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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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杗肖。我看到听到了。”抬眸,她一字一字,口齿无比清晰,“我都知道了。”
顿时,他的笑怪异的僵了住。
“是麽……”精致眉眼一点一点的沈了下去,静默片刻,他的嘴角翘得更高,一如往常的讥诮,“你预备如何?去向城主揭发?以此威胁我?”
肆意笑容,她却品出了一分悲凉味道。
“本来,我是要去找城主的。”
“本来?”他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一挑眉,笑意不达眼底,“本来要去?那麽,为何不去?”
与他对视,昨日片段突然在耳边回响。
……
“有一疑虑,一直存在莫荼心中。当日离冥宫越交界,後遇追捕。来者出手狠绝,毫不留情。本以为是冥界兵马,辨查尸首,发现并非如此。敢问城主,那批追兵究竟隶属何方?倒底是奉了谁的命??”
“追兵不敌,大人安然脱困,如今再追究又有何意。”
“正是不懂何意,莫荼才向城主求教!”
“个中用意,大人应是明白的。危急关头,心有多惧隔阂就有多深,除了转而向我无城,不作他想。”
“造假作戏,点到为止即可,需到置之死地这般地步?!城主可曾想过,兴许莫荼招架不得,无命而返??”
“作戏做足,不然怎令她深信不疑?况且大人的本事了得,我有十足把握,大人定能……”
“莫荼并无通天本领!城主运筹帷幄,莫荼一己卑微,莫荼的一条命可在城主眼里?单为‘取信’二字,即便牺牲莫荼也在所不惜??”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你……”
“岚,若能助你成大业,生死何妨?对你,我万不辜负。可於你来说,我是否就如棋盘弃子?无足轻重,随手可抛?”
……
(17鲜币)121。心向何方
思绪拉回,刘寄奴淡淡的一应:“我只是个借住的,这里没我多嘴的余地。你和杗肖什麽关系,也不关我的事。”
灰眸一闪,莫荼意味不明的一哼:“你倒是识相。不过今时今日,说事不关已,想置身事外,怕是不能了。”
“对,我是喜族後裔,肩负开路的责任,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了。”她大大方方的一点头,略一停顿,接著道,“我的事,我决定不了,你的事,我更没权利决定。如果有一天,面对城主……我想,还是该由你亲口来说比较好。”
他一怔,别开了眼,抿唇不语。
“你手里的信石是假的,真的信石还在杗肖那。你的条件我没完成,太难了,我没办法。”
“嗯。”他毫不意外,不甚在乎,“取信石非易事。行便行,不行就算,本也只是姑且一试。”
“你早料到不会成功,为什麽还要大费周章的跟去冥界?”她别有深意的瞥他。
“你不怕杗肖发现?不怕意图败露?”
“杗肖会怎麽处置你,你应该也算到了吧?这麽不计後果……你就这麽想要信石?”
扔出问句一连串,他一掀眼帘,皱起了眉,表情莫测。
“我原本以为,你的迫切是因为你有野心。”
“不甘心总做听命的,想翻身做高高在上,发令的那一个。如果有能力、有机会,为什麽不可以呢?这种想法很正常,不奇怪的。”
“你不是要我帮你麽?你的确有了异心,但你的异心不是为了自己。”
“信石很重要,你为城主去冒险。你背叛了杗肖,倒向了城主。你的迫切,你的不计後果,你想要信石,全是为了城主,对麽?”
她平静的诉说,他的眉头则越皱越紧,忽的,他嗤嗤一笑:“怪了,若我未记错,你我之间并无交情在。我的事与你何干?你今日来我房里罗里八嗦一通,莫非是吃饱了撑的,闲得太过??”
面对他的不客气,她仍是平静。走了几步,十分淡定的在桌前坐下,她一本正经的接下:“闲麽,是有一点。至於交情麽,你框我骗我害我连累我,但之前,你也提醒过我杗肖会来无城,好的交情,坏的也是交情,你我之间,怎会是‘并无交情在’?”
莫荼一噎,没料这女子不受影响,未被他激走,还一改寡言少语,叽里呱啦,忒的伶俐。
脸色一沈,他露齿笑得阴森森:“莫荼不比刘姑娘,没有刘姑娘的闲情逸致。”边说边有礼有仪的伸臂一展,“刘姑娘,慢走不送。”
刘寄奴无辜的眨眨眼:“莫大人要忙?我觉得莫大人好像挺闲的样子。”说著,仔仔细细一端详,无辜便转为了关切,“莫大人,你的脸色有点差呀,怎麽了?昨晚没睡好麽?”
莫荼的嘴角抽了一抽。
“什麽事令莫大人忧心忡忡夜不成眠呢?”状似认真思索,然後,不确定般的抛出了一句,“难道……莫大人与城主吵架了??”
