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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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挺会为自己小气的行为找理由开解的。”心里像有猫在挠啊挠,我没好气道。
“你可保证过不生气的。”楚王似逮着了我的尾巴一样笑道。
“谁说我生气了?”我端正了身子,昂起头,你不说,我不会回去自己查书么?到时候照样没人听你分解。
咦?什么怪味儿?我寻着味道看去,呀!火上正烤的肉被烧焦了……
我跳起来,“你,你的肉烧着了!”
“我的肉?”楚王直觉地起身拍打自己的衣服道:“哪里烧着了?”
我看他那模样,忽然觉得十分滑稽可爱,大笑起来,“我不是说……那个肉,是,是……那个肉。”我指了指被他仍在一旁的焦肉,乱没形象地笑得前仰后翻。
楚王霎时显现一抹赧色,抬头看了看我,随后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得天地闻之动容。
这个夜晚,这个迷林,就因着我们两道没心没肺的笑声现货起来。宛如上了色彩的油画,诸般生灵都有了真实的生命。
我暗暗地想,忘去了世俗的羁绊,眼前这个毫无贵气可言,甚至有些呆傻行径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楚王吧。
原来,一体两面的天神,翻过去,背面也只是凡人。
笑声,大概是天底下最动听的语言,是架在人心灵之间的直通桥。
大笑过后,我第一次发觉,原来我与楚王也能像老朋友一样零距离和睦相处。没有月亮可遥寄相思,又睡不着的时候,聊天成为我与楚王唯一能做的事。
在这件事里,我是绝对的主角。女人天生就有八卦的潜质,不,应该说,天赋。而我面前之人,是洛朝最具话题性的人物。一个时辰后,我发现我前世没做娱乐记者简直是暴殄天物。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我就掌握了有关楚王各种传闻之真相的第一手资料。
作为交换,我把中国历史上几大传奇女性的故事谎称为听师父说的遥远东方的传奇倒给楚王。譬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女加上至尊红颜,武则天,另外还附赠了陆小凤,楚留香,郭靖和黄蓉,杨过和小龙女……
楚王听得很认真,对他闻所未闻的人和事一直保持着最适宜的笑容,时不时发问、评点一二与我互动,极大地调动了我“演讲”的激情,说得我唾沫横飞。
说到最后,差点儿把小龙女配给楚留香,我才停歇下来,与楚王默契地静坐了一会儿。
“我听说,江东王府府军将士们唱的歌是你创的?”楚王起身添了柴,又回到我近旁坐下。
我笑笑,“你怎么知道?”他也太神了,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晓得。
“慕容将军是这么说的。”楚王盯着火焰随性道:“去年将军率府军迎击鄂仑旗人时,我曾代父皇去慰军,听到将士们唱过。将军说,那是他七妹所创。将军七妹,不正是七郡主,你?”
“你是说那首《精忠报国》(屠洪纲唱)?”我稍微调整了坐姿,侧向楚王,“有何不妥么?”那首歌的歌词我已经适当修改过了,不该有问题吧?
楚王舒开剑眉,嘴角一弯,“我只是钦佩,你一个女子竟能创出那般气势磅礴,雄浑有力的歌。”
“呵呵,”我干笑两声,我不过是剽窃他人劳动成果,引今为古用,“其实那曲子不全是我一人所创,大部分还是……还是我师傅的功劳。”把我师傅拉进来,我就不信你还跑去问他?师傅,有怪莫怪,让你担个作曲家的名号,也算是让你捡了现成的便宜。
“天医?”楚王惊咦,“天医也谱这等曲子吗?”他以为我师傅只会写医曲。
“是啊,以我师父的脾性和阅历何等曲子他谱写不出来?”我看向楚王,他先是略皱了眉,而后又笑着松开。
“那倒是,天医之能,天下无人能望其项背。”楚王稍有感叹,露出微笑,另启话题道:“听将军说,你尤喜唱歌?”
“是……”我点头挤出一个笑,心里暗骂,原来我大哥也是一大嘴巴,免费广播。
“最喜欢的?”我呢喃想了想,摇摇头,“很多曲子我都喜欢,倒没有哪首最喜欢。”其实我最喜欢哥唱的《一生有你》(水木年华唱),那是第一首打动我的歌,给了我深深的震撼。虽然震撼与歌本身无关,但它第一次让我听到了哥心里的温柔。那时我方知道,笑闹人生,有花花公子之称的哥,也有着人类最纯粹真挚的情感,只是他或许还没找到能接收他真心的那个人。
从那之后,我再不听别人唱《一生有你》,在我心里,只有哥唱,它才是最动听的歌。
哥……想到他,我的心湖被掀动,我计量着,我有多久没见到他,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么,你都喜欢哪些曲子?”楚王状似不经意地问,打断了我的思念。
我醒过神来,看了看楚王,了然地嫣笑,“你要是觉得闷,想听曲子,直说,我唱给你听就是,拐弯抹角的作何?”楚王见我笑了,他也跟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我弯了嘴角,寻思着,唱什么呢?想了想,我道:“要不我唱一曲为四大美人之一的‘闭月’所做的《貂蝉》(晏菲唱),何如?”
