,笑着虚托了一把我前面的王妃,让她起身,似与她相熟,没两句就闲话起家常。皇后一双冷眼有意无意的森然瞟了瞟我,然后故意当我是空气般无视我的存在,双眼挪开之后便也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大活人半跪在一旁。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时间慢慢过去,人渐渐多起来,全都是女人,王爷们相必是去见皇上了。皇后让一波又一波早到的王妃们免礼,独独忘却了点我的大名。可是出于礼仪规矩,皇后没让我起,就算腿跪折了,我也是不能起身的。
  我用手勉强地支着半跪的那条酸腿,一面思忖何处开罪过皇后,竟让她如此恶整于我,一面暗自佩服自己居然能把一个高难度POSE摆上这么久不变形。与此同时,我心里不得不阿Q一次,将那些王妃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看好戏的表情自动过滤掉。
  幸好我原本就站在角落,倒也不致于集万千目光的“宠爱”于一身。
  哎!皇族女人有良心的正是没几个,仅剩那几个有良心的又都不中用。
  〃母后〃一道带着哭腔的娇声箭一般飞速入殿。音落人至,真是刁蛮出名的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今年十四,算来尚未成年,但她发育极好,前凸后翘,该大处打,该小处小,身材比例也堪完美。今夜一身淡紫色礼服更将十七的娇俏明丽映衬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那道娇声带了七分刁野,三分蛮缠,她给人的观感其实不错。
  皇后宠笑道:“十七,这又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皇后此语也就是句“套话”
  ,她也知道红宫内外谁敢招惹得罪这个小祖宗?十七可是她与皇上最宠爱的嫡脉公主。
  “母后,您要为儿臣做主。”十七公主“扒”到皇后怀中,缠着她的手说得娇滴滴,“七哥说要父皇把我嫁到沙陀国去。”
  皇后一听瞬间冷凝了表情,但几秒之后又努力笑道:“你七哥跟你玩笑呢,你怎就当了真?”
  “母后,七哥是当真那么想的……若是要儿臣去那野蛮地方,倒不杀了儿臣好了……”十七口没遮拦的胡叫起来。
  皇后急忙捂住了她那张毫无分寸的嘴,先不说“杀”字多不吉利,就是把沙陀说成“野蛮”地方那也是大大的不妥当,幸好思樱公主尚未到场。
  皇后立时换了肃然脸色,刚呵斥了十七一句。就有“聪明”的王妃“仗义执言”道:“十七还小,言语难免纯真,儿臣斗胆请母后息怒……”
  “是啊,  十七妹妹一贯无邪,却是并无恶意……”一个个王妃争相“拔刀相助”了。
  难道我很复杂,很恶意?我嫌恶的翻了个白眼,原来她们不是死人啊,只是眼珠子放到头顶了,我这么大个活人平白无故遭罪竟没一人站出来说句话。十七满嘴胡言乱语,她们倒是“敢死队”般个个神勇“救场”。
  “沙陀若是个野蛮地方,十七去了正好,刁蛮配野蛮亦可谓绝配。也不白白糟蹋了我中土斯文男儿。”这声音温温柔柔,但一听就知道是楚王,我惊了一下,他倒比别的王爷都早过来。
  楚王的这句话字面上看该是个笑话,可用他那清风拂面般的语调说出来,怎么听都是讽刺。
  十七一听就哭闹起来,“母后您看七哥就知道欺负儿臣,儿臣还要不要活了?”
  “你不欺负别人就是我朝造化了,谁还能欺负了你去?”楚王步态神逸,高贵逗笑而立,身边跟了小鸟依人的宁毓儿。我瞅了瞅宁毓儿,她和楚王向皇后与嫔妃行了礼后,也正看我,明眸皓齿,略微颔首低头,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楚王神姿仙态,宁毓儿人间绝品,两人的出现可谓令殿堂“蓬荜生辉”,霎时添可无限风景。也令不少花痴女现出了一脸花痴态。
  我无暇“赏景观花”暗揉着腿只觉无辜倒霉到家,因为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但看她无视我的态度,估摸我与她结下的梁子不小了。
  “三嫂在作何?十七刚唱了一出‘刁蛮公主’,三嫂这要唱哪出?‘僵硬王妃’?”楚王轻柔出声,一双睇向我的黑眸却宛如扬不起波澜的深潭之水,嘴边虽正说了一句笑话,眼里却完全瞧不出喜怒。
  楚王这一说,那些对我视而不见的人再不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好齐刷刷的将眸光全“施舍”给我。我僵直着身体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然后笑容在看到一物以完美的抛物线轨迹飞向我之后很快就冻结了。

  那物来源于小叶紫檀木长桌,脱手于十七公主,脱手前一瞬被皇后无意中挡了一下,结果原该飞向楚王的鹤头镀金果盘盏竟不偏不倚的朝我飞来。
  糟糕!那尖长的鹤嘴是用纯铁铸成的,其杀伤力绝不逊于任何一柄锋利的匕首。
  躲不过,命必休!
