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妖妃-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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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血唇作奠,实非我所愿…那些如丝如瀑的忆想,皆被此幕震的七零八落,狼籍不堪。多年后胤禛忆起我与他点滴之时,会否停留在此肃杀一幕…
我不愿,亦不忍,只盼他此生,没有我半点余影,身心孑然,了无羁绊。
一片静谧,太子愤怒的夺过药碗,而康熙却屏息看着我未变的眉目,直到汩汩血腥之气涌上喉结,终于破口而出,喷的自己一片嫣红。久违的五脏剧焚之感,侵袭全身每一寸感触。我曾是那般惧怕这种痛苦,怕到午夜梦回惊汗不断。又曾是多么期盼这种感觉,期盼再见到血色帘外江修缘坚定守护的身影。
而今,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任何人,除了漫涨的痛楚遮天而来,除了沉重的眼睑如幕帘般掩盖我的人生…除了嘴角轻道的一声永别…
风清扬过,不知谁人来,不晓谁人去…吾自安犹在,独守江山祭。
浮华一梦过,华衫青颜殁。枯荣苦难易,余影伴风逝…
(完)
第二百五十章:落索尾声(胤禛)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这条崎岖路,我每步行来,都左右环望,挪步若微。那袅烟中灿然威严的宝座,犹若血河彼岸,不管是开国时期的杀伐之战,还是承位时的夺戮之争,不沐血涌,不登九五。我从来以为,自己心如坚铁,不会怜惜任何人,因为我信,信大清的历史将记下我克己束人的荣光一页。
但而今,当我带着满身鞭痕,着着尽破衣衫闯进乾清宫时,却第一次厌倦这浸浴我半生的血腥之气。我最爱的女子,躺在那明黄色的臂弯里,曾经温言软语的盈盈秀唇,淌着如溪血水。步步上前,却始终隔着他…我的阿玛。那个我恨,一如我敬的阿玛。
我甚至都不能上前拥住她,拥住那薄如纸,轻若翼的身体。
悔恨如雁坠深谷,即便曾经展羽翱翔,即便曾经不惧深空…却在此分此秒,散尽了所有余力。甘愿坠落。肝脑涂岩,肠断心裂。即是身死,也痛不过此,痛不过离她独飞…
多年参不透的诗言,而今方才彻悟:若与君别离,先落引魂谷。不掌孤眠灯,不等不来人。方才明白那“先”字的含义。
从今往后,我便是一个人了…峥峥年月,该如何行过。
那日牢内**,我便感到她的绝然…但身处囹圄的我,除了隆科多,再也无人可托,生平第一次那般恳切的求一人,求他阻她所行。
但出牢那刻,他却眉淡语寡的说:为了江山,一个女人算的了什么…除了紧捏双拳,封敛杀意,便只有朝着紫禁城狂奔。但跑至万春亭时,我竟落下泪来,便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终于还是由自我的一子之错,害了她…原来权谋如刃,救她百次亦不抵害她一次…当八弟选准张廷玉时,我便去寻了张廷玉,他虽未对枉担罪名有何怨言,却真正的觉醒太子绝非继国人才。他应与我同谋。我便想着一箭双雕之计,让他顺应八弟的建议,上奏**我。借着山西面不掩实之事大做文章,一来想着皇阿玛与我的父子之情,彻查此事之后定会震怒,二来,待事情明朗之后,让张廷玉挑明此事乃是八弟借刀杀人之举,到时太子会因山西昭然恶行而被废,而八弟,亦会因为结交权臣,暗害兄弟而遭皇阿玛鄙弃。
但鞭痕落身,我方明了…所有的一切,都仰赖皇阿玛对我的父子之情,我最终还是估准了形势,却估错了帝心…原来除了胤礽,我们这众多皇子,在他心里,轻如鸿羽,渺若细尘。他甚至连查实的念头都不曾拥有,或许是我太过急于功力,太过曝露野心,竟使太子与八弟结盟…一手谋划了蒙古之事…而张廷玉也进退两难,只能顺势而上。
其实所有事情只要皇阿玛下令彻查,我有把握做的滴水不漏,但一如当初他要赐死心儿一样,他而今欲用我的性命来成全太子虚假的身名。
总说我与她并肩而行,今次她却以身作路,让我跨过此劫…
胤礽瘫软在地,一手夺过药碗,颤抖着洒出药来:“皇阿玛,儿子没有…儿子没有下过毒…定是那贱妇自己服了毒要加害儿子…皇阿玛,儿子请您叫御医验下此药…”
皇阿玛面色铁青,紧咬着牙说道:“来人,预备朱笔!朕要写旨!”