楚王温笑道:“你自己作的曲子?”
好吧,我无力地点头,就当是我写的,这专唱美人的曲子要是推给师傅,算起来有点儿不厚道了。我清了清嗓子,“咦”,“啊”了两声,嗓子状态不大好,不过到底还能唱,我幽幽起调:
风,带不走你的泪。云,挽不住你的美。
羞的月儿盼的月儿也为你沉醉,伤心人痴心人心碎。
你是谁让英雄如此的追。你的美,早已为江山所累。
是谁的伤让你如此的憔悴,是谁的爱让你走了千山万水。
你将一江春水化做相思,恩爱难舍总难回味,昙花一现繁华梦,也要相爱几轮回。
无数的英雄爱你的美,不爱江山相互依偎,不顾风烟骤起战鼓,只愿携手丽人归。
一曲唱罢,“啪啪”,楚王毫不吝啬地鼓掌:“妙曲,妙曲。”我很受用地得意一笑,旋即一个念头升起,巧笑道:“我一人唱怪没意思,不如你同我一起唱?”
楚王微愣,而后指着自己的喉咙调侃道:“这把嗓子唱出的歌只怕会吓跑鬼神。”
我笑得花枝乱颤,“不妨事,吓跑了更好。”
楚王宠溺地笑笑,还是推脱道:“不行,曲子我倒常听,可自己从未唱过……”
“不妨事,”我嗔道:“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唱歌的,你不会我教你就是了,唱歌还能比你当王爷难么?”
楚王又笑,蹙眉道:“你当真想听我唱?”
“哎呀,唱歌又不会死人,你别婆婆妈妈了。”我颇有些耍赖蛮缠,祭出一副不容他再推脱的口吻。
楚王这才暖笑道:“你且与你学一曲就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要说话算数,我教你什么,你唱什么。”我又郑重补充了一句。楚王无畏道:“不就是唱歌么?我堂堂大洛王爷还能怕了不成?”
我听到这话满意地笑开,心里已想好了曲子,道:“我教你的这曲名为《云水禅心》,我先唱一遍,你听好了,再跟着我来唱。”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
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
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
我唱罢此曲,睇向楚王,果如我所料,楚王面现为难之色。我假装没瞧见,“你可记住调与词了?”楚王迟疑道:“这曲子我怕是唱不了。”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要不换首调子低的?”
我老神在在,“可是有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了我教什么,他唱什么的。你说,这可如何办才好?”我没选《青藏高原》已经手下留情了。
楚王这下反应过来,心知我是有意耍他。他讨好了几句,我不理他。他清笑几声,忽而敛笑换成一个魅惑的表情,嘴角勾勒出一抹暧昧的气息,深暗了眸色,灼热眸光紧攫住我道:“你就忍心让我唱破嗓子?”
哇!肉麻兮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颤了一下,做出一个“停”的手势,正色道:“‘美男计’无效,非唱不可!”
“朝恩……”
“不要求我,我一贯最铁石心肠。你可是堂堂大洛王爷,还能怕了不成?必须唱!”
“慕容植语!”
“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用你告诉我。快唱!”
……一来二往,你推我挡……
结果,直到我被瞌睡虫放倒也没听到楚王那曲《云水禅心》。
第二天,楚王嗓子依然未恢复,干脆给我来了个矢口否认。
我笑笑,体谅他得带我“飞”出死亡迷林,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放他一马。
经过一夜的调息,楚王的体力恢复得不错。但是带上我一会儿像鸟儿一样高立枝头,一会儿像猴子一样在林间跳跃,怎么说都算得上一件相当费力的苦力活。因为这个迷林可实在不小。
楚王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放松辨识方向,又时刻留意我的状况。待终于安全“飞”出迷林后,楚王几乎是累趴下了,喘息不已。我看了楚王略显虚弱的模样,有些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只是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
足足歇了一个时辰后,我与楚王才开始下山。根本没见山路,只有一道蜿蜒崎岖看似山路的痕迹,极不好走。我就奇怪了,当初宋白是怎么走上来的?这么窄小不平的“山路”,他夹抱了我,竟然还如履平地一般。难道他的轻功已臻化境?
正思忖着,我脚下踩中石头,一歪崴着了,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左侧的荆棘丛扑去。身后的楚王飞身来救,虽然及时将我抱起带开,可我的左手为护脸借势还是撑到了荆棘丛中扎了不少的小木刺。此时痛得厉害,我口里哼哼,眉毛挤到了一处。
楚王一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抓过我的左手替我拔木刺。瞅见楚王疼惜的模样,我自己反倒呆住了。他的动作那么轻柔,拔一颗木刺自己紧一下眉头,生怕弄痛我了,我猛地想到一句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猛震,右手一掌拍向脑门,江暮雨啊江暮雨,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人家只是表达关心而已。
楚王疑惑地抬头,“怎么了?很痛吗?”
