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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城系列02:天使战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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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整洁之外,你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我们做好心灵防御,他们根本动不了我们。」
  她有点怀疑地看着我。「你确定?」
  「事实上,不确定,不过我是这么听说的。总之,我们不能站这里袖手旁观。」
  然而就在我们辩论的同时,其中一个神经兄弟已经发现了我们。他张口大叫,接着四个神经兄弟同时转向我们,并将力量发挥到极限。他们突破了我的心防,恐惧有如破碎的玻璃一样自四面八方插入我的脑袋。什么集中精神跟意志力对我根本一点帮助都没有。
  ※※※※※※
  我独自一人站在伦敦的废墟之中,心知这里是未来的夜城。我曾经藉由一道时间裂缝来过这个地方,见过这种景象。这是一个可能的未来,一个充满死亡与毁灭的未来,而我就是导致这个未来毁灭的原因。在昏暗的紫色天空下,我隐约看出自己身处在一片建筑物的废墟及无止尽的瓦砾堆中。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只剩下几颗,空气凝止,气温严寒。在黑暗的阴影之下,一样恐怖的东西正在监视着我。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巨大恶心、强而有力,缓缓地向我靠近。它是来抓我的,从它满身的血腥气息我就可以闻得出来。我想要逃,但是根本无处可逃,甚至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它已经很接近了,接近到我可以感觉出它的呼吸。它是来抓我的,将我自我所关心一切中夺走,让我成为它的一部分。它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支配着我,我的一生都在它的阴影之下过活。它非常接近。它无比强大。它化身为一条巨大的形体,威胁着要将我自己的一切完全抹煞。
  我知道它是谁。我知道它的名字。然而知道这些却只是让我更加害怕。在追了我一辈子之后,她终于找上门来了。或许,说出她的名,对我也算是一种解脱。
  母亲……我轻声道。
  说出我内心的恐惧,面对这个生了我却又抛弃我的未知怪物之后,我突然之间感到一股无比的愤怒。在这份愤怒的驱使之下,我轻易地击退了我的恐惧,完全否定那股恐惧。我重新建立起所有的心灵防御,四周那死寂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变得灰暗、变得毫不真实。我简简单单地将神经男孩赶出我的脑袋,一眨眼之间就再度回到火辣酒馆的现实之中。
  我跪倒在污秽的地板上,全身因为适才的经历而不住颤抖。苏西跪在我的身边,两眼无神地大张,泪水如决堤一般地滑落。我一手搭上她的肩膀,看见了她眼前的景象。
  ※※※※※※
  苏西躺在一家医院里的病床上,手脚都被束带紧紧绑住,喉咙因为过度尖叫而受伤。她使劲挣扎,但却完全无法挣脱绑住四肢的皮带。她所能做的就只有无助地躺在床上,任由恐惧滋长,自病房的地板上对自己蔓延而来。对方非常弱小,但却凭着一股坚决的毅力勇往直前。它身体柔软、外表血红,似乎刚成人形不久。它努力地爬向苏西,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它爬到她的床边,痛苦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它叫她「妈咪」……