“皇阿玛!”太子顿时匍匐贴地,知道此刻要写的,乃是废黜之诏。
“朕不愿,将江山交托你这个不忠不孝之人。你的恶行,已经罄竹难书,纵然朕曾允诺你的额娘,要护佑你一生,但今日,朕才觉,朕再也护不了你了!朕不能为你一人,而无颜见列祖列宗,相信你的额娘,在九泉之下也心伤难舒,会谅解朕今日所行!”再也不如第一次废他一般痛哭流涕,我的阿玛,终于恢复了无情的帝王模样。
此时胤礽忽然起身,向门外奔去,我上前欲拦之时,才现原来他只是朝着门口宫女行去,一把拔下她的银钗,往药碗里一丢:“皇阿玛,你看!儿子无愧于心,儿子没下毒!”
此刻,我竟那么希望银钗没有变色,而心儿亦是装死…装死而已。
但只是稍刻,那亮色的银钗,便成了灰黑一片…胤礽摊倒在地的同时,我亦似被抽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不可能…绝不可能。”太子呢喃道。
我望着心儿灰败的脸,躺在皇阿玛胸前之时,手却指向那红漆托盘,只见盘上有两滩漾出的药汁,还未干透…顿时明白她最后的意图…她用尽最后气力想告诉我之事,是要我掩饰那足以证明太子清白的证据。
眼见太子沉溺不解,皇阿玛悲恸愤怒之时,缓缓将那托盘拾起,坦然的将药渍擦干,从太子手里夺过药碗,放好之后还给李德全,说道:“让太医好好查查是什么毒。”
李德全接过之后便递给了门侧丫鬟。
回转身体之时,才看见皇阿玛凶狠探究的目光直直的盯凝我身。事到如今,我再也顾不得揣度他的意图。心里唯一的呼声,便是要让太子,死在心儿面前,一如当年的索额图。一如我与江修缘割臂攒血,只为完成心儿的愿望。今日即便皇阿玛震怒,要我陪同一死,也在所不惜。
只是稍刻,李德全将朱笔备好,端至皇阿玛面前,恰在此时,费尔多清领着众多虎骑营的兵士前来围宫,与宫内守卫厮打一处,顿时刀剑相拼的脆响声音传遍了整个乾清宫。太子见此一阵愕然,当费尔多清带着兵士入屋之时,却平静了下来,缓缓起身对着皇阿玛说道:“世间从未有似我这样的太子,那么多年仍不能登位,不知皇阿玛是否愿意退位让贤呢。”
皇阿玛拿着朱笔的手顿时一颤,白纸上留下了刀疤一般的狼藉血痕。
我看着费尔多清,那个来还我性命的男子,竟是那般平静无波…毫不惧死…至此,我又怎能辜负心儿,辜负众多为我而死的勇士。
心儿,看着我…看着我演完最后一场戏,看着我走完你指给我的路。
“大胆费尔多清!竟敢勾结太子某朝篡位!”我展臂近前,将皇阿玛护在身后。
“四阿哥说笑了,奴才拥立太子登位,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何来某朝篡位一说!”费尔多清手握长刀,铿然说道,即便说着谋逆之词,却仍是眼神磊落,坦荡挺身。
“还说什么废话!皇阿玛,到底是废是退,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儿子正等着你的答案呢!”胤礽推开我,逼近皇阿玛身前,恶狠狠说道。
“呵呵呵!果然是朕的好儿子。”皇阿玛癫笑着说道。
费尔多清没有更多耐性,举起刀便驾至皇阿玛肩上,说道:“太子,不用同他多说,要么退位,要么殡天!”胤礽见此,也知自己再无退路,说道:“皇阿玛,下诏吧。”
屋里的人,都慌了神色,李德全哆嗦着跪在胤礽跟前说道:“太子爷,您不能这样啊,多年来皇上怎么对您,您也看在眼里啊…”
“给我住口!”胤礽粗暴打断,对着李德全胸前一踹,说道:“他疼我,便不会屡次三番在文武大臣,兄弟姐妹之前数落我,他疼我,便不会下旨令宗人府查我,他疼我,便不会因不信我而废了我,他疼我,便不会令我像现今这般痛不欲生!遭人指点!”
原来世间之事,都不是对等的,即便皇阿玛付出了百倍的疼爱,却仍得不到胤礽至少一点点的感念之心…
外面又传来了刀剑之声,太子紧张的看向费尔多清,问道:“谁的兵?”
