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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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地方。脸上勉强装得还算淡定优雅,却大有抬脚开溜的趋势。
这时候一个苍白头发,眼睛湛蓝到透明的天主教修女,笑盈盈的从别墅里跑出来,嘴里说着:“谢少,我刚正同谢爵士问到你呢,怎么听说你从英国授衔回来,这半天没见着你……路易十八,走开!走开!别吓着咱们中尉大人。”一面冲谢择益笑道,“谢少,你别怕,它从来不咬人。”
谢择益:“……”
谢择益:“我不怕狗。”
她一边赶狗,一边嗬嗬笑着说,“以前印度巡捕没来时,我们怕这山上不太平,就每家都养着狗。小时候爵士带你来山上,你可是一路从山脚哭到山上。长得那样漂亮的小孩儿,哭的那样惨,将我们一众姑子心疼的。啧啧,真是个小可怜。”
谢择益:“……托您的福,现在不怕了。”
楚望在后头笑着往上走,修女接着又说,“再往上头,列斯与吉美家还好几只狗,大家都去订婚宴上了,没人看着。你请跟我来,我带你从这后头绕道上去。”
楚望笑问道,“谢先生?还要跟我一同上山吗。”
谢择益勉强挤出一点尴尬的笑,轻咳两声,“那么,晚点再同你赔罪。”
如今的香港也就这么大地方,从总督往下数,先数到谢爵士,然后才是这一众名气颇大的修女。漫山遍野都是熟人,稍稍谈个恋爱,不出第二天,全香港都知道了。要是她是谢择益,大约也不大肯随便带女朋友回来,否则稍不注意就是个大新闻。
目送谢择益与修女远去,楚望慢悠悠晃荡上山。爬上山顶,往后望下去是郁郁葱葱的绿中夹杂着白的山,隐隐能看到一点元朗镇的影子;往前望下去,湛蓝的天下头连着青蓝色的海,围绕着一个虾灰色香港城。
穗细跟葛太太先去典礼上了,蜜秋单独留下来等着她,略有些讶异的问道,“姑娘,谢少怎不见了?”
楚望还没来得及嘲笑谢择益一番,真真先从两株木瓜树后头跳出来,搂着她的腰逼问道,“说!什么时候跟那位谢少搭上了?”
“什么搭上了?又不是长三堂子里的人。”
真真笑了,“唷,我们楚望现在厉害了,连长三堂子是什么都知道啦。”
穗细见她们两位小姐玩到一处,便识趣的走开了一些。
待穗细走远了,楚望捧着她的脸,恶狠狠的问道,“倒是我该问问你,你跟叶文屿怎么回事?”
“葛太太刚才已经数落过我了,你又接着来!”真真唔唔嗷嗷直叫,“你先放手!”
楚望又捏她两把,勉强松开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倒也没什么。”真真揉揉脸,将她拉到那株木瓜树后头,狠狠说道,“那位上海海运局沈副局长,从前不过是个奉天康平的地方官。去年东北靠到南京来,沈副局长四处巴结人,混了个海运副局长当,突然全家人鸡犬升天了。那独生女儿沈月英到了上海,入了中西女塾,在一众千金小姐们中间勉强混了个名头。别人不过看在她父亲份上,尊称她一声名媛闺秀。那土里土里的作派,倒真拿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乡下人,真以为谁看得起她?”
楚望沉思了一阵,“叶文屿他家里人看得上,要给他结亲,他看不看得上也不算数啊。”
“他不肯结,他家里人敢拿他怎么样么!难不成追到香港来将他捉回去签字画押?”
“要真来了呢?”
“真来了……”真真气鼓鼓的,“大不了说开就是了!”
“他家要是不肯呢?”
“凭什么不肯啊?他家算哪根葱!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楚望叹了口气。虽不是皇亲国戚,但好歹也是有自己的领域,也是要开疆拓土的呀。
于是又问:“我小姑妈怎么说?”
