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妇女解放记-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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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听得头痛,如今不比靖康城破,宗室女娘已七零八落,大喇喇送给金人,哪家不以死相逼。秦桧,张俊等人向金使说尽好话,还说城破那日凭宫造玉册捉人,哪个宗室贵女能逃脱。
那金使只道:“别人便罢,这个柔福必得北上。我国只送来太后太皇,未有他俘,逃出女奴,死了也得赔活的”。
听得金人又索金银美姬,还必须身有龙血,官家舍不得女儿,只得在宗室寻觅。那太宗一系近乎灭门,只得去西外南外等宗正地。
旁的不谈,只说有个名唤赵鸾柔的族姬,靖康年生,父母在汴京逢难,六亲无靠,原本的县主诰命也无人请封,每月从西外宗正司领点银米,关门度日。如今被钦差访到,又是个伶仃孤女,立时封个安顺帝姬,装裹一番,就要上金。
那赵鸾柔自封诰后,忽得冒出一堆宗亲,满口公主娘娘唤着,两手就往那宫花御酒上摸。赵鸾柔心中冷笑,这哪是好运,分明是送命的勾当。甚么公主王妃,在北地还不是做妓,自家无依无靠,直被欺辱,竟是无人诉苦。
赵鸾柔心恨,本想寻个读书人平淡度日,如今也是妄想。自家孤苦一人,就算死难在金,也赚不回几滴眼泪。不如在此解决,撕下那皇恩浩荡的脸面。
打定主意后,赵鸾柔便私下寻来条汗巾子,眼睛瞄着那梁。谁知跟随的女史恁得眼尖,等用完午食,那巾子刀剪等物已不知去向,连出恭都几双眼盯着,竟是个行监坐守。
话说这安顺帝姬封诰后,宫里训导几日,便送到北县使馆处。那胡县尊眼红方府尊,每每寻机遇钻营,如今听得帝姬降北县,忙忙叫郑师爷去帮衬,那郑秀剑自然跟随。
郑秀剑瞧那帝姬,只是个二八女娘,姿色平凡,两眼无神,也不言语,竟是个木头。那金使瞧得,连道晦气,本要换人,谁知秦桧等人勾连金国贵胄,诬那金使妄想以贱替贵,自家受用帝姬。那金使辩白不得,只得熄了心思,只将那碎嘴赞天仙的骂个血淋头。
郑秀剑见得可怜,又想起前日北县捞具女尸,若是能偷天换日,倒也积德,只不晓得这帝姬是否情愿,便用暗话引她。
那安顺帝姬瞧这郑书办,恁个白净小哥,言语温软,也不似那礼部官员,说甚么卧薪尝胆,舍身报国,只叹气自身亦父母见背,孤苦伶仃,每日只求温饱。若父母见得自家如此狼狈,不知多心疼哩,只得自家咬牙活着,挨命罢了。
见安顺帝姬听住,郑秀剑又叹那北面虎狼之地,连武将都没个逃出的,一个女娘怎得成事,帝姬若能复国,真个滔天大功,之后定能似福国长公主,再配个郎君,永享富贵哩。咳咳,袁女史,小生愚钝,不晓得那柔福帝姬是女巫扮的,这等祸国妖女,缺廉少耻,还是烧死杀光的好。
袁女史听个半日,也没觉出不对来,又见帝姬唤茶,还要顶尖尖的龙团胜雪哩,那袁女史只得自家前去,又敲打几个昏昏困倦的女侍警醒些。
那几个女侍本就不忿这贫家女娘得了封诰,心中憋气。这女娘无才无貌,只姓个赵字,宗谱里沾点亲,就成了帝姬,恁得尊贵。自家六艺皆通,也是公卿之后,竟成这贱女的媵嫱,见之行婢妾礼,真个折辱人。
如今见这白净小哥也只紧着贱女,心中更气,又见那袁恶婆没来,个个偷奸耍滑,不一会儿全溜走了。
那帝姬见得,叹道:“郑小官,那西施灭吴终有大功,却落得鸟尽弓藏,真个可怜”,郑书办接话道:“西施范蠡泛舟太湖,终是戏说,到头来唤个灭国妖妃,像那妲己褒姒,一把火烧得干净,那越王勾践自家赚个卧薪尝胆的名头,好不快意哩”。
那帝姬道:“你说的我晓得,若那西施自愿,也无人说嘴,只是我不愿。靖康年多少妖童媛女被掳,也没个扭转乾坤的,如今好容易打个平手,自家却夺帅斩将,先乱了起来,又忙忙送美赔银,真个软骨头”。