费尔多清面不改色的说道:“不知…”
“管不了那么多了,费尔多清,下手!”胤礽见形势有变,痛下心肠说道。还来不及细看皇阿玛反应,李德全便冲上前来,徒手夺刀,费尔多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稍一挣扎变刺中了李德全腹部…
李德全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费尔多清明显一愣,而我也怕再次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上前猛的朝他一脚,他踉跄几下,推翻了一侧椅子,便倒了下去,太子见此,火上前夺刀,欲亲自拿起,但抓过费尔多清刀柄时候,却遇到了阻滞…
他面色一僵,似有所悟般说道:“为什么…”
就在此纠缠之间,隆科多带领众多将士冲进了乾清宫,个个骁勇精悍,将乾清宫包护周全。
“隆科多!你又来此作甚!”皇阿玛显然被此幕震惊,不再相信来人乃是前来救驾,问道。
隆科多跪地说道:“回皇上话,微臣等前来救驾!”
“九门提督素来掌管京城边防,你没朕旨意,竟敢带兵入宫!”看着皇阿玛依旧镇定的脸,让我有些百思不解。
“回皇上话,微臣不敢调动护卫京城的将领,微臣见骁骑营有不寻常动作,故而去军中借调兵士护驾,其他将领明知骁骑营的确有诡行,却仍不敢妄动,唯有这些忠心部下,忧心皇上安危,冒死前来护驾!”隆科多声音笃定,而我一眼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顿时明白了心儿的苦心,这些,都是胤祥旧部…她是想借着此事,让我向皇阿玛求情,求他释了胤祥…
“好一个隆科多,果然忠心为朕,但下次行事前先考虑清楚,若此次宫里风声未动,你却冒然带兵,小命仍是不保的!”皇阿玛褒贬掺半说道。
“微臣明白!”皇阿玛上前扶起隆科多,这才释了怀疑之心。
“皇阿玛!”我跪地求道:“求皇阿玛放了胤祥!”他望着我,眼中带着疑惑,不解为何此情此景,我会提起那个他久久不曾想起的儿子。
“阿玛…求您看看这些忠义之士,个个皆是胤祥部下啊,当年胤祥冒然领兵固然有错,但那么多年的禁锢,早就罚清了啊…他从来没有半点忤逆之心啊,当时只是年轻气盛,救人心切啊!”我低着头求他,不知他是何表情,但却在不久之后,即听到了他的回答:“罢了…朕素来知道胤祥忠于朕,这么些年,也为鲁莽付出代价了。”
“但是你要记住,你口中的不得已,并不能成为每次宽赦的理由,明白么?”我心里明白那次为救心儿忤逆他的又何止胤祥一人,此话是对我的警告之言。
“谢皇阿玛!”深深磕了一头,胤礽在此刻终于明白了此幕始终。
“胤禛,好你个狠辣的胤禛!原来费尔多清是你派来接近本太子的对不对,是你自导自演了这个夺宫戏码,是你逼死你的福晋,只为嫁祸给我,是你…对不对!”他起身上前,抓住我的衣襟问道,我看着这张近在眼前的脸,如此狰狞贪婪,而又如此可悲的只能垂死挣扎。而前几日,我还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奄奄一息,如今结局反转,却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我深呼口气,压下心中所有怒火,出口只是平静的“不是”二字。静的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住口!隆科多,将此人拖进宗人府!朕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他!”皇阿玛震怒难熄,吼道。
“皇阿玛,儿臣冤枉。儿臣被人设计了,皇阿玛!”出门之时,他仍在那大声唤着,几百年来,这偌大的紫禁城,恐怕没有响过这等可笑的声响。
胤礽被驾走后,皇阿玛径直走向费尔多清,问道:“胤礽素来失尽民心,你为何忠于他?难道他许了你高官厚禄?”
费尔多清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站在皇阿玛身后的我,绝然一笑。
刀扶脖颈,血溢周身…
我知道,他在怀疑,怀疑费尔多清到底是否是我派去胤礽身边之人。隆科多朝我诡秘一笑,而我亦心领神会…
皇阿玛会彻查此事,即便他不彻查,自然也会有人有意无意的爆出真相:费尔多清与后宫嫔妃苟且,且生下皇十八子,太子借此要挟费尔多清,要他助他完成大业…
落幕…这便是二废尾声…亦是心儿生命的尾声…
康熙五十年仲夏,我跪在乾清宫门口,求皇阿玛告诉我心儿葬在何处。十个日夜,终难得心中所念。
康熙五十一年秋,皇阿玛秋祢途中,亲手掐死十八阿哥,对外宣称病逝,一面要求胤礽前来探视,一面却派人禁他自由…终于宣布太子不睦兄长,再次废黜,永不复立…
心儿,你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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