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乌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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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歌?”奈穗子问。
“斋藤茂吉。他有位朋友堀内卓造住在长野县,这是他悼念对方的作品,搜集于歌集《赤光》中。”
“我好像也读过这本歌集……” 棒槌学堂·出品
“我喜欢斋藤茂吉的歌,尤其以《赤光》为其最高杰作集。学生时代,我甚至能背诵一百首以上。刚刚听到真木的事,才忽然想起来。”
说着,志贺又再次念了这首歌。
奈穗子静静听着。落寞走向死亡……歌里的情感,深深沁入此刻奈穗子的心中!
5
关于真木英介的“失踪”,当天各报的副刊都大肆报导。毕竟,他的作品《疯狂之美学》是畅销书,所以深受传播界所注目,而每家晚报亦都以此做为头条新闻。
但是,报导的标题大致是“批评家真木英介失踪”,或“真木英介在长野县断绝讯息”之类,较为缓和的表现,没有“遇害”之类的字眼。只是,内容则认定真木之死已为确定的事实。至少,被切断的小指是和本人的西装上衣一起被发现。
奈穗子坐在编辑部一隅看着各晚报的报导。但,内容并无较新的发现,倒是刑事们的话很具体、详细!
很不可思议的,并未刊出发现上衣的高中生姓名。其理由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并没有高中生所见到的纸片之内容出现。显而易见,警方未公开纸片的存在,那是判断凶嫌身分的关键!
现在,该委托什么人负责田中英光全集的解说呢?这天晚上,在紧急召开的编辑会议里,奈穗子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低着头,保持沉默。
一位批评家的生死,在此已被完全遗忘!对四季书房而言,真木英介已是过去的存在。对此,奈穗子感到无限悲伤。
即使在开完会,搭上回家的电车之后,甚至在回到位于杉井的伯父母所经营的公寓之八席房间后,这种悲伤之感仍深深沉淀在她心中。
丢下手提包,她崩溃似地坐在桌前,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沿着脸颊往下流。
为什么哭呢?一位批评家的安危,为何令自己如此心痛?真木英介之死已经确定!报导他的“失踪”消息的不只是晚报,几家电视台在新闻节目也都加以报导。对此,其本人,甚至朋友或亲戚都无任何消息通知,由此可见,真木英介已经死亡。
但是,此刻奈穗子心底沉淀的悲哀,并非只是对于一位批评家的单纯惋惜!
一想到“真木先生已不在人世”,奈穗子就毫无来由的热泪盈眶,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孤独感!似乎充塞于自己内部的一切都已消失,阵阵冰冷的寒风吹透空洞的躯壳!她呜咽着,双肩轻颤,嘴里低呼着:真木先生!
她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好几次低叫着,就像是失去衷心爱慕之人的悲叹、哀伤女性。直至此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对真木的感情:我爱着真木先生……
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恋慕”,但,真木英介的存在,在她心中占有相当大的地位,却不容否认。奈穗子自哥哥毕业的X大学之校际新闻刊物上知道了真木英介之姓名,那是一篇题名叫《野狐忌》的文章。虽是描述真木对于二十几年前,当时自己才六岁之时的回忆,但是,奈穗子读后却有了非常强烈的印象!
长发、肌肤白晰的少女,模仿娼妓母亲的动作,将真木拉至床上,那情景,像儿童画般真实,像幻想画般神秘。奈穗子心跳急促地读着!
《野狐忌》这篇文章,乃是藉着对此异常经验的描写,表达自己对少女的回忆,更是一位男性终生对该梦幻少女的悬念。读完之后,奈穗子甚至对那位名叫早苗的少女感到淡淡的妒意!
所以,当真木英介被推选负责田中英光全集的解说时,奈穗子最先浮上脑海的就是自己在《野狐忌》中所让到的这段内容。
“我要开始接触真木英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人物?”
站在编辑的立场,她读了好几册真木的著作。真木喜欢探讨被埋没的无名诗人或自杀作家,他以锐利的眼光分析他们歪曲的心理和作品,善意的予以解说,这是他的评论文章深受多数读者支持之所在!
当然,奈穗子也是被真木所吸引住的一位读者,但,何时开始,却转变为倾慕之情呢?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到底夺走真木先生性命的凶手在哪里?”
奈穗子抬起头,视线瞪望虚空。线索有两个,一是自称“日高志乃”的匿名人物。真正的“日高志乃”已死,家人仍住在长野县北御牧村,那么,凶手一定熟知附近的地理环境了,换句话说,即是和地缘有关。
另一线索就是真木上衣内所发现的纸片。依小诸警局的刑事所言,好像是撕破的信!虽然纸片丢了,可是,发现的那位高中生记得很清楚,内容是“我也是那盲目之鸦”。刑事说,既然会使用这种譬喻表现,寄件人和收件人必定对“盲目之鸦”有共同的了解!
这项推理具有很重要的意义……纸片是从真木的西装上衣被发现,当然他会知道“盲目之鸦”的意义!
