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黑月亮-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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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忍不住问道:“你猜出什么了?”
小戏子指着大汉,笑道:“他要不是黑月亮,我今天一天不吃饭。”
第十章 月光下
大汉的双目突然张大,迫人的寒焰透了出来。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很聪明。”
此言一出,无异于已经承认他自己就是“黑月亮”——杀害长安公子的凶手。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脸色全都变了,包括藏在不远处的齐云二神僧、天目布衣主仆和郭镰。
唐小姐的脸色先是一惨,但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闪即逝。她突然一拽小红的衣襟,低声叫道:“咱们走。”
日思夜想的大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临阵脱逃了。这实在有点太没出息,太让小红和小戏子吃惊了。
但小红只有随她退。大汉居然也没有阻止,看来他的确不愿和女人打交道。
小戏子却仍在微笑,看着黑月亮。这个能置沈飞花和潘枝于死地的黑月亮,居然没吓倒在江湖上寂寂无名的小戏子。
大汉沉声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小戏子笑笑;“反正我猜出来了。究竟怎么猜出来的,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可以归结于直觉上去。”
大汉冷笑:“看来你确实够聪明。”
“从我记事起,大人总是夸我很聪明,是神童。”
“他们说的不错。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他似乎很为小戏子的命运惋惜,居然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听到的最不像人说的话。”小戏子也叹气:“我实在没想到黑月亮居然是这么个没劲的人。”
黑月亮没动怒,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
因为世上知道我是黑月亮的人,都得去死。”
“为什么?”小戏子显得很天真地问道:“这好像太离奇,也太不公平了。”
黑月亮突然退后一步,冷叱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凭什么非要叫我先动手呢?”小戏子似乎吃了一惊:“我跟人打过不少架,可是从来不占先的。”
黑月亮似已不愿再多说什么,后退了五步,站稳了,却没有马上动手,反而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祈祷着什么。
小戏子稳稳当当地立着,姿式很随便,好像根本没将黑月亮放在眼里。
其实地的手心里已沁出了汗,后背上也凉嗖嗖的。
面对着黑月亮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谁,都会害怕的。
黑月亮突然发动,如一阵狂风卷向小戏子。
一阵黑色的狂风。
一阵杀气腾腾的狂风。
一阵无坚不摧的狂风。
小戏子突然发现,自己已无处可躲,惟一的出路就是退。
于是小戏子的身子如一片飞絮般荡了起来。
一片淡绿的飞絮。
一片祥和宁静的飞絮。
一片如梦如幻的飞絮。
黑色的狂风追逐着、扑击着飞絮,淡绿的飞絮,想把它撕成碎片。
飞絮却随风而行,不着力一般地飘飘悠悠。
黑月亮发出的排山倒海的掌力都落了空。掌风所到之处,石飞岩裂,草堰木折。
远远观望的齐云二神僧和天目布衣主仆都惊呆了。
谁会料到,一个不男不女、娘娘腔十足的半大小子,竟能在黑月亮的扑击下支撑这么长时间而毫发无伤呢?
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高手,那么大下的高手是不是也太多了一些呢?
齐云二神僧和天目布衣突然间都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
空灵喃喃道:“我接不下他的二十招……”
空山苦笑道:“我也接不下他的二十招……”
天目布衣在心里感叹:“若是我上场,只怕拼不了五十个照面……”
而小戏子却已很轻松地躲过黑月亮的九十六招杀手了。
他们似乎只到现在才明白,“天外有天”这句话究竟说的是什么。
黑月亮一扑,再扑;小戏子一退,再退。
小戏子已经将太清玄功里的轻功绝技“飞絮功”和“虚步太清”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这两种借力闪避的轻功看似轻快安逸,其实个中甘苦,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黑月亮的掌功刚烈,当然更耗内力,按理说百招过后,该是力竭之时了。可黑月亮却后劲十足,掌力越来越强。
小戏子是倒飞着后退的,目不能后视,只能凭着自己对地形十分熟悉来闪躲开黑月亮一掌一掌致命的扑击。
看着黑月亮眼里又狠又毒又强悍的杀气,小戏子有些心慌了,他突然间想起了郭镰。
他想起了郭镰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皮狠劲。
郭镰要是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惨了,不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一想起郭镰,心就乱了,脚下也有些迟疑。
高手相搏,胜负只在一线。
小戏子被自己击败了。
黑月亮的机会到了。
他蓦地双手一抖,两枚黑黝黝的弯月形的兵刃已到了手中。
弯弯的,像月亮。
黑黑的,又不像月亮。
小戏子止不住心神一跳:“黑月亮!”
那当然就是在沈飞花和潘枝额头上打上印记的兵器——黑月亮!