莫荼重重的一甩衣袖,一对狭长灰眸乌云密布。
你盯著我,我看著你,目光交锋,火光四溅。
一时无声胜有声,某女子许是嫌气氛不够“热烈”,便欲加助一把。
她把表情一敛一收,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重不轻。
“你喜欢城主。”
几个字,若平地惊雷,惊得莫荼一记颤。
“什麽??你……!!”
猝不及防,那一瞬的表情最是真实。
“你喜欢城主。”她重复一遍,他的反应,确定了她的不确定。
像被狠狠的刺到,像被炽焰烫到,像是面具被揭下,像是秘密被窥探,长久以来掩藏深埋的被戳破,滔天巨浪翻涌逼迫,逼出他眸底的猩红。
她听到“哼哧哼哧”,他的呼吸粗重,她看到他胸口起伏,剧烈的反复,然而,大人不愧是大人,很快,他镇定住,平稳下。
又是一笑,僵硬且不自然,字里行间,无端添了沙哑。
“城主多谋善断,威望素著,心中忧的是无城,为的是妖界众生。有主如此,谁能不尊?谁能不敬?谁无钦佩?谁无仰慕?”
“但你对城主的感情,不止尊敬、钦佩、仰慕这麽简单。你……”
“你可瞧清楚了??!”他的音量猛得窜高,仿佛入耳的是无稽之谈,荒诞得令他无法忍受,“我与城主同为男子!你若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休怪我……”
愤怒的咆哮,眼带狠戾还有几许疯狂之色,他犹如一只负伤的兽,视她为敌,她好似正是伤他的罪魁祸首。
怎麽了呢?她有些不懂了。
男男女女,性别有不同,性向亦是。受了吸引,产生了恋慕,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这不是一种罪。
为什麽要激动至此?
“喜欢就是喜欢,又不丢脸的。”
“城主这麽优秀,喜欢他有什麽不对?”
“难道喜欢城主是天理不容?别人都可以喜欢,唯独你不可以??”
“难道感情还分高低贵贱?难道喜欢城主是一种羞耻麽?”
轻细的女声在房里幽幽回响,有著一点不解,有著一点不赞同,清冷褪去,竟是泛上了缕缕的柔,钻入莫荼心底,撞击在他胸间。
是麽?……不丢脸麽……
他全力寻找,没在对方脸上找到丝毫的轻蔑或厌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似水,坦然的直视著他。
──不分高低贵贱,可以理直气壮,有什麽不对?错在哪里?
她在同情他麽?她在安慰他麽??她懂什麽?!他的混乱复杂生生的凝住,头里一下空白。
并非羞耻……却也不能以此为荣。
不知在何时,有了别样的心思。从刻意忽视到放弃抗拒,唯有自知,见不得光。
一界之主,严於律己,能陪伴其左右已是极好,不可放肆,不敢逾越……他是惶恐。
男子眉目如画,木头似的定在原地。一褪平常阴阳怪气,惹人厌的样子,灰眸黯淡无光,初露的是茫然、无措,这样的他,无法与狡猾奸诈联系到一起,这样的他,令刘寄奴觉得不忍。
“呵,呵呵……”
双唇动了动,叹息般的,无奈,干涩。
“果真是吃饱了撑的,闲得太过……”
他摇著头,兀自喃喃。
“我莫荼,虽非聪明绝顶,但总不至呆傻。还需你来对著一番说教??”
摇头的动作不停,低低的喃语不断,脚步是沈重,清瘦身形落坐於桌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像要把憋闷浑浊全数吐尽。
“离冥界,来无城,多久多长?”
“算不清,初衷已改,早算不清了……”
“是否觉察,是否暗明於心,揣测臆度,累且伤神,何必?”
“外称我为‘大人’,只要城主还需我一份力,我便马首是瞻,鞠躬尽瘁。”
“即便出生入死,都不在话下。前因後果,个中实情,知或不知,重要麽?”
听他自言自语般的一番,她犹豫启齿:“可杗肖他……不是能随便敷衍的。你转而站去城主那边……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并无动容,眼角眉梢不见惊慌忧虑的痕迹,他无比清晰的说:“既作了决定,後面所有,唯一力承担。”
斩钉截铁,豪气万千,颇有一种壮烈。该感叹他的一片痴心麽?还是该为他的不求回报,奋不顾身,道一句“佩服佩服”?
语尾的最後一字飘散,消失。接下来,他与她皆是沈默。
一番交谈,有铺垫,有高潮,有起有落。某些事被戳穿,某些想法随之改变,交谈进行的过程,不乏突兀,不乏有感而发,囊括了多样情绪,是需要沈淀,需要整理,需要咀嚼品味的。
“杗肖为什麽来无城?”