志贺主编就说过:“或许盲目之鸦是真木先生所喜欢的名词……”
对了,没错,凶手和真木之间存在着一只盲目之鸦……
奈穗子望着书架上真木的作品,或许,这些著作里会有关于盲目之鸦的记述!
她站起身,抽出数册,摆在桌上。盲目之鸦到底在何处呢?即使这并非是解决命案的重要关键,自己也必须亲手将其找出。
“真木先生,我一定会找出来!” 棒槌学堂·出品
她半祷告似的低语,然后,拿起第一册书。一种类似对于夺走爱人生命的凶手报复之情感,给予奈穗子无穷的勇气!
第六章 陶器之鸦
1
吉野奈穗子在房里开始读真木英介的著作之时,千草检察官正和从娘家回家的妻子坐在客厅里。妻子才刚换好衣服,却犹未卸妆,也许是和家人相聚让她心情愉快吧!妻子的神情开朗,好像年轻了十多岁!
检察官目眩神移地盯着妻子脸庞。
“怎么回事?”见到丈夫盯视自己,检察官之妻似很讶异地问。
“不,没什么。”检察官慌忙移开视线。他总不好意思实说:因为你看起来好漂亮!
这种事,曾让他面临过一次危机。那是结婚几个月之时发生的,在检察官怀中,妻子很羞涩的低声问:“你喜欢我吗?”
一瞬间,检察官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嗯……你喜欢我吗?”
暖暖的呼吸气息,让他觉得耳朵好痒。
“这……”他结结巴巴地说。
“那你是讨厌我了?”
“这个……哪有……”
“你说嘛!喜欢或讨厌?” 棒槌学堂·出品
“这都是电影或戏剧里才会出现的口白,我又不是演员……”检察官想借词逃避回答。这时,检察官没见到黑暗中妻子脸上浮现的表情。但是,紧接的瞬间,妻子用力抱住他:“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检察官也用力回抱住妻子。那已经是逐渐淡去的回忆了,青春,已走远……
但是,门铃声惊醒了他的回忆,会是谁呢?
妻子站起身去看,很快地叫着:“野本先生来看你。”
“我马上过去。”
抓起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检察官站起来。调查一课的野本利三郎刑事正站在门口。
“嘿,真难得!”
“其实,我刚查访回来,顺道过来看看。”
“是水户大助的案子?”
“不错。听说由你负责侦办,所以想报告……”
“查出什么眉目了?”
“一点也没有!”
“那,有什么可报告的?”
“这……”野本不好意思地笑了。“奔波一整天,收获是零。虽说干了这一行,鼻子应该很灵,但,这次就是找不到半点迹象。刚刚我去了被害者服务的‘白夜书院’,那一带,饮食摊很多,所以,被那些烤小鸟和烤天妇罗的香味熏得一肚子气!”
“还没吃饭吗?”
“吃过了。本来想回家,看看时间又太早了,而且,秋夜总会令人怀念起老朋友……”
“你简直像十七、八岁的少女!”
“可笑吗?”
“别瞎扯了,先上来再说。”检察官笑了。“如果吃过饭,喝杯茶总行吧?”长时间的交往,检察官非常了解野本刑事的心情。一旦调查陷入僵化,野本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而,在彼此闲扯乱言之中,总会得到意料不到的暗示!
野本刑事从神田的“白夜书院”来到世田谷找自己时,检察官就已深深发觉到他心中的焦躁不安了。
2
隔着茶几,面对而坐的野本刑事,脸上有着疲倦的阴影!命案发生至今已过了两天,但,所查出的仅是被害者的身分,以及死因为氰酸性毒物中毒的解剖结果。
“真是棘手的案子。”野本点着一根烟,说。“已证实是毒杀,但,却猜不透凶手是用什么方法下手。不管再怎么调查,并无人接近被害者水户的座位旁,亦即,在那家‘荷马’咖啡屋里,只有女服务生和被害者有接触。那么,凶手究竟是用何种方法在咖啡里下毒?”
“这么说,专案小组是断定毒物掺在咖啡里?”
“不是断定,是推测。毕竟,现场并未保留原状,世田谷警局的刑事赶抵‘荷马’时,被害者使用过的咖啡杯等物已清洗干净了,而且,检察官和书记官还在现场!”
检察官苦笑说:“野本,你这样说是没道理的。我和山岸见到自‘荷马’走出的男人突然倒在马路,当时,以为可能是烂醉或急病发作,所以,才立刻叫救护车。我们并不知道那是命案,更不知道‘荷马’是行凶现场。”
“我明白。”野本深叹口气。“只是,碰到这种摸不着头绪的案子,总想发泄发泄闷气。”
“被害者喝的是纯咖啡?”
“是的。他拒绝掺牛奶,砂糖也原封未动。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常说:纯咖啡才是真正的咖啡!”
“他平日的行为如何?”
“相当好,甚至可称为模范青年。不管是住处的管理员,或是出版社的同事,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他厌恶赌博、讨厌乱搞女性关系,简直像我们年轻时一样。这种男人,没有被杀的理由。”
“也就是说,不知凶手的行凶手法,也找不出动机?”