“蒋先生今天将叶文屿请来了,她说,她一会儿去将叶文屿捉来问问话。若是觉得他人可靠,便叫我也别搞出太大动静,她帮我想主意。”
葛太太话里当然还有下半句:若是不可靠,你也趁早放手。
但是她看真真的眼神,大约是直接将后半句忽略掉了的。
真真气呼呼的嗯哼两声,“反正后头毕了业回上海,实在不行,便与他一道去留学。美国,英国,比利时,天涯海角的,他家总捉不回来了吧?”
楚望盯着她瞧了一阵。话到嘴边,只笑笑。
转而说,“过去典礼那边吧?”
真真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刚才诸多怨气,一转眼的功夫,满腹牢骚立马抛诸脑后。笑着说,“弥雅刚告诉我,去订婚宴上,全是些婆妈大爷辈的人物,行些敬礼磕头的老套路,顶够无聊。她叫我们别去了,让我直接带你去隔壁水果庄的园子里去等她过来——你就别瞧这几个歪瓜裂枣的了。”
楚望还在盯着那树半生不熟的木瓜瞧,真真拉起她就跑。越过一排排绿粉墙的精致洋房,有一阶千寻石。拾级上去,果然一片茂密的水果园子,一树一树,归的整整齐齐的;中间开着个小道,直通往一间乌压压的大宅子;宅子是木头的,遍布着绿累累的藤蔓。
大宅子外头养着一丛红的黄的花,一个低矮个头、棕黑皮肤,着一条拷绸裤子的花匠,在外头给拿铜壶给花儿浇水。三人一打照面,真真便问:“是阿金先生吗?弥雅叫我们来这等她。”
阿金冲两人一笑,笑出一嘴参差不齐,给烟熏黑黄了的镶金牙齿,拎着水壶替两人开门。
屋里黑漆漆的,阿金拉亮一盏低低的灯,两人都惊呼了一声——屋里四面墙,从地上到顶上,全摞着书;那灯的正下方,却搭着一个简易的戏台子。
真真咦了一声,在屋里来回走两步,嘴上说着,“刚还说着长三堂子,怎么转眼,弥雅就引我们来个书寓似的地方?”
阿金先生看她一眼,摇摇头。留两人在屋子里头,直往门外去了。
屋里唯一一张桌子搁在书架的一角,上面乱糟糟的摊着一副骨牌。两人都靠过去,面面相觑起来。
“你会么?”
“我哪里会这个?”
真真撇撇嘴,正要去摸那副骨牌,阿金先生端着一盆水果进来,给两人放在桌上,里头都是些冬季的热带水果:木瓜,番石榴,香蕉……
真真注意力却不在水果上,只问:“阿金先生,这个要怎么玩?”
阿金先生剥了只香蕉递给楚望,旋即低头洗了牌,将牌排成长长一条,然后纷纷推倒,拿手势示意真真也堆一条。真真大约是觉得好玩,便照他说的排了一长条骨牌。随后,阿金先生对着她闭起眼,比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真真也照做了。
他将那副牌成堆推上去,点上一支香,抽出一张卡来,上面写着:中下。
两人反复完了三次。三回的结果是:中下,上上,下下。
真真立马去翻那本解卦的线装书,对应的是:获之无不利,莫欢喜,空中楼阁。
楚望扭头去瞧,问道,“什么意思?”
真真不答。一扭头,将那书一扔,走开了。
阿金先生又拍拍楚望,示意她来。她笑着摆摆手,“我不信这个。”
阿金先生再三坚持下,她想了想,求国家前途当然要信科学,不能迷信;那么不如求姻缘玩一玩。
想到这一层,她照着阿金先生的示意,又推了三次骨牌。
下下,中下,下下。
除了第二次是中下,两次都是下下。
阿金先生也摇摇头,将那副骨牌胡乱打乱。楚望笑着去翻那线装书,上头写着:水卦。负且乘,致寇至。
她便又去问真真:“这又是什么意思?”
