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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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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你现在去问她,她估计都忘了。”
  “我也这么想。她连话说到半截都会忘,几乎从来没听过她说个完整的句子。她这种表现很可疑,人说‘言多必失’,她这样一定纰漏很少。”
  “越来越荒谬了……”
  “那好。给个比较合理的。她教陆月,而且凶案发生在她上课的时间。她只要留心,看见死者离开教室,她也跟着离开,找个合适时机下手。被发现也有的说,‘制止逃课行为嘛’。”
  “还算有理……”
  “经常和她在一起的是数据结构的汪老师。她的性格和云小姐相反,语言表达能力过强。‘过犹不及’,所以一样是可疑的。”
  “话说少了不行,说多了也不行,好无辜呀……”
  “她教过五年前的一对。”
  “我认为,她和上面的云小姐是最不可疑的了。”
  落寒笑笑:
  “其实真正令我关注的是她们的职业。她们教的是计算机,都是编程序的高手。程序这东西,向下运行,遇到什么问题,分情况讨论,可以就继续,不行就退回。如果整个有问题,就从头开始再来过。怎么说?是一种相当系统有条理的思路。我有时候想,用这种方法破案是不是可行。不管怎么样,设计编写完备的程序,需要极其严密的头脑。这样的人投身犯罪,会很让人心惊。”
  “还没有确定就是她们呀。”
  “其实,还有一个人更可疑呀。生物吕老师。他教过那一对和陆月;他宣称丢了解剖刀,而那个女人的案件,关键的两样东西,一样就是刀。还有乙醚,蔡师傅中的毒,想想他的职业,他爱人在医院工作,拿到药品比其他人容易。他在给出证词的时候,评价过高,刻意表现他对陆月的欣赏,似乎表示绝对不可能杀她。谋杀蔡师傅的过程,他曾经在我们学校里的餐厅做过类似的事。是在预习谋杀吗?也许。还有一成不变的笑容……”
  “你不是也从早笑到晚,你也有嫌疑?”
  “当然,嫌疑还不小呢。这个星期毙命的三个死者,都是和我有了一面或几面之缘后,就……”
  “确实。我看这个最可疑了。你连自己都怀疑,我再说你偏袒似乎不合理。虽然确实如此。”
  “我偏袒着谁了?”
  “你不是说你看见的人都算预备凶手吗?最常在你眼前晃的——你们宿舍的人,怎么不加进去?”
  “他们……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连动机都没有……”
  “你和我一样清楚!刚才提到的那些人,又有哪个有确实的动机?”
  落寒耸耸肩:
  “那些人……那些疑点……都是可能性的堆积。疑点越多,越可能是凶手,越方便犯罪。但是,缺少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有的时候,哪怕是一个极小的点,一发现就会觉得:没问题,凶手确定了!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比如吕老师这么可疑,我都没有去调查……”
  “好了!”
  唐禹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盯着落寒的眼睛:
  “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落寒看着他。
  “第一、杜落寒不会用儿戏的态度来对待谋杀!”
  “第二、杜落寒不会分不清现实与小说!”
  “第三、杜落寒不会没有具体证据就疑神疑鬼!”
  “能为你的反常找个理由吗?不和我说没关系,你自己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落寒看了他一会儿:
  “我不清楚。”
  “又是令人厌烦的星期一。”徐宁没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
  文羽打个哈欠:
  “星期一本身没什么,就是它后面跟着的一个星期太讨厌了。”
  掉头接着睡。
  学理科的人上纯文科的课就是这样。八成的人在虔诚地参拜睡神,剩下的两成在写其他科目的作业,聊天,或者单纯发呆。坐在最后的一桌人比较大胆,打起了扑克。不时因牌好或争议喧哗一番,惹老师瞪来两眼。
  当然,像张平这种“有课必听”的人,还是专心在划书记笔记。
  落寒看似发呆,其实在想事。徐宁高中时说他“一天到晚一副迷茫的样子,像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又像什么都在脑子里而不用去想”——奇思异想或者奇谈怪论——徐宁一向如此。
  这个周末,如唐禹所料,石叔要把“坏女人事件”交给他。而他委婉地表示,希望优先考虑自己学校的事。第一次遭到拒绝的石叔脸色虽然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强迫。
  禹带来的新消息也许很关键,只是暂时不知道关键在什么地方。自己这次的表现确实不敢恭维。难怪禹要发脾气了。
  落寒平淡地笑笑,一抬脸,见宿舍三巨头呈环伺状立于面前,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听这种政治类的课都能听笑了……”
  “你脑筋没问题吧?”
  “一定是有问题的。下了课还坐着不动……”
  “怎么?又想一个人行动?”落寒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不是……”
  “那边可不是宿舍的方向。”
  “我是想去教学楼看看有什么新消息……”
  “然后呢?”