郑书办听得话头,又见四下无人,便低低道:“帝姬若是不愿,小可倒有一计,只是需得抛却富贵荣华,日后隐姓埋名了”。
安顺帝姬听得,忙流泪应承,低低回道:“若能逃出生天,吃糠咽菜也情愿,我自父母见背,只想寻个读书士子度日,并无荣豪之心。甚么安顺帝姬,连封诰都恁得屈辱。”
“我若是男子,就戮那金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倍,哪像如今这样不尴不尬。前日本想自我了断,也被人看住,这几日夜里思量,若那金狗夜间召我,我趁其不意杀一个也好,只是听你如今一说,我竟卸了死志,只想活命了”。
郑书办安慰道:“人能活命,谁愿意死呢?你身无武艺,那金人虎背熊腰,一只手就能提溜起你,竟是白去送命不成。我回去便安排一番,你只等回信罢”,那赵鸾柔连连应承,目送郑书办走了。
袁女史捧茶过来,见赵鸾柔只望着郑书办背影,便硬声道:“帝姬乃金枝玉叶,要配给金朝大王的,这等连品级都无的小吏怎敢肖想?传到金使大人耳里,这小子怕是没命了。帝姬若怜惜他,还是收心的好”,又骂那些女侍偷奸耍滑。
赵鸾柔回道:“本宫晓得,袁女史也不必动怒,她们也是可怜人,如今还在楚地,能玩耍一番,日后也有个念想不是”。
袁女史冷哼道:“罢罢,帝姬也不是金朝大王的正妃,以后这些媵嫱说不得能攀上高位,如今交好也倒多条路”,赵鸾柔听得,也倒不语。
等过几日,听得那安顺帝姬因金楚和亲,欣喜激动,竟邪风入体,病了起来。这一病从月初到月末,昏昏沉沉竟没个停止,眼见要香消玉殒,唬得袁女史,礼部官员忙请金使来。
那金使听得是丑人作怪,不情不愿前来,又见那病房恁得沉闷,也没细看,只装模作样劝了几句。旁边那礼部官员见金使沉着脸,忙道这安顺帝姬没个福气,恐侍候不了贵人。
那金使嗤笑道:“这等姿色,还要作甚么妖,若是病死,再换个绝色女子,才将将够格哩”,那官员唯唯诺诺,等回了礼部,又将下属骂个狗血淋头,还说这等恶丑刁女,拢不来金朝大王的心,还养着作甚。
于是上下一心,凉风冷水食物相冲,直将那帝姬逼死,等秦桧几人晓得,已是香消玉殒。传到朝中,官家感叹几句,又寻不到其余缺父少母的宗室女娘,只得将那媵嫱里的几位封为宗室出女,外姓郡主,装扮一番送入金朝。
金朝见身有龙血的死了,又听得貌丑无比,如今这几个外姓郡主倒是国色天香,便纳入账内,却没个名分,不尴不尬地混着。
那几个外姓郡主虽说去国离乡,却没个同仇敌忾之心,倒是纷纷使出娘家教导的宫斗技术,谁知惹恼了大王身边的金国妾侍,被提脚发卖。在这八两银子宰相孙女的人肉市场,几个郡主,也能贵一点罢。
酒楼众人听了郑秀剑这段“悲帝姬寒夜丧香魂,喜金楚岁币酬情谊”的戏文,都说那安顺帝姬真个好命,总比那水土不服,半年就病毙的郡主们强。彩虹还说这戏文缺个男主,若是有银盔小将因心爱帝姬,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叫精彩哩。
郑秀剑还未说甚,有人插嘴道:“若是倾城之貌,才有小将哩,若是寻常相貌,也只是叹息一声罢了”。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个瘦削女娘,五官平平,见众人都瞧自家,便抿嘴一笑。那郑秀剑头大如斗,忙拉到一边劝道:“如今风声正紧,赶紧回家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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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南宋佚名所著《朝野遗记》:和议成,显仁后(徽宗后韦氏)将还,钦庙挽其轮而曰:“第与吾南归,但得太乙宫主足矣,它无望于九哥也。”后不能却,为之誓曰:“吾先归,苟不迎若,有瞽吾目!”