  我使尽所有心力,终于将我的心灵防御笼罩到苏西身上,把她带回现实世界之中。她立刻逃离我身边,独自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似乎她的身体将会支离破碎一般。她仿佛戴了一张融合了愤怒与恐惧的面具,泪水不断地自她脸上流下。我简直无法想象她也会有如此脆弱、如此受伤的一面。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霰弹苏西。我伸手想要扶她,却见她满脸怒容瞪着神经兄弟,手掌向后一翻就要到从后掏枪。神经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不敢相信我们竟能破解他们的力量。我发动了天赋中的黑暗面。在那一瞬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也就在那一刻里,一名天使突然从天而降。
  一个异常强势的存在突然溢满整座酒馆,四周的墙壁几乎被挤到裂开,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神经兄弟的力量有如暴风中的四根小蜡烛一样,在一转眼间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瞪着天使。起初,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穿着灰西装的灰色身影,外表非常普通,完全没有特色。你无法直接看清他,只能透过眼角瞄见他的身影。接着他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终于占据你所有视线,让你再也不能看见其他的东西。天使抬起头来,看向神经兄弟,然后突然全身喷出火焰,变成一根人型火柱。火焰炙热,光芒大放,任何人都无法以肉眼逼视。一双巨大的火焰翅膀自火柱身后展开,在四周扬起一片四射的火舌,散发出一股臭氧的臭味以及羽毛燃烧的味道。神经兄弟的身体通通不受控制,有如着魔一般直视着火光中心。
  接着当场变成了四根盐柱。
  前一秒钟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却在转眼之间化成四座比死亡还要惨白的雕像,依旧穿着一身连身装的愚蠢雕像。一种恐惧无比的表情凝结在他们四张白皙的脸蛋之上。他们嘴巴大张,发出永无止尽的无声尖叫。酒馆的员工跟顾客此刻都已自虚幻的恐惧中解放出来,但是眼前所要面对的却是更加实质的威胁。他们害怕地大叫着,想要寻找最近的出口夺门而出。他们为了逃命而互相推挤拉扯,而我则带着苏西靠墙而立,冷眼旁观这一切。我非常渴望加入他们一块逃跑,因为面对天使实在是一件令人打从心里害怕出来的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通通为了抓你而出动了一样。
  而我跟有权有势的人向来都处不好。
  天使举起发光的手掌一比,当场将一座盐柱雕像弄成碎片。苏西在我手上捶了一拳。
  「那把枪,泰勒。把枪给我,可恶。我要真名之枪!」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理性,但是眼神却充满异常的兴奋。「不。」我说。「要用也是我先。」
  我自外套内袋里取出那口盒子,触手处传来一阵极不舒适的暖意。我打开盒盖,拿出真名之枪。接着一阵麻痹袭体而来,装枪的盒子自我手中滑落。我感到全身僵硬,皮肤紧绷,所有肌肉都在隐隐抽动。那感觉就像是跟一个死了很久的人握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掌依然保有活动的欲望一般。这把枪的触感又湿又热,力量强大却又极尽病态之能事。真名之枪已经苏醒了。它在我的手中呼吸,在我的心中纠缠。它完全醒来了,迫切地想要被人使用,不管目标为何都无所谓。它渴望将一切原始之名反向发音,将物质界的一切通通抹煞。它存在于世的目的原本只是要杀害天使,但随着时间的累积,它的胃口也越养越大。只可惜它不能随着自己的意念出手,必须有人扣下它的扳机才行。它痛恨这一点。它痛恨拿着它的我。它痛恨一切拥有生命的东西。真名之枪将它肮脏的念头全部灌输到我脑海里,执意要控制我的心智,让我成为它的奴隶。它的意念及感官从各方面来看都不是人类所有,感觉像是死亡、腐败及毁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样。它知道我的原始之名,它渴望宣之于口。