真真瞥了一眼,“都两个下下了,你还去翻那书看。总不是什么好意思。”
真真被卦搞得整个人兴致缺缺,缩到一边去翻书玩了。楚望心里头想着:这卦,说起来吧,也不知道该算是谁的。
便也笑笑,吃起瓜来。橙红红的木瓜,意外的香甜。
刚吃完一个木瓜,远远便听得弥雅的笑声——“阿金先生,她们来了么?”
随后,弥雅踏进屋里来:妆容发饰精致,浅红短纱裙外头披了件狐毛,下头是白丝袜与白缎高跟鞋。
楚望笑道,“准新娘怎么不好好呆在宴会上待客?”
弥雅翻个白眼,“说是我的订婚宴,还不是冲着人物多,想打交道来的——终归没我什么事。我待在那儿跟花瓶一样,反倒碍事惹人嫌。一群大嘴八婆,让蒋先生应酬去吧,我可没心情——饿死我了,为了穿这裙子,一早晨空着肚子,见人便咧嘴笑,楚望,替我剥根香蕉好不好?”
吃着香蕉,她总算缓过劲来,侧头去看那一堆乱糟糟的骨牌,说,“阿金先生替你们算骨牌了么?从前我小时候算过,说我必得找一个年长我二十岁的——蒋先生正是三十七,哪知还真让他说中了。”
听完这话,真真脸色更黑了,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书,不再讲话。
楚望笑着看她一眼,弥雅立马会意,笑说道,“这里从前住着位遗老,阿金先生是他的管家——是个哑巴,不会讲话。遗老去世了,他便一直守着这园子,种种水果。在香港长了这么多年,倒从没吃过什么别处的水果能比这里好吃的。”
见真真仍旧黑着脸,便又说,“家里头那几位妈妈们大都迷信这个。这东西,不中不洋的,不过刚好讨了她们的喜,也不能全信。你们知道么,当初阿金先生给我哥哥算的时候,那卦还说:他是个要孤独终老的命——他长这么大,女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了,还孤独终老呢,谁信?”
真真在角落里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总算是高兴点了。阿金先生拿玻璃壶盛了白葡萄酒来,真真尝了一口,惊叹道,“好甜。”
弥雅又说,“若是夏天来,这里的葡萄也格外好吃;不过现在来,倒是可以喝一点葡萄汁……是德国的酿制法,叫羽毛酒。夏天刚酿出来时,甜甜的,也不醉人。窖久几个月,到现在才勉强算得上是酒。”
今天是弥雅的好日子,楚望也盛了酒,与她一道喝上好几杯。如今酒度数虽不算得高,但因弥雅心情大好,便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过了阵两颊便红润润的。她叹了口气,“好快啊,就要毕业了。”走过去拍拍真真的肩膀,“来,跟我一起唱一曲。”
没等真真反应过来,她扶着戏台子的台阶爬上去,孤暗灯光下,浅红纱裙衬得她脸颊越发红润剔透,眼睛也亮晶晶的。
阿金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抱了只手风琴出来,坐在台阶上,只等弥雅开唱。
“唱什么好呢?”她立在那里笑着想了想,“——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一个你。”
手风琴声调子也缓缓漏响,楚望应声打起拍子。
真真笑嘻嘻的说,“那位罗密欧·蒋还在隔壁花园里替你待客呢,要不要我将他请过来跟你同台唱戏?”
“不要他来。真真,我知道你会唱,你来跟我一起唱。”
“我会唱京戏越戏,偏不会莎士比亚。”
“罗密欧要是换了别的名字,兴许会不会是梁山伯?”弥雅眨眨眼。
真真立刻会意,一笑,也缓步走上台子,“小兄姓祝名英台,乃是上虞祝家村人氏,敢问小姐是……”
弥雅用英文接着唱道:“我是维罗纳开普莱特家的朱丽叶。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花园的墙这么高,要是我家里人瞧见你在这儿,一定不会让你活命。”
……
两人拿英文与越剧的唱腔,将原剧的台词打乱混淆了交错的唱着,大部分时候竟也能合上,听得楚望这唯一一位观众一面捧腹大笑,一面啧啧称奇,丝毫没注意到屋里又走进来一人,在她后头不知道立了多久,低声笑道,“哦?《朱丽叶与……》?”