(韦氏违背誓言,钦宗死于北地)不久,后失明,募医疗者,莫能奏效。
②貌比王嫱:王昭君,和亲美女
③宗室出女:女性王族(一般为公主)的女儿,姓氏不为国姓,从其父姓。封建王朝舍不得宗室女,多将宫女封为宗室出女,外姓郡主等,和亲他国
☆、第104章 男主困海宁
话说郑秀剑忙让赵鸾柔回家避风头; 谁知那赵鸾柔自称秀才之女; 道是父母见背; 六亲冷淡,竟被叔伯卖与仇家; 恁得个凄惨身世。王嫣娘等人听得眼圈发红; 便做主留在酒楼; 郑秀剑左右拦不住; 只得千叮万嘱,一步一回头走了。
那何婆姨瞧见,碎嘴道:“这郑小官竟也通了那窍,竟也藏起娇儿来。若不是这雏儿自家冒出,不知瞒多久”,又道:“这女娘好生跳脱; 也爱露面掐尖,学那王卖瓜王狐狸做派; 日子长了,总有失宠时候哩”。
那李婆子年岁大了; 站得又远; 一时耳背没听见。何梅香却听得这句,一时掐起何婆姨,也不顾那同宗之谊; 直闹了个沸反盈天。那何婆姨没讨得好儿,倒惹了一身臊,灰溜溜逃了。
李婆子见了; 笑道:“还以为我老天拔地,降不了那何长舌,没想到徒弟出马,一个顶俩,这张口舌也算有了传人”,何梅香应和道:“婆婆神技,等闲还学不到呢,那何长舌吃了亏,半月不敢上门哩”。
众人说笑几句,便打烊歇息。见得是一片月色清冷,玉蟾祥和,谁知那海宁等地,却是水深火热。
原来那《春欲滴》男主赵裕,见自家总被官家打压,便领兵出京,借着平叛海宁之名,竟圈地为政起来。
那永安侯府的妖魔鬼怪,也陆续投奔海宁,等官家察觉不对,除了脑满肥肠的老侯爷,侯府竟走了个精空。
又听得有芙蓉神女助那赵裕,连大内的七鹰暗卫都被一条绳儿捆了。临安断了海宁的讯息,朝里人心惶惶,有说赵裕自立为帝的,有说赵裕修仙成魔的,又怕小民追随赵裕,对外倒是封了消息,只说永安候世子镇守海宁。
官家每日愁眉苦脸,那赵裕也头大如斗。原来海宁本是个小城,如今多了若干兵将,又封了城门,日久天长竟米粮奇缺,人畜饥馑。
那海宁本被郑三婿刮尽地皮,又要白白养活恁多兵将,偏赵世子还封了城门,若是偷溜出去,立即射杀,还冠个通寇罪名。海宁民众心中愤愤,却不敢拿命去博,只日夜西望王师。
赵裕见不成事样,本要出兵再占几地,却因自家兵少,只是些许家将,那海宁小民又靠不住,倒是个进退为难。
虽有那玻璃香皂,□□□□,谁知这些奇技淫巧全被七鹰暗卫呈给工部,又招揽天外之民,早制出仿品,还有那天外之民为谋个官职,将□□火器加以改良。那赵裕出兵几次,都是惨败,只退回海宁休养生息。
谁知这只是开头,也不知从哪冒出几伙人,各个炸山填湖,将湖南江西一代折腾得七零八落。那金朝见了,又来边境骚扰几番,大楚百姓苦不堪言。
这日打烊,李小黑见酒楼门扇栓好,便回屋休息。谁知走到后院,听得角落里叽叽咕咕,便隐了身形,偷偷凑近,看是哪个皮痒的在碎嘴多舌。
只听角落一人道:“小翟,那男主竟是个孬货,还以为能带咱建功立业呢,谁知连个海宁都占不牢”。
另一人道:“他不是有什么□□□□,还一群小弟追随,怎竟连个小城都守不住?难道是被人抢了气运?”
