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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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有生命危险。这就难办了。”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脱身了。也许‘狼’以前就认识他,和他说过一些过去的事。你的手受伤时‘狼’还没退学,所以他应该知道这件事。根据你和许琳的关系,那个人对外与那个女子兄妹相称。女子只需要保证那个人不跑了就好,‘狼’相对自由。所以‘狼’跟踪过你,掌握了你的生活规律。然后整个剧本就写好了,让你不知不觉地出演一个角色,而他再在中途把你替换掉。”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完全沉浸其中。阳光从窗子射进来把他包裹起来,柔和却飘渺,充满了不真实感。我觉得我在做梦,在梦里,他在给我讲故事。故事里有杀人、抢劫、阴谋,但永远在故事里,不会到现实中来。
“等等,”妹妹的话打破了幻境,“你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个局?”
杜落寒推推眼镜,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你还说你不相信?”
“这个呀……因为当时还有一个问题呀。你说你又去了派出所,人家说不认识你。你知道,人在着急的时候手的动作总是特别多,如果他注意到你的手,怎么会不觉得事有蹊跷呢?而你发火的时候,虽然果然是喜欢挥动胳膊,但你妹妹会拉住你的手。你说的,她在你右边已经是一种习惯了,所以刚才就重现了你第二次去派出所时的情景,我就都明白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出奇单纯的笑容,让你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的人。我现在知道他说“不相信”是为了激怒我,但我就是不生他的气。
“要是当时我不在,那个警察一定就相信了,哥哥就不用……”
“其实没人信就没人信了,也没什么的。”我真不想这么说的。
“是啊。那种‘有内线’的说法,是为了让你不敢太靠近报案的地方。你没有证据,就没人相信这个离奇的故事。犯罪者就是对这点有信心,你现在才能幸运地活着。”
差点死了的想法让我心惊,但很快被还活着的喜悦所取代。
“怎么样?可以去局里作证了吗?”
“好,马上去。我迫不及待地想再看见我的高中同学了。”
他被我逗笑了:
“没有这么快,这可不是侦探小说,一堆嫌疑人摆在你面前等你去抓一个。可能要拖一阵子呢。希望快一点,我也想见见你模仿的那个人呢。”
“怎么?”
“我一直都有一种想法:推理是根据留下的线索去反推事实的真相。那么,会不会有两个不同的案子却可以留下完全相同的线索?这样反推回去的话,结论就和事实完全是两码事了。我不断地寻找实例,都没有收获。而你这个案子正是这种想法的最好证明。”
“所有的事在你眼中都是另一种解释。从你的角度理解似乎相当有道理,事情的前后也有逻辑上的联系。犯罪的人在某一点上进行伪造并不稀奇,而事实完全被一种特别完整的假象所替代——就像镜中的世界看起来是合理的,但不是真实的一样——,这倒是很少见。”
“要执行这个计划,必须要设计出着一系列的事件,这可能不算什么。但你对每件事的反应也必须算在其中,才能向下进行。你的反应都是正常而且合理的,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和你一样的想法,做和你一样的事。把这些都想到正是那个人的高明之处,对人这么了解的人可不多呀。”
听他说的这些话,我一开始觉得他也是把犯罪当成刺激的斗智游戏的那种冷血的侦探(把他称为“侦探”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尽管从外表上怎么看怎么不像)。听到后来,我倒觉得心情舒畅。自他揭破真相后,恐惧和惊慌彻底消失了,换成了一种被愚弄被利用的感觉。这感觉同样不好。而他说的这些让我认为不是我太愚蠢,而是罪犯太狡猾,这足以安慰自己了。我不禁疑惑:他说这些话,到底是单纯的因为他想说,还是他事先想到了我听到后会认为自己还不太笨,才故意这么说?
写完了这篇日记,这件事算是真正阴霾散去,尘埃落定了。我的心境也随之变得平和。当你处在平静的生活中,不经过一些极端的事件,是不会知道平静的幸福的。
在那可怕的一天中,当我从河边往家走时,我觉得时间拖得太长了,那两个杀手一定已经得手。我推开没锁的门(小琳总是忘锁),觉得下一眼就会看到尸体和满地的血。结果我看见她好好地坐在那里。
她从电视转向我:“你怎么湿答答的?外面下雨了吗?”
我的回答是冲过去抱住她。她在我怀中让我有一种久违的充实感,像又回到了母亲刚去世的那一刻,发誓要保护妹妹的心情。
“松手啦,你身上是湿的。”
我知道有多湿。
“别在衣服上擦你那张湿脸。”
我的脸本来已经干了,又湿了而已。
……
现在的我对当时的印象只有:我好像一直抱着她。其他都不记得了。听小琳说我当时一直叨念着四个字:“没事就好”。
是呀,没事就好。
她正在外屋看电视,是我深恶痛绝的言情片,但是有一口气活着看言情就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吗?