“《……与祝英台》,”楚望抬头瞧他一眼,笑道,“谢先生好哇。”
“三小姐好。”谢择益低头瞧着桌上搁着的一本书,突然忍俊不禁,“下下,中下,下下。谁这么凄凉?”
“正是不才在下的。”楚望仍旧笑着说道。
“虽然对此感到十分抱歉,但似乎比我当初那一卦能好一点,”谢择益颇有些遗憾的感叹道,“不知道这样讲安慰到你了没有?”
“并没有往心里去。不过……听说了谢先生的卦象,也实在令人十分叹惋。”
“我不信这个。即便真的孤独终老,似乎也不至于太坏。” 谢择益剥开番石榴咬了一口,无所谓的说道。
手风琴声戛然而止,弥雅拎着裙子,笑着下了台子跑过来挽住谢择益的胳膊,“哥——你怎么来了!”
“唱得不错,”他说,“特意来找三小姐的。”
“哦?”弥雅颇有些好奇。
谢择益微微眯起眼,摸了摸衣兜,掏出一只老旧的锡制火机。咔哒一声,没火。
他转身对楚望说,“这只已经坏了……想找人做一只新的,突然想起之前去离岛的船上,见到你男友那只机械火机,十分羡慕。那位法国先生告诉我你有好办法。所以我想,兴许我该来问问你,应当去哪里订做。”
“啊,那一只……不会再有了,”楚望略有些抱歉的笑笑,“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都彭先生的联系地址,兴许会有一些别的你会喜欢。”
“那么便麻烦三小姐了。”谢择益向楚望呵了呵腰,又尝了口木瓜,点评道:“今年的番石榴有一些苦,木瓜还不错。”
“今年羽毛酒特别甜!”弥雅笑着说,“一会儿在阿金先生这里吃饭,还是回去尼姑她们那儿?”
“我二十点三刻的船回上海。过来看看你,这就要下山去——便不吃了。和朋友们玩开心。”
谢择益讲完这话,来去如风的抬脚走人。眨眼的功夫,再往园子外望去——早没了人。
楚望心里默默想着:走得倒是潇洒。自己下山,不怕被狗追着漫山跑么?
作者有话要说: *莉迈原话:(What are they protect? Protect us; or protect sth。 from us?)
*楚望对卢瑟福教授拍马屁时,对他超长称谓的原话:Pro。 Dr。 Lutherford ; President of Royal Society
*奥本海默年轻的时候……性格非常燥,也非常萌,也确实被卢瑟福拒之门外而怀恨在心……但是也实在非常可爱。我写出来的奥本海默仅供参考,请他的粉丝不要对我进行人参公鸡……
——
*羽毛酒,白的叫Federweisser,红的叫Federroter,没什么度数的葡萄汁,在冰箱里放十几天,就是轻度数的葡萄酒了。
——
*【书寓】【长三】【幺二】
1。上海娼妓中等级最高的是“书寓”。进书寓的□□仍需找介绍人推荐,并得学会几句词书装装门面。这仍让人感觉手续繁,于是,一种身分与书寓 相当,而无须履行这种繁杂手续的娼妓“长三”,便应运而生了。长三的出现,终于导致书寓在光绪末叶几告绝迹。
2。长三本来也是高等娼妓,只是自同治年间始,其取费规矩有了划一的市价,以陪酒银币三元,留客度夜再三元而被人们从骨牌中的长牌六点图案中演绎出来这一种称呼。早期的长三妓院,主要分布在四马路(今福州路)上的东西两条荟芳里,以后逐渐向三马路(今汉口路)、六马路(今北海路)发展。到1918年年底,上海的长三人数已达1229名,如果以每个□□配有一至二名娘姨大姐计算的话,其从业人数之众即可想而知了。
3。上海滩上还有一种被人们视为下等娼妓的“幺二”妓院。幺二娼妓仅在东棋盘街一带落脚,妓院的房屋大多为以前的 客栈,十分简陋。幺二的生活十分艰辛,往往在晚上六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