  我眼睁睁看着危险临近,大闹急速下达命令:快闪开!可是双腿却灌了铅,怎么也动弹不得,那一瞬间,我只能听着众女人失措的惊叫,看着宁毓儿双手紧捧的脸上由指缝中流泻出的害怕不忍。她站在我的左侧,间隔不足两米,我看得真切。
  但她左侧楚王的表情我却看不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楚王猛地推开隔在我与他之间的宁毓儿,迅雷版跨出大步横手过来猛拽了我一把,大有力拔山河的气势。我有种被拽飞过去的感觉,惯性引起一个趔趄,我倒在楚王的臂弯中,幽淡的男子体香趁机钻入了我的鼻翼。
  稍稍紊乱的气息告诉我,楚王也觉后怕。
  那果盘盏“哐当”一声在我原本站立的位置落下再弹起,啄出了一个小坑后静默。我后怕的揪紧了领口,大脑有一刻的停滞,一片空白。
  “十七,你太胡闹了!”楚王的愤怒霎时爆发,他的身体因这股愤怒稍有颤动。刚站定身子的宁毓儿被震了一跳,瞪大了眼看怪物似的睨着楚王。
  众人都被楚王震慑住。满场的女人虽是身份尊贵,也不乏有见识或是心机深沉之人,可到底没见过这等雷霆之怒。要知道么楚王可是带过兵打过战的人,怒气中不但尽显威仪,更带足了霸气与杀气。
  “你是堂堂天朝的公主,怎能仗着哥哥嫂嫂的疼爱如此依着性子玩闹?对自个儿兄长的几句玩笑话失礼若此?成何体统?好歹没伤着了人,还不快向你七哥,三嫂赔不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装模做样的厉声训斥十七。
  我心里一冽,原来这才是皇后。两三句话想把一场可能演化为谋杀的事轻描淡写的说成一个孩子使小性子的玩闹事。
  一个刑事罪名马上烟消云散,只剩下小孩子的胡闹,胡闹是定不了罪的。
  ……原来这才是皇后“惯无才品〃之下隐藏的真面孔。若不是护犊情深,楚王震怒,她一时失了保十七平安的把握,或许她不会说出这么富有技巧性的一句话,泄了自己城府的深浅。
  不过,她的城府却深不过楚王。
  况且,被楚王的怒气吓傻看的十七毕竟是真被宠坏了的孩子,她听了喝斥不知是皇后在救她,反而哭闹得越发厉害,“母后……连您也骂儿臣,儿臣,儿臣……”
  十七像所有盛宠下的孩子一样,犯了错心虚,又觉受了责备委屈难堪,一跺脚便要冲出大殿逃避众人的注视。 楚王却一把擒住十七的手臂,用力一推,又将她推回了皇后身边。
  十七忙抱住皇后道:“母后,您看,七哥……他打儿臣。”反扣诬赖的速度倒是很快。
  楚王轻笑一声,吞吐几次,尽量平息语气中的怒意,“平日里大家都念你小,哄着你,疼着你,你这胆子就上了天了。我说了两句玩笑话你便使性子扔东西,可你也不看看你适才扔的是什么? 那随便砸中了谁,都得去一条命!”
  楚王竭力控制语调上扬,停歇了一刻,“你仔细看看,今儿这都站着你的什么人?是母后,母妃和你的嫂嫂们。你不顾忌她们的性命,伤及一二,却如何对得住往常疼爱你的哥哥们?” 楚王不着痕迹的把那些作壁上观的女人也拉了进来。提醒她们,要命的危险随时可能飞向她们。
  果然,不少女人呢后怕的退了一小步。
  “再说,”楚王继续道:“今日三嫂若是有个好歹,你的小命也得作陪!”这一句楚王先抑后扬,效果极好,吓得十七一愣,慌不择话,推卸责任道:“你胡说,我……我可是公主……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母后打了我一下……”
  那果盘盏原本是要飞向你的。
  皇后的脸极难看的抽动了一下,因那句“要不是母后打了我一下……”
  楚王聪明的没让十七把话说下去,接道:“你是公主就可无法无天了?三嫂她是你的亲嫂嫂还是王府嫡脉的郡主。你若真的误杀了三嫂,先不说三哥怎样待你,你却是让父皇如何向远在西南浴血奋战保疆卫国的木然那个大将军交代?又如何向年年上缴十分之三国库税银的江东王府交代?〃
  楚王这话的语气很淡,淡得像在与人谈论天气,但却是掷地有声。
  有人吸了口气,替十七庆幸。不少人明白,此事若是闹出去,被大臣们拿到朝堂上一说,便非同小可,而我若真有个意外,十七也必死无疑。
  十七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皇后又是恼怒又是疼爱的看着十七,”教训“的口吻更加严厉,但护犊的心依然不变。
  我疑惑的睇着楚王,他最后说的那些话,不像是说给十七听的,反像在警告什么人不要妄想动我,因为我在皇上那里至少还有两道护身符:我的大哥和父王。
  难道……?
  难道刚才的果盘盏不是无意中飞向我……而是……二十皇后故意……使其改变了方向?可是……皇后这是为何?她虽然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但也没理由要杀我啊……
  我究竟何时何处何事得罪了她?她居然恨我如斯?
  我摇了摇头,目光撇到宁毓儿。她的脸色很白,我与她的视线短暂碰撞了一秒,碰撞出她眼里淡淡的哀,她马上极不自在的别开。我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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