她率先打破安静。不是真的闲到没事做,所以跑来这里谈论情情爱爱。
“你以为呢?”斜著眼睛,端详外加打量,他撇嘴一哂,“他的偏好奇特,竟是对你上了心。”
哟,他恢复得倒快啊。想避重就轻,扯开话题?没那麽容易。
她挺直了腰板,正了正脸色:“喜族有开门开路的作用。虽然我是喜族後裔,可我不知道具体怎麽做。”
“你曾对我说,等时机到,万事备,届时我自会明白。”
“这话是什麽意思?我不想浑浑噩噩一味的等,也不想再费劲琢磨。现在我问你,希望你能告诉我。”
对著他,她是恳切,他静静的注视足有半晌,唇上终於一动:“开启通天之路,有你和破天镜仍不够。”
“冥之信石,妖之木鼇,魔之三七花,再加喜族破天,方能行事。”
“木鼇……三七花?”木鼇一词是从姓杗的嘴里听到的,妖界的木鼇?那三七花呢?又是什麽东西?
他也肃了脸色:“木鼇,三七花,据传,一样在妖,另一在魔。你说信石还在冥王手里,是你亲眼所见的麽?”
“嗯。”她点了点头。
“好。”他眸里一亮,“既然你已见过信石,由此便可推断,木鼇三七花定存於界内。它们的面目虽不明,但确有其物,绝非凭空捏造。”
哦……原来啊。时机未到,万事未备,所以不急,所以按兵不动,因为条件没满足,东西还没搜罗全。
“五物聚齐,天路自现。欲叩天门,缺一不可。究竟如何,几分真假,唯有到了最後,才能一得验证。”
他的视线定在前方某一点,光热在眸底隐约跃动。
最後麽……
她愣愣。
不到最後,结局无法揭晓。倒底是传说还是什麽,倒底有没有通天的一条路,倒底她是不是重要的条件之一,倒底她这把“钥匙”会不会有用,倒底……
最後……“我会怎麽样?”她蓦地问道。
他看向她,扬眉表示疑惑。
“我的意思是……”她润了润舌尖,定了定神,“如果找齐了所有东西,如果天路真的出现……然後呢?我会怎麽样?”
他飞快的垂眸,断开与她的对视。
她在等待,执著,无声,却不逼迫。
良久良久,他的目光重新对准了她。无波无纹,平寂肃然,莫名的,他的眼神叫她忐忑。
盯著那紧紧抿著的嘴角,直到话音缓缓流泻。
“兴许无异无恙。”
“兴许……灰飞烟灭。”
(11鲜币)122。别後见
灰飞……烟灭……?
那一个瞬间,刘寄奴脑子里有轰鸣声响起。轰鸣声持续得不长,没带来什麽过分的不适。
她没有大惊失色,没有流露出半分悲切,她的镇定冷静,有些不合常理,几乎算得是不正常了。
走前,莫荼还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强装自然的样子,别别扭扭,扭扭捏捏,跟个小媳妇似的。
她全数接受,淡淡点头,简单应付,直到离去,未有失态。
哦,灰飞烟灭啊……最坏的可能,最差的情况,就是这个了。
幸运的话,安然无恙,不幸运的话,就连渣渣都不剩,大概意思是这样,对不对?
如果将此比成一场赌博,生死为那赌注,赌赢了,手足完好,一旦赌输……绝无翻盘重来的可能。
机会是一半一半,还没有确实的定论,总不至於绝望。
就算绝望,她可以退缩的麽?一时的不忍或同情,哪抵得过称霸野望?
莫荼不会罢手,城主不会,姓杗的更不会。该进行的进行,该计划的计划,不会因她而中途叫停。
她是试验品一枚。有没有通天的路,能不能顺利开道,且拿她试试看。成功了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他们也没损失,要有危险也是她来承受,无论成与不成,他们是不痛不痒。
登天难,登天需条件。登天之路是谁辟出的?大祖先?创世神?反正她不清楚。
设下了条件,一定是因著顾虑。既然提防顾忌为什麽还要留下通天道?达成条件的物品,还是出自於妖冥魔三界,听来矛盾,不免有些讽刺。
死,她已死过一回了;寻死,她的经验丰富。
其实并不可怕的,痛苦也没有十分强烈,意识模糊,呼吸困难……不会久的。
原本,生无可恋,只求解脱,哪想到奇迹发生,复活後的这段日子,是她赚到了。
摆脱了过去,现在,她的周遭有了变化,心境亦随著不同。
阿魏,关心她,照顾她。苏苏,陪伴她,依赖她。还有……守护她的苍木。
并非孤单,他们溶入她的生活,给她感动,令她感触。这些化作了念怀,变成了牵绊,忽视不得,无法撇弃。
她在乎的。
所以,还能自信的确说“无留恋”麽?还能再一次勇敢的直面生死麽?
如果胆怯,如果失了勇气,有没有另一选择?
活著,与他们一起活著,行麽?……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