  “去实验楼走一趟……”
  “这正好,”张平笑了,“咱们顺路,一起走吧。”
  “布告栏又更新了。”
  “是呀。”落寒抬头看着各学院各班的课程表,随口附和。
  “看这个,上学年的优秀教师评选结果公布。”
  “噢?”落寒也凑过去看。
  展示窗里贴着老师们的照片,下面附有简单的介绍。
  从左往右看,第一个是生物吕老师的彩照,上面的他微笑依旧。
  “设计生动的实验,充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为生物学院的科研工作作出了极大贡献……成立生物社,带领学生参加国际生物知识竞赛,获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跳过几张生面孔,是云小姐:
  “组织负责了多次编程工作……编制了学分查询系统……图书馆租借系统……”
  下面轮到高数何老师:
  “在高等数学课的教授方面成绩突出……参与编写教材……论文在多种刊物上发表……多次获得此项奖励……”
  “这个是谁?”站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女生指着紧挨着的一张,问她的女伴。
  “看着眼熟……就是认不出,还是先看介绍。”她低声读着,“在数理学院任教多年……长期负责研究生招生工作……为教育呕心沥血……难道……这个是……教物理的席老师,不会吧?照片上虽然不算白白胖胖,也没有现在瘦得这么可怕呀。”
  “你不会不知道吧?全校都听说了。他肝癌,这照片八成是几年前拍的。”
  “我见过癌症晚期的病人,都是极度消瘦,看来他是……”女生换了一种不屑的口吻,“我说呢,每个学院都只有一个名额,除了有特殊贡献的可以破例,怎么会有了何老师还有他!去年评选明明没有他,现加上去的。你看看他的资历,一堆空话,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吗?哼!咱们这里对待死人一向比活人宽容,就等他什么时候死在讲台上,就可以高唱‘献身教育’的赞歌了。”
  “别这么说嘛,”另一个女生反对,“他应该不想死在这里,正申请调走呢。对自己的病情,他可是一直隐瞒,不想拿它赚什么。”
  两个女生说着走开了。
  “真刻薄的丫头……”张平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算了……”
  “你不觉得……觉得应该……”张平语速加快,有点磕巴。
  “我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当一个人快死了,说话时就要对他客气点。”
  “你……”张平笑了,“真会瞎掰。”
  “你去实验楼干什么?”
  “听说吕老师在搞生态缸的实验,我想去瞧瞧。”
  到了转角处,张平提议:
  “走这边……”
  “也好,也不是不能到。”
  拐弯到校门口,简直是一片花海。其实平时这里花也不少,只是今天徒然增加几倍,堆挤着哪里都是。视觉效果不错,可惜只见其花,不见其盆,让落寒觉得星期五做了无用功。
  张平对美景视而不见。他扭着头,随着他的前进,头的方向也不断改变。从这个现象推断,他的目光应该定在某个点上。而落寒找到了那个点。
  “走,过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学生会的板报而已。”
  “是你画的那张吧?我还没看过完整版呢。”
  难怪要选这条路,大概他每天都要绕过来看一眼吧。
  板报上一边画了老师们的头像,另一边是各种礼物,感觉类似考试时做的连线题。吕老师就因为和牛蛙有必然的联系而被线牵引过去。
  “嗯……很像。”连牛蛙都很生动。
  “实在没什么。”
  “比我强多了。从小就没这个细胞,画什么不像什么。以前美术课人物写生,明明五官已经是复制似的一样了,就是整体看不是我画的那个人。人的神韵很难掌握,可是你已经画出来了。”
  “是吗?还是不觉得多了不起。真正的强手我见过。上一张板报我就看了,文羽说的那个女孩真有才,我和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没必要这么苛刻自己。自己的东西再不满意,也是自己的。这一点,就顶得上千万优点。”
  “这话倒是说着了。不怕你笑话,我经常来看这个,怎么也是亲手画出来的。以前被人宣传的时候,老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去看那些破东西?现在自己做宣传了,就希望人人来看,其实心里也知道没人费那个眼睛。”
  “画着高兴了,看着高兴了,就可以了。”
  “说的是。你是个想得开的人。”
  和张平约定在五楼会合后,就分开了。自己上了六楼,进了生物实验室。
  这里地理位置优秀,是楼的尽头,一面门,三面窗,采光不错。
  走到窗前看,一面可以眺望校门口,一面俯视着花园,而相对的一面……落寒走向它时,心中已有答案。果然,下面是他遇到陆月和小男孩的那条大路。
  转过身,环顾四周。
  大教室,纵放着四列实验台,上面备有显微镜和实验用刀剪、玻璃器皿。墙边安着水池。黑板上还留着工整的字迹,是实验流程。旁边还贴着“轻声慢步”的告示。讲台旁边站着骷髅模型。再过去靠着墙的桌子上,是那个著名的生态缸。
  落寒走过去看。
  里面有模拟的河流和湖泊,里面游着些鱼。沙和土堆砌出的高地缓坡上,种植着蕨类植物。缸壁上凝着蒸发上来的水滴,缸里雾气氤氲,让人联想起热带雨林。一切都很有史前的味道。新在这里落脚的牛蛙,和周围的环境一对比,明显是霸王龙的体型,俨然成了一代霸主。
  牛蛙跳过来,隔着玻璃和落寒大眼瞪小眼。
  落寒的手指在玻璃缸上无意识地划着:吕老师呢?刚才看了课程表,他这节没课,而下午要教实验,应该在这里准备的,不是吗?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稀奇呀!这牛蛙一直认生,平时不爱接近人的。”
  落寒转身看着吕老师的笑脸,有些自嘲地笑道: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像它表哥。”
  “哈哈哈……那它还真是只英俊的牛蛙!你这孩子很逗。”
  吕老师仔细端详他,“你很面生,我没教过你吧?”