  我凭着全部的自制力加上神经兄弟在我心中留下的一股怒气,终于一根一根地张开我的手指,放脱真名之枪,任它掉落在地。尽管已脱离我的掌握,但它的怒吼声依然在我心中盘旋不去。我展开所有心灵防御,终于将它挤出心房。接着我向身后的墙上一靠,全身虚脱地无力颤抖。
  天使消失了。它看到了真名之枪,而那就够了。
  如今酒馆之中一片宁静。员工跟顾客全部跑光,天使逃离现场,神经兄弟成了盐柱。整座酒馆就只剩下我跟苏西两个人。我全身颤抖,手指在墙上格格作响,内心深处有一股强烈的被侵犯的感觉,脸上交错着无数泪痕。渥克说得对,有些解药确实比疾病本身还要可怕。我眼看真名之枪静静地躺在它的盒子旁边,但说什么就是鼓不起勇气伸手去捡。最后苏西帮我捡了。她反过盒子盖上真名之枪,然后滑过地板将之捞起,丝毫不跟枪身有任何身体接触。她把盒子放入自己的夹克口袋里,接着默默地站在一边等我恢复冷静。这已经是她最安慰人的表现方式了。
  没过多久,我停止了颤抖,恢复了正常,感到身心俱疲,好像一个礼拜不曾睡觉一样。我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哽咽了几声,然后对苏西报以感激的微笑。那笑容似乎很有说服力,苏西也很配合地向我点点头,然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苏西在面对真情流露的状况时总是表现得很不自然。
  「盒子放我这里。」她说。「我比你习惯带枪。」
  「那根本不是枪,苏西。」
  她耸耸肩:「刚刚那个天使。你想它是从天堂还是地狱来的?」
  我也耸耸肩:「有差别吗,苏西?刚刚被神经兄弟的恐惧幻觉困住的时候,我看到你眼中的景象……」
  「别提那个。」苏西冷冷地说。「如果你还算是我的朋友,就永远都不要再提那件事。」
  有时候身为别人的朋友就是要懂得拿捏闭嘴的时机。于是我不再多说,对着剩下的三座盐柱雕像走去,苏西在我身后跟着。我们踩在满地破碎的盐块之上,细细地检视这三个永远被困在恐惧的容颜之下的神经兄弟。有时候我觉得讽刺就是整个宇宙运行的根本。
  「看来……找出收藏家的机会就这么没啦。」苏西说,语气跟表情都非常平静。
  「也未必。」我道。「别忘了私家侦探的第一守则:只要有问题,就去别人的口袋里找答案。」
  「我以为第一守则是要确认客户支票的真伪?」
  「别这么吹毛求疵。」
  我们翻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找到一张精美名片,上面印有龌龊杰克星光在冥河戏院的一场表演,演出时间刚好就是当天,或者说,当晚。
  「原来星光回来了。」我说。「我不知道他还跟神经兄弟有一腿。」
  「必定有所关联。」苏西说。「我可以肯定星光过去曾经提供收藏家几样收藏品。」
  「去找他聊聊吧。」我说。「看看他知道些什么。」
  「我们走。」苏西说。「我现在有一种很想找人聊天的心情,不过可能是比较暴力的聊天方式。」
  「你根本随时都处于那种心情之下。」我说。
  我们穿越夜城的街道,发现整座城市都遭受到攻击。如今整个夜城里到处都有天使的踪迹,它们在夜空中飞翔,三不五时落地抓人,四处散布恐惧与毁灭的信息。尖叫与哭喊随处可闻,火头与爆炸处处可见。四面八方都有黑烟自燃烧的建筑物中冒出,住家、办公室、避难所无一幸免,人们无处可躲,只能逃到街上。触目所及都是盐柱雕像,每个街灯上都插满了尸体,水沟中堆满了焦尸。我们甚至路过一个被活生生地翻出内脏却还依然痛苦地活着的可怜人,幸好苏西顺手一枪就帮他解脱了。夜城的审判日到了,而且场面很不好看。枪炮与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每隔不久还会有蠢人对天使施展超强魔法,但是除了让地面震动之外,根本没有半点效果。没有人可以对抗它们,甚至连阻挡片刻都办不到。身穿灰衣的灰色身影,它们出现在门口,出现在巷口,出现在火焰的废墟之中,全部都毫发无伤。它们无所不在,人们只能哭哭啼啼地逃离它们的身边,有如试图躲过屠夫刀口的牲畜一般。
  苏西跟我不到五分钟就被发现了。一名天使自夜空中滑翔而下,有如流星一般迅捷,猛烈无比,势不可当,翅膀大张,笔直对我扑来。我以最严厉的眼神瞪它,不过对方毫不理会。苏西自夹克口袋中取出真名之枪的盒子,该天使立刻改变方向,滑过我们的头顶,像一颗巨大的彗星一般朝我俩身后的街尾扬长而去。苏西跟我停下脚步看着彼此,她掂了掂手中的盒子。