“屁,他有什么气运,连官军都打不过。眼见这大楚快四分五裂,好几个老乡都出来称雄了,什么天王下凡,赤帝之子的,可笑还有一个要建共和国呢。还好都是咱大老爷们,如果来个娘们再收男宠,爷我第一个灭了她”。
见那翟大厨不语,那人又道:“小翟,你既懂些军事,又会做火器,不如随我去湖南那边,那叶老乡讲义气,我一去就封了个将军,你去还不得做元帅,总比苦兮兮当厨子的好,还被娘们管着受气”。
翟大厨叹道:“这《娇艳欲滴春满天》早就乱了,他们有本事的称王称霸,我只想学些厨艺,以后回去开个饭馆,倒是赚钱。那什么皇帝元帅,金银珠宝,也带不回去不是么”。
那人听得,拍腿叹道:“真是浪费人才,我们那里连看门保安都当个千户官哩,你这人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真特么犟驴一个”。
又眼珠一转,贼兮兮笑道:“不会因为那女主吧?二十四五不嫁人,正养得大胸长腿,等办了她再有了酒楼,也算是不亏。嗳,听说那女主元阴滋养男人,说不得气运就在里面”。
翟大厨听得这句,倒是把那人盯了一眼,那人哈哈笑道:“知道你先定了肥肉,我也不去抢,只是等你重整旗鼓,这大楚早被瓜分好了,到时哥哥可不给你让座儿”。
翟大厨说了甚么,李小黑也未听清,只那心在腔子里慌慌乱跳。等那两人散去,忙忙摸回房里。姚蕊娘见他面色仓皇,问了一句,李小黑便讲出那话,惊得蕊娘忙去寻嫣娘小九。
张小九听得,冷笑道:“他倒打得好算盘,竟藏得恁般深”,嫣娘也怒道:“明日赶他倒是不好看相,等过一月寻个错儿打发罢”,回房倒是一夜未眠。
等到天亮,张小九起来盘账,见这半年酒楼只是盈亏将平,那商队倒是恁有赚头,便同嫣娘商议。
嫣娘黑着眼圈,看了半晌,叹气道:“晓得近来各地豪杰并起,米菜贵了恁多,若是再过几月,恐有大乱哩,这酒楼只当个幌子,能收回本便罢,商队却是需得谋划一番”。
张小九道:“我也是如此打算。若是豪杰们不攻入临安,咱们倒能混着度日,若真个城破人亡,那金朝也来掺一脚,城内便没了活路,倒是寻个安生地儿的好”。
两人商议定,便将酒楼众人筛选几分。那心怀歹意,图谋不轨的,全散了银两,好聚好散,只留下老成肯干的。又叫来张四,嘱咐寻个清净避世之地,若真水深火热,也有个武陵桃源落脚。
听得酒楼亏损,说不得半年关门,拿了遣送银的几人倒也无话,只那翟姓大厨赖着不走,还请媒人问亲。嫣娘心中不愿,还是李盛出面劝说,又请来冯探花,才将这指诚日月,挖心掏肺的翟大厨请走了。
王婶娘见了,嘟囔这翟大厨竟是个眼盲,不睬彩虹这朵嫩蕊娇花,偏要求那枯藤老草,王老娘倒是嗤地一笑:“如今一把葱儿都十个钱哩,这汉也要穿衣吃饭,我家嫣娘守着酒楼,怎愁没的汉”。
王婶娘驳道:“不是人人夸她日进斗金么,如今都快关门哩,还抖个甚劲儿”,王老娘道:“你个老货,只吃不干,闲得嘴痒。如今街面家家艰难,咱家也算赚够银两,就算关门坐吃,也够得本哩”。
“前日听得嫣娘言语,说是要有大战,早让你女婿领着商队寻好地儿,提脚就搬”,王老娘又道:“嫣娘这些年没个好名,再换个地,说不得就能招婿哩”。
“也罢,横竖有我母女三人饭食就行”,王婶娘回道:“去年连脚都放了,还有甚做不出的,绝食都逼不动姐俩,各个魔怔似的”。
两人闲谈几句,正要回房,却见月牙匆匆赶来,道:“听得官军在江西战败,那江西张家天师说是官家不仁,祖上得国不正,竟扯起大旗来,如今他家教民全反了”。
两人大惊,又只是妇人家,哪晓得子丑寅卯,忙忙去寻嫣娘李盛,好拿个主意。
那李盛见自家年岁渐长,只在秀才上踱步,早心生不满。又经了玄琚女国等志异之事,心中对那王权也看轻了几分。听得江西造反,竟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