“根本是不该发生的命案!”野本想将烟灰掸落烟灰缸内。
“见过被害者家人了?” 棒槌学堂·出品
“见过了。他的父母和兄嫂一齐驱车赶来,就是获知命案发生的当天深夜!今天早上,我去住处拜访了他们。”野本说着,掏出口袋里的记事本,说明当时的情形:
水户大助在群马县安中市出生。家里从江户时代开始就经营旅馆,生活环境相当富裕!
大助毕业于安中市的高中后,进入X大学的文学院。他之所以选文学院,主要是因为双亲答应让他走上和电影或戏剧有关之路。旅馆的经营委诸长男夫妇,所以次男大助当然可往自己喜欢的方向求发展!
大学毕业,他进“白夜书院”工作,也是因这家出版社出版一份叫《演艺文化》的评论性杂志!
但是,这份杂志在他就职的第三个月,就因销路不佳而停刊。毕竟,这种专门性杂志的读者并不多。
《演艺文化》的编辑转移至《旅情》的编辑部门。这虽是和旅行有关的资讯杂志,有时也刊登各地风俗民情或游记之类的内容,但在职业妇女及学生们之间却相当受欢迎,发行册数也持续增加。
对于转任《旅情》编辑之事,水户大助并未特别不满,他仍旧认真地工作。但,并非意味着他已忘掉走向电影或舞台之梦,每次遇有公开悬赏征求剧本时,他总会偷偷寄出作品应征。
今年二月,他的作品总算得见天日了。在一份戏剧专业杂志《开幕》的悬赏征文中,他的作品《尻尾的一幅风景》入选了。这是独幕剧,约为五十张稿纸。
《开幕》是以S剧团的负责人为中心的杂志,专业性的色彩极为强烈,读者层也受限定。但,它仍是杂志,刊出的作品总会被人见到。
作品是刊登于《开幕》的四月号。水户的双亲大量购买该杂志分赠亲友,意思是说:我们家儿子终于踏出走向戏剧作家的第一步。当然,无可讳言的,家人们对他的未来也充满了乐观的期待……
“但是,这场美梦很快被粉碎了。”野本啜了一口茶。“我进入房里时,他们四人相拥跪在房中。那种凄然的情景我看了实在很难过,就匆匆问过几句,然后离开……”
“这确实是件麻烦的案件,根本想不透凶手是什么样的人物!”
“大川探长只是坐在专案小组总部里拚命抽烟,那是调查即将搁浅的征兆!”
“不行,不能这样。”
“那该怎么办呢?只要有命令要我调查这个、探听一下那个的……我马上会办。”
“……”
“反正,侦查这种案件的刑事是注定倒霉的,不管再怎样奔波劳碌,也无法找出凶手,可是,最难过的还是世田谷警局,竟然必须承办两件这种案子……”
“哦?这怎么说?”检察官俯身向前,问。
3
“晚报上已刊出了,你还没看吗?”说到这儿,野本微微打个呵欠,他慌忙用手掩口。
“我在办公室看过了呀……”
“相当显著的篇幅呢!一位名叫什么的批评家到长野县,人就不见了,可能已被杀……”
“原来是那个。名叫真木英介,是相当出名的文艺批评家呢!报上确实写着:本人的西装上衣和被切断的小指,在小诸市被人发现……”
“不错,世田谷警局的那些家伙,大概近期内别想休息了。有件扑朔迷离的命案,他们每个人脸都歪了。”
“但是,辖区是小诸警局,怎会和世田谷警局有关?”
“你错了,真木是住在世田谷的公寓!案件的内幕关系,总是从被害者的住处开始着手调查……”
“小诸警局是以命案进行调查?”
“大概是吧。真木不可能自己切断手指,假装失踪!那么,一定是第三者所为。在小诸市,调查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出尸体,不过,当然是和世田谷警局联合调查!”
“只发现本人的西装上衣和被切断的手指?”
“除此之外,还发现一张纸片。”
“哦?” 棒槌学堂·出品
“好像是自信笺上撕下来的,但,警方并未见到,因为发现上衣的高中生跑去派出所报警时,途中丢失了……”
“怎知道是信笺的一部份?”
“上头写着字!当然,这点并未让记者们知道。依高中生的记忆,上面是写着‘我也是那盲目之鸦’!”
“什么!”检察官脑海里在一瞬间掠过水户所说的“白色的乌鸦”之句。“又是乌鸦吗?嗯,这就奇怪了。”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乌鸦,总也会有瞎眼的,或是跛脚的。”
“不是这样。被害的水户大助在临死之前曾说‘白色的……’,底下我听不清楚。但是,‘荷马’的老板和女服务生却说那是指‘白色的乌鸦’……”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有女人打电话给水户,水户回答说:知道了,是白色的乌鸦吧?连续反问两次。在专案小组里,认为这是女方和他联络,要改变约会地点……”
“然后呢?”
“当然马上进行调查了。不论咖啡厅、酒廊、酒吧、饭店,反正和风化有关者皆加以调查,可是却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