我见木刺拔完,轻谢了句,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道:“没什么,左脚扭伤了,有些痛。”
“扭伤了?”楚王扶我在一旁坐下,很自然地蹲下道:“我看看可有伤到筋骨。”楚王说着要看,我莫名地不自然地收了脚。转头又暗骂道,江暮雨,你忸怩什么呢?人家不过是好心看看你的伤势,没事都被你想出事了。
楚王见我收脚,怔了怔,忽似想到什么,随即自骂一句“该死”,尴尬地起身跟我道歉,“是我唐突了。我背过去,你自己检视一下。”我看到楚王懊恼自责的表情这才想起来,古代就是古代,保守在洛朝也不例外。女人的脚与身体上其他两处一样属于私处禁地,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其他男人是万万不能看的。就连自家的父兄在女子婚嫁后也不能看。
我自己脱下鞋袜,检查了脚踝,面上已经肿了起来,我怕痛不敢挤按,想来骨头该是没事,只是损伤了韧带肌腱。
“可有伤着骨头?”楚王问道。
“应该没有,只伤了筋。”我把鞋袜穿上,“你转过来吧。”
楚王转身,依然一脸懊恼,为刚才差点冒犯我而自责。我有些看不过眼道:“你又没看到什么,就不用自责了吧。”要是看个女人的脚就要自责死,那另一个时空的男人最好把眼睛全挖掉。
楚王却不领我的情,“那是该给你的尊重。”
哎呀,在我的观念里,脚不涉及女人的贞操问题,与尊重搭不上边。算了,这个问题没法沟通。我赶紧转移话题道:“现在怎么办?我走不了,该怎么下山?”我这情况肯定没法走了。
楚王思量了一下,凝眉道:“只能是我冒犯,背你下山了。”
“背我?”我咬着唇,这路这么难走,你那模样也像身子虚,背我下去岂不是更危险?
楚王像看穿了我的担忧,笑道:“你放心,我还不致于连背你下山的力气都没有,再说就算摔了,还有我给你垫着。”他侧仰头看了天,“再耽搁下去只怕今日出不了山了。”
我想了想,可不能再耽搁在山里头,点头道:“那赶紧走吧,不过你若是累了一定要把我放下来,可别撑着。”
楚王听了笑道:“放心,我很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趴上楚王的背,楚王掂量了一下,玩笑道:“没想到你看上去不瘦,却是很轻。”我神色一变,重锤了楚王一下,“你以为给‘胖’穿上马甲变成‘不瘦’,我就不认识它是‘胖’了?”今天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忍了,不与你计较。
“马甲?”楚王疑问,“你的话绕来绕去,古里古怪。”
“这有什么古怪的,你只是没听过罢了。这世上你没听过,没见过,没用过,没想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听过宇宙飞船么?见过火箭么?用过电脑么?想过为人民服务么?”我侃侃而谈,“你不要惊讶,这些你都不知道,那是因为大洛没有,但它们真实的存在于一个非常非常远的国度。”
楚王感兴趣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很简单啊,看书,书上都有写。”我既然敢说出来,自然已设计好了一切说辞,“我师傅曾经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游历四海,到过很远的西方和很远的东方。从那里带回了许多美丽的传奇故事,还有一本天书,天书里头就是这么说的,不过那本书太深奥,我师傅也只看懂了很少一部分。”我师傅确实是有一本天书,楚王肯定知道。不过他也肯定不会去找师傅对质。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书里面还说了什么吗?”楚王大惊之后果然信了。
我试着和他解释了什么叫为人民服务,楚王听罢久久不语。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居然打哈欠犯困了,问了声,“你不累么?”
楚王摇头,忽喜道:“木荣论证之道竟与你适才说有诸多相似之处。此人奇才,实乃奇才。”
我无奈叹息,木荣就是我,言论当然会相似了。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我与楚王终于出了山。我趴在楚王背上醒来,才惊觉他竟背着我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而我之前居然也头脑发热对他说了一堆乱七八糟不该说前世的东西。天啊,我是怎么了? 我对谦益都没说过的东西,却跟楚王说了。
我真把他当成一个可信赖的老朋友了?
难道我不信赖谦益?怎么会呢?
我不跟谦益说……其实……是不敢跟他说,怕 一旦说了就会失去他。正常人应该都很难接受自己的老婆是个借尸还魂的人吧,就像现代男人不太能接受自己老婆是全身改造的人造美女一样。
楚王背着我进了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一户农院。这离群索居的农舍应该是猎户家的,五间茅草屋,几间猪舍,一个矮篱笆围了小小的院子。一个模样标志的乡村少女正在赶鸡回笼。一只丑丑的黄毛小狗瞧见我与楚王居然没有叫唤。狗眼,狗眼,果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