小戏子的斗志不知怎的,一下就全冰消瓦解了。
如果连长安公子都闪避不了黑月亮的打击,他小戏子又怎么能逃脱呢?
被“黑月亮”印在额上,会是种什么滋味?
他马上就要尝到了。
但他无法再告诉别人那是种什么滋味了。
黑月亮两手一扬,两枚“黑月亮”飞出。左手的那枚飞向小戏子的心口,右手则拍向小戏子的额头。
看来他习惯于在敌人的额头上打上印记。
恐怖的“黑月亮”。
残忍的“黑月亮”。
小戏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月亮”飞近。
他本可以闪避,本可以用手挽住它们。
但他没有,他忘了,吓傻了。
齐云二神僧齐声怒吼:“住手!”
他们在向前飞扑,像两道闪电。
他们要挽救小戏子。
佛能以肉饲鹰,他们也该舍己救人。
只可惜,相距太远了。二十丈在平时只是极短极短的距离,可在此刻,却远远地隔开了生与死。
天目布衣江乐君却已闭上了眼睛,面上满是肃穆和痛楚,好像即将被“黑月亮”印上额头的不是小戏子,而是他自己。
他的拳头已攥得发紫,但他没有往前冲。
他站得更远,足足有四十丈。
他闭上了眼睛,最想要体验一下被在额上打印记的滋味吗?
小戏子已经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他已无法闪避,也已无力闪避、无心闪避了。
“黑月亮”已飞近,他却仿佛没有看到。
他的眼前,已只有一个幻相在闪动——那是笑嘻嘻的郭镰。
于是他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烂镰刀——”
两枚“黑月亮”突然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黑月亮卷起的狂风也一下停顿了。
小戏子凄厉的叫声未绝,就在刹那间平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黑月亮感到了脚上正滚来的刀光。
洪水一般的刀光已经缠上了他的双足。死亡的阴影蛇一般附上了他。
的的确确很真实的死亡的滋味。
若不退,只有死!
退!
黑色的狂风突然转向。
郭镰气呼呼地从地上跳起来,挥动着手里的“兵器”。
那“兵器”居然真的是把镰刀,割麦子用的已锈得不能再锈的烂镰刀。
“好狗日的,敢欺负老子的兄弟!他妈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居然拿镰刀点着黑月亮,破口大骂起来。
如此狂妄大胆的人,是不是可以说代表了人类所该有的勇气呢?
黑月亮一言不发,只是吃惊地看着郭镰手中的武器。
他并没有责备郭镰偷袭之不光彩,也没有半点要反击的意思。
他只是显得很吃惊。
“有种的,过来跟老子斗一斗!”
郭镰意气风发,镰刀挥得呜呜响,连着摆了几式相当漂亮的招数。
黑月亮竟然对他点点头,扭身就走,转眼间就没入了深林之中。
说走就走,来去如风。
不仅是刚扑近的齐云二神僧和远处的江乐君主仆大吃一惊,连郭镰自己也惊呆了。
他知道黑月亮要是扑过来,自己可能不堪一击,必死无疑。他可没有小戏子那么出色的轻功。
可黑月亮竟出人意料地走了,临走之前居然还意昧深长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难道他是怕了老子?”
郭镰虽然喜欢吹牛,可也知道这绝无可能,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好不去想了,只当是自己吓跑了黑月亮。
他马上就得意起来了,回头想对大家吹一通,又傻了眼。
齐云二神僧和天目布衣都已失去了踪影。
小戏子已经晕倒在田沟里,臭水都快浸到他嘴巴了。
刚才他一直伏在田沟边的深草里,恰恰在小戏子的身后。
当小戏子喊自己的时候,他恰好抓住戏子的足踝,将小戏子拽下田沟,躲过了“黑月亮”的致命一击。
小戏子是吓的。
郭镰生气地道:“他妈的一个大老爷们,打得好好的居然不打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己找死。真没种!好在你临死之时还没忘了老子这个狗洞主人,否则,哼哼,你当老子救你!”
光骂也不是个事,小戏子不能总晕在田沟里。郭镰只好跳进沟里,把小戏子抬了出来,拽着他两只脚,像拖死狗一样把小戏子往洞里拖。
“妈的你小狗日的就会跟老子犯横。老子碰到你,真是祖宗不积德。”
小戏子被拖进洞,郭镰又骂开了。
“你看你弄得这么脏,还要老子给你洗!”
他简直忍不住想骂人。
他觉得今天碰到的人都可气得很。黑月亮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当然不是东西;小戏子临阵胆怯,拿性命开玩笑,也不是东西。可小戏子好歹还跟黑月亮打了半天,还算不错。最可气的是唐小姐、小红、空灵空山和天目布衣主仆,居然溜走的溜走,看热闹的看热闹,连忙都不肯帮一下。
这样的人不骂,骂谁?