“亲爱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我不会和她抢电视了,凡事都让着她。谁让我是哥哥呢。
“我伤害你的同时,也是在伤害我自己呀。”
我发过誓:绝不和她发脾气。
“你看看我的眼睛吧。你看到了什么?”
……
“看到你坚贞的心……”
“许琳……把电视关小点声!”
落寒的童年
又是周末,而且是个对落寒来说相对清闲的周末。
落寒早上起来时,阳光已经照进了客厅。等他为吊兰浇了水,几乎不知道下面要干什么了。
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找本书看。
进了卧室,里面有个大书柜,上面一套套几乎都是侦探小说。一本本扫过去,好像都看过了。侦探小说的最大缺点似乎就是一次性,没有再看的兴致。
不,这本……是几个月前收到的,自己居然忘了,没看就放在这里,真傻得可以。
书名叫《少年侦探》,封面淡雅朦胧,诗情画意。侦探小说一般在外观上都鲜血淋漓,设计成这样真是特别。
带着淡然又略为喜悦的心情打开扉页,正欲一嗅书香,见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湖滨公园碎尸案留念。
澈!(感叹词,落寒专用。)
一撒手,书跟着下落。落寒身子像失去控制似的向前栽,在快撞上书柜时及时刹住,同时接住那本书。他经常以这样的方式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有时就会撞在柜子上。
他单手扶着书柜,假装筋疲力尽地喘着气,无奈地看着手里的书。
石叔太夸张了!
心理学家说,当你的身体在做某个动作时,你的心情也会被暗示,受影响。假装很累的样子,一会儿真的有些心力交瘁了。
无力地望着封面上的字眼:少年侦探。
侦探?名侦探?少年侦探?少年名侦探?
只能自嘲地笑笑。
影视片中的少年侦探是什么样子呢?
意气风发,声名远扬,被警官们当成偶像膜拜,身边伴有一位温柔善良,情深义重的青梅竹马。
现实中的又如何?
中国是不存在侦探的。因为侦探总是以一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恶魔或一伙恶魔,然后漂亮地拯救一堆人,明显的个人英雄主义。而这正是正统教育所唾弃的。所以中国的侦探往往见不得光,一般都是“隐形侦探”、“影子侦探”、“幽灵侦探”。
而他就是这些“隐形”、“影子”、“幽灵”中的一个。
从7岁开始……
“落寒,叫石叔。”
“石叔。”
“小家伙真乖。”刚认识两分钟的人笑咪咪地拍他的头。
一会儿以后,杜落寒在走廊上踱步。
走廊两侧有很多扇门。其中一扇门里,爸爸正和初中同学,这个警察局的局长大人聊得热火朝天。长辈总是健忘的,他又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当然只能溜出来逛了。
另一扇门里突然传来大吼声。
“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杀她?她是我老婆呀!”
然后是更响的声音。
“你敢说毒不是你下的?你在现场,而且你有动机!”
这里的人不会好好说话吗?落寒捂着耳朵跑到那扇门边。只见里面有两个男人手撑桌子,对着眼睛互瞪,像两只斗鸡。一只穿制服,一只穿便服,挺长的头发梳成辫子垂在头后,浑身上下一派不是正常人的气质,大概是搞艺术的。旁边还呆立一个穿制服的,不知所措地看着就要拔拳相向的两人。
落寒一见事态紧急,一推门:
“不许打架!”
屋里众人一起吃惊,一起看向门口,再一起楞住。刚才还怒目圆睁的警察表情不禁柔和下来。
多漂亮的孩子呀!
肤色白皙,嘴唇自然粉红,把眉眼清晰地衬托出来,特别是眼睛,黑得清澈而又深沉。这孩子的气质也很特别,天真而不幼稚,智慧而不早熟,与同龄男孩的迥异之处,一看便知。
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呀!
