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才会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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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过了正月,大家才终于能够松口气,日子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南三院人的生活简单而安静,他们存在于深府的一隅,不与外界联系,不与内宅相关,除了伙食加工,府中的任何事似乎都同他们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以至于罗扇迄今为止仍然不清楚这个白府的当家人叫什么名字,主子成员都有谁,一家合共几口人。那个传说中的内宅离他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遥远且神秘了,罗扇站在院子当间儿,看得见天空,但却看不见内宅的屋檐,仿佛那不过是个想像中才存在的地方,就像是瑶池,云里雾里,似真非真。
一开春儿,气温渐渐回暖,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干着活儿的时候嘴巴愈发地活脱,东家长西家短,一伙女人们叽叽喳喳险些掀翻了屋顶。近期最大的新闻是:彩云要嫁人了。男方当然是阿飞,两个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门当户又对,过年的时候双方家长相互通了气,只等上报给相关领导,批下来后就可以着手操办了。
麻子婶率领着几个婆娘七嘴八舌地打趣彩云,直把彩云羞得只管低头淘米,一句话也不说。这厢小钮子几个也正商量着要送彩云什么贺礼好,她们几个小孩儿每月只有五十文的工资,罗扇算过,也就合人民币十块钱的样子。府里管吃管住,每年按季节变换发四身衣服,所以五十文钱对于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太少。
罗扇到现在已经攒了一百六十文钱,也就是说从她穿越至今还一文钱没有花过,而且非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打算花,她想攒钱给自己赎身。记得《醒世姻缘传》里有提到买卖一个丫鬟所需的费用约在四两至二十四两银之间,正史上明朝一两白银约合人民币五百元,而这个架空的朝代一两银约合人民币三百元,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的赎身费需要等同于明朝时的二十四两银即一万两千元人民币的话,换算成这个朝代的货币值就是……六万文……四十两银子?
……咳,好吧。虽然目标遥不可及,但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可以做到。
听得翠桃略带得意地笑道:“我要送彩云姐一根自己打的络子,是双喜结呢!”
“喔,好厉害,连双喜结都会打呢。”罗扇夸道。
翠桃更是得意,又去问金瓜,金瓜说她要送条汗巾子,小钮子说她要送块绣花手帕,花儿是她娘绣的,她娘的手艺在南三院很有名,偶尔还会去外头绣庄里把做不过来的活儿拿回家帮人做,绣庄会按件儿付给她工钱。
罗扇正在心里转着念头,便见翠桃直直地问到面前来:“小扇儿,你打算给彩云姐送什么礼?”
送礼么……其实像她们这样的小孩子送不送的也没人拿你说事儿,真要送的话,手帕络子也可以,尽到心意就行了。关键之关键在于……罗扇根本不想乱花钱在这样的事上,她还想赎身呐。翠桃她们都是家生子,自个儿老子娘都在这府里做工,赎不赎身的没什么所谓,可她不行啊,她好歹也是个现代人,总得给现代人争点气不是?给人做一辈子奴隶搁哪个“自由平等”惯了的现代人身上都会受不了不是?
罗扇吹去手上蒜皮儿,笑道:“我还没想好。”
究竟送什么好呢?可以不用花钱就能尽到心意的……中午休息的时候,罗扇偎在马扎子上边晒太阳边琢磨,院子里鹰子正带着大家玩儿小兵打土匪的游戏,这小子不知几时想通了,又开始同众人一起进行集体活动了。
鹰子偷偷瞟了眼太阳地儿里像只瘦懒的小脏猫似的罗扇,枯黄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蓬松而柔软,她眯着那对总是亮晶晶的眸子,天生上扬的唇角还残留着午饭的馍馍渣儿,整个人懒洋洋地偎在那里,让人很想……走过去抱抱她,感受那小身体里散发出的温暖和宁静。
……真