骂!
“你们他妈的都不是好东西!”
第十一章 鸳枕边
郭镰提了一大桶冰冷的井水,猛地往小戏子身上一没,弄得满地是水。
小戏子一下跳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
“给你洗澡,干什么!”郭镰气呼呼地道:“你醒了正好,自己洗吧,我还懒得动唤呢!”
小戏子突然记起了方才的事,一下脸色又变了:“我没死?”
“放你妈的具狗屁!有老子在,能让你死吗?”郭镰狠狠给了他一拳,直砸得小戏子重又倒在地上。
小戏子嗷地跳起来:“你干吗打我?”
“因为你没出息。”郭镰理直气壮地骂道:“亏你还是个男子汉。”
“我怎么没出息了,怎么没出息了?你说,你说!”小戏子尖叫着,跳起来打他耳光。
郭镰当然还手,一面打一面骂:“对自己没信心,是不是没出息?你狗日的还打救命恩人,你还有理!”
小戏子突然不打了,呆呆地立着,面上现出惊恐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晓得害怕了是不是?”郭镰半是教训半是怜惜地道:“打不过可以跑,干嘛等死?若不是老子,你早跟潘枝一样了。”
小戏子只是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娘娘味儿十足。
郭镰气哼哼地提着桶往外走:“缸里有清水,让你小子洗个痛快。弄得狗洞里一股臭味!”说着又加了一句:“老子给你把门。”
小戏子洗完澡,把郭镰叫进来,硬逼着他也认认真真洗了一次澡,才算放过了他。
郭镰叫屈:“你洗澡不让我看,我洗澡你为什么要看?不公平!”
小戏子脸红红的:“今天不同。”
“今天有什么不同?”
小戏子跺脚:“不同就是不同。”
晚饭吃过了,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好朋友坐在桌边,都不说话,也不看对方。
郭镰觉得今天确实跟往常不同,但不同在哪里,他又不知道。
郭镰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想了想,开始骂人。只有在骂人的时候,他才觉得不别扭,心情舒畅。
他开始骂唐小姐和小红:“你的两个老婆很不好,我劝你还是不要娶她们的好。这种女人,呸!”
小戏子点上蜡烛,走过去将洞门关好,大门拴上,才又坐回床上,呆呆地低头想心事。
“我在跟你说话,听见没有,聋啦?”郭镰的无名火又冒上来了。
小戏子抬头看看他,没说话,显得好委屈。
“又怎么了你?”郭镰气不打一处来:“自打老子从戏班子里收留了你,你小子就没一天让我顺过心。”
小戏子扁扁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晓得哭!”郭镰气得乱转:“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小戏子的哭声更大了,越哭越伤心。
既然发脾气骂人不解决问题,郭镰只好走过去劝:“好了好了,算我说话放屁行了吧?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动不动就哭,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对不对?你都已经十七了,已经是大人了,别再孩子气……”
劝了好一会儿,小戏子才硬咽着点点头:
“我不哭了。”
“不哭了就好,不哭了就好。”郭镰大喜,拍拍他肩膀:
“睡觉,睡觉。谁晓得明天还有什么鬼事情。”
郭镰倒在床上,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
洞里黑乎乎的,春月的辉光泻不进来。青蛙在稻田里起劲地叫着,吵得人心烦
他实在想不通,黑月亮为什么会突然走了。走了就走了吧,还点点头,点得人莫名其妙的。
难道黑月亮跟自己有点什么关系?
那边床上,小戏子好像也没睡着。想想也是,谁经历了白天的事,晚上也会睡不着的。
他听见小戏子坐起身,好像是在脱衣服,不由得奇怪:
“戏子,你今天可真怪。一年多没见你脱衣睡觉,今天怎么变性儿了?”
小戏子的床响了一下,大约是他抖了一下,脱衣服的声音也停止了。
“你管不着。”
“好好好,管不着,管不着。”郭镰自己找台阶下:“算我多嘴。不过,春夜还是很冷的,小心凉着了,那可不是当玩的,把被子盖上。”
他实在是怕小戏子哭,越来越怕,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八岁的郭镰,还只是个愣头青、傻小子啊!
郭镰正迷迷糊糊睡着,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下吓醒了:“谁?”
小戏子颤抖的声音就在耳边,似乎还带着香气:“我……”
郭镰松了口气,将捏紧的拳头松开,不满地嘟嚷着:“干什么呀你?”
小戏子哆嗦得更厉害了:
“我……怕……”
“怕,怕什么?”郭镰生气了:“大男人怕一个人睡觉,真有你的。”
小戏子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身子已然贴了过来。
郭镰的胳膊和腿碰到小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