  “是没教过。我从别的系同学那里,听说了这个生态缸实验,就过来瞧瞧。”
  “嗯……好啊。现在喜欢生物的人少了。”
  “而且是越来越少。介绍我来的人……”落寒背过身去,看动作是在擦眼睛,“真是太不幸了。”
  “嗯?”吕老师盯了他一会儿,“是陆月?”
  “老师您也认识她?”
  “她是个很可爱的学生呢。”
  “我忘记了,她说过她在旁听生物类的课程呢。”
  “她确实很喜欢生物。”
  “是呀,不光是学科,也包括学科研究的东西……很难见到那么热衷的人。有一次她去找我的同学拿东西,我那同学正好站在草地里,她没有走进去,倒把他叫出来,还很不高兴的样子。她似乎对草很有感情,不忍心看人踩它们。”
  “这就对了。”吕老师笑得更亲切了,“一听就是她。把动物和植物当成人一样尊重的人有几个呢?都像她这样,环保工作怎么会难搞呢?”
  “也没有太糟糕呀。喜欢生物的人也不算太少。物以类聚,她身边的人都差不多。比如我,还有她同宿舍的林雪,还有……”
  落寒作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吕老师眼睛转向旁边:
  “姓林?漂亮吗?”
  “非常漂亮。”
  “这……”他释然地笑笑,“也许是巧合吧。”
  “您在说什么?这个林雪,您也认识?”
  “不是。只是想起了我以前教过的学生,也姓林,挺漂亮。”
  “她现在还在这个学校吗?”
  “不在了……”吕老师声调低沉,“早不在了……”
  “哦,知道!是毕业了。”
  吕老师恢复笑容:
  “别瞎猜了,不是的,要是就好了。和她一起的人没几个顺利毕业的。一个一块走了,另一个休学了。对了,前两天他还来看过我呢。”
  “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没有什么,一些过去的事,不太愉快,没人想到会那样。非常有朝气的几个人,一切都很正常,出点小状况也在情理之中,两个交情不错的男生,中间夹着个可爱的女孩,往往会这样,没什么不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话前面几个字像对落寒说,后面的音量倒类似自言自语。
  吕老师眨眨眼睛,又笑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知道。对了,你……”他犹豫了一下,很突兀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没有。”
  “没有?没有好啊。”
  “可是,我的一个同学说‘大学没谈过恋爱等于没上过大学’。”
  “我最反对这个了。现在的孩子把恋人当成除了手机随身听以外的第三样必要装备,似乎能显出自己有多么时髦前卫。不,这样不对。人和感情都不是可以用来玩的。如果是认真的倒还可以,纯粹是因为觉得应该有一个而去找,只是耽误自己的前途,没一点好处。”
  “以前有老师教育过我们,说法很类似。”
  “是席老师吧?他就在……”吕老师的脚轻击地面,然后指着“轻声慢步”的告示,“前两天刚贴的,别吵着他。”
  “我知道,他……身体不好。”
  “是呀,都传遍学校了。人总是对身边的人不够关心,直到发现他们快要离开了。我也一样。以前可以找借口,离得远,不在一起嘛。现在学校改建,物理组搬进来,他就在楼下,我也一直没有注意过。”
  “他瞒过了所有人。”
  “他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在学生面前露出病弱的样子,即使感冒,也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去上课,实在很敬业了。可惜,学生们并不体谅。”
  “上个星期三,不是,是星期四,他似乎准备得不太充分,上课的时候咳嗽得很厉害,当时真的是……”
  “上星期四?”吕老师眼神很疑惑,“他又感冒了?有吗……难道是我没有发现?”
  “我宿舍的同学都为以前的态度觉得过意不去。比如张平……哎呀!他还在等我呢。老师,我先走了。”
  吕老师挥挥手,依然沉浸在思索中。
  落寒走出两步,转身说:
  “对了,吕老师,听说您这里有不少动物标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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