这时,走廊的另一扇门打开,走出杜落寒的父亲和局长大人。他们自然也是被争吵声所吸引。
如果,一切发展到这里就此定格,后来的情景会有两种可能性:
情况一:
警察之一走到落寒面前,俯下身子,微笑道:
“小朋友,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来,叔叔带你去找。”
然后牵着落寒的手,拉他走出去,并关上门。
情况二:
落寒的老爸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是我儿子,一时没看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察们连称没关系。
杜父一面道歉一面把落寒拖出来。
不管走的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落寒都会是个普通的孩子,与同岁的许多孩子一样。而那便衣男子亦会逃脱法律的制裁。
而一件事情不管有多少种情况可能出现,也不过是概率而已。事实只能向一个方向发展。历史是不存在假设的。
便衣男子也在打量落寒,一个计划在脑中形成。
他抢在前两种情况发生前,快步走向落寒,也走出了第三种情况。
这真是一个自作聪明而又愚蠢透顶的决定。这改变了落寒以及很多人以后的命运,使中国有了一个侦探级人物。如果那些日后折在落寒手中的犯罪天才们知道是他造就了一个杀手级侦探,他在地狱里也不会好过。
可是他自以为计划完美无缺。其实在他踏出第一步是已跨入鬼门关,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等他知道时,已没有时间追悔自己的蠢行了。
他边走边充满感情地说:
“你们这些人永远无法了解一个艺术家的孤寂。当年我只知道要把字写好,不知道生命的其他意义。直到我遇见她,她像颜真卿的书法般美丽。你们无法想象我当时的惊喜。我渴望一辈子和她厮守。我又怎么会杀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呀。我记得她说过,要每天陪着我,让我可以吃到她做的菜,我练我的字,她给孩子辅导功课。她是那么漂亮……”
他已站在杜落寒面前,低头看着。
“我们的孩子……”
他跪下来,捧起落寒的脸。
“一定像这孩子一样出色。”
眼眶中一直在酝酿的泪水滚滚而下。他抱住落寒的肩膀,痛哭起来。
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父亲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他一直想扮演两个角色,两个对他的脱罪计划大大有利的角色。一个是痛失爱妻的丈夫,一个是痛失未来爱子的父亲。第一个扮演起来轻车熟路,另一个却总是缺少一个合适的配角。而落寒出现得正好。他身上纯洁善良的气质能让人联想起所有美好的事物,就算是对小孩子恨之入骨的人也难以抑制好感,能助他完成大计。他陶醉在刚才的那番自以为很有诗意的话中,从心里佩服自己的文学天才,多压韵呀。有个好配角演起来戏果然得心应手。
后来他才知道,在落寒面前,他才是配角,还是个扮演反面人物的配角。
屋里的两个警察确实被打动,认定他是犯人的信心几乎动摇。他们也对落寒的作用感到震惊和好奇。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气氛会很好,也会使下面的问话容易很多吧。于是在无形中忽略了“审讯室不是给孩子玩的”这个事实。
杜父看儿子掏出手绢,好心肠地在替那人擦眼泪,就站在那里为儿子的善良无比欣慰。
不知不觉中,第一、二中情况在历史的发展中被抹去。而历史,在无可选择下,选择了第三种情况。
局长大人走进去,杜父跟在一边,两下属点头以示敬意。
落座后,局长开口:
“这是……”
领导的话一向是含义丰富的,而且丰富的程度和职位的高低成正比。所以如果领导作长达几个小时的报告,其信息量之大不言而喻,也就难怪诸听众被从天而降的信息轰炸得无地自容,争先恐后去神游太虚,梦见周公了。
大人的两个字,在下属耳中成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有什么细节?有什么内幕?快和我说。”
于是呆立一旁的警察2号拿起桌上一叠报告,开始介绍案情:
“我们在昨天上午10:30分接到报案,女死者喝了有毒的果汁而毒发身亡。当时有两个目击者,一个是死者的好友,另一个是死者的丈夫。”说着向男子瞟了一眼,见他已由悲痛欲绝变成失魂落魄,目光呆滞地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大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这就是昨天局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好像死者不久前继承了大笔遗产。所以几乎全世界的人都把她丈夫定为第一嫌疑人。推断来一切合理,只差作案手法和证据。而证人的证词又非常令人失望地对嫌疑人大大有利。
大凡没头脑又自诩名侦探的人们皆爱翻开侦探小说套用公式。想想看,丈夫、富有的妻子、妻子的女友,多么熟悉的模式!除了丈夫图谋财产,另有新欢(即妻子的女友),联合新欢杀掉原配之外,怎么会有第二种可能性?于是昨天大家讨论的一致结果是:证人作伪证。
如果案子是这么破的,那当警察容易了。随便假设一个有关人士是凶手,凡有利于凶手的证词是伪证,作伪证的人是共犯,与凶手一起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多么彻底地做到了“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大人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也认为这样过于儿戏。他虽年龄日长,可决没有忘记刚离开警校时的踌躇满志。当时警校的同学一个赛一个有远大志向,全部自称“和福尔摩斯平起平坐”,但是这种理想在当年的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志向是“气得福尔摩斯口吐鲜血”。到了工作岗位,几个案子下来,拿自己的成绩与侦探小说比较,发现吐血的总是自己。于是开始偏激地全盘否定侦探小说,理由是书中的侦探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但是一碰到可以显示自己侦探才能的机会,就忘了这观点,直到碰了钉子才会再想起来。虽是屡败,但是屡战,勇气着实可嘉。
这次的事件再一次沸腾了他的侦探血液。如果他能在没见到现场的情况下,只听人描述案情,就能把困扰全局一整天的案子解决的话……他似乎已经听到大家赞不绝口地拿他和书中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