  「看来天使都听说真名之枪的事了。」
  「这样就没有攻其不备的优势了。」我说。
  她哼了一声。「我倒宁愿有这种令它们心生恐惧的优势。」
  我们继续向目的地前进,在一群忙着逃命的人群之中不慌不忙地走着,穿越混乱与鲜血交织而成的洪流。苏西将枪盒放回口袋,然后下意识地在夹克上不停擦手,似乎她的手掌污秽到了极点一样。
  ※※※※※※
  冥河戏院是一间年代久远的荒废戏院,远离所有大街,地位十分偏僻。由于夜城的日常生活就已经非常戏剧化,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去戏院看戏的需求。不过世界上就是有人拥有强烈的表演欲望,他们总得要有个地方可以发泄才行。苏西跟我在一段安全距离外停下,小心地观察这栋巨大老旧的建筑物。它看起来很不起眼。大门两旁的墙上贴满了一层一层破破烂烂的海报,摇滚乐团演唱会、政治集会以及宗教布道会什么活动都有。戏院大门曾经风光一时,不过如今只剩下满满灰尘与污垢。
  在夜城,没有任何建筑会被荒废太久,因为再烂的地方也会有人找出从中获利的方法。然而冥河戏院不一样。约莫三十年前,有人试图在一场「苏格兰悲剧」②的演出中开启地狱之门。由于这类行为通常会引起意想不到的麻烦,所以舞台上的三个女巫当场就把召唤者击杀。女巫们没有能力关闭开启一半的地狱之门,于是当权者只好介入收拾残局,从外面找来了一个来自奥古斯都年代的问题解决者。尽管此人最后终于把地狱之门缝得跟青蛙的屁眼一样紧,但是这个意外所造成的影响依然无法完全消除。
  即使是只开一半的地狱之门也会给邻近地区带来许多麻烦。
  戏院大门深锁,苏西一脚把门踢开,然后我俩一同慢慢晃入大厅。大厅里灰尘满布,外加一层厚厚的蜘蛛网。四周的阴影深不可测,静止的空气腐败酸臭。尘埃在门外照入的光线里沉浮,仿佛对这道自外界入侵的光芒十分不满。曾经浮华的地毯在我们的践踏下碎裂。整个地方散发出浓厚的怀旧之情,诉说出早已逝去的往日荣光。进入这里就好像进入一道过去的阴影一样。墙上挂了许多破烂污秽的古早海报,有马罗的「李尔王」、伟伯斯特的「胜利复仇者」以及埃布森的「恋爱季节」等等。看起来似乎已经三十年不曾有任何人踏入这个地方了。(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这戏院的名字真怪。」苏西终于开口,在一片寂静的空间中扬起阵阵回音。「所谓冥河到底是什么东西?」
  「冥河是条流过地狱的河。」我说。「由自杀者的眼泪汇积而成。有时候我真不了解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我想这座剧院以冥河为名可能是因为这里较常上演悲剧的关系。或许我们来错地方了,苏西。看看四周,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来过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西说。「那这音乐是哪里来的?」
  我侧耳倾听,的确有一阵细微的音乐自前方隐隐传来。苏西拔出霰弹枪跟我一同穿越大厅来到表演厅的入口。这里的音乐显得更为大声。我们将门打开,走进表演厅。厅内异常黑暗,我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适应其中的黑暗之后,终于看出站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中心唱歌跳舞的正是龌龊杰克星光以及他的舞伴,一个真人大小的活布娃娃。
  此刻演奏的音乐是一首六〇年代的经典名曲,搜寻者的「狂欢过后」。龌龊杰克星光愉快地跟着曲调唱和,脚步精准、风采非凡地在布满灰尘的舞台上跳出迷人的舞步。他身穿黑白格纹的小丑衣,脸上画成一个狂笑的骷髅头,有着大大的黑眼圈跟洁白的利齿,头上戴了一顶船员帽。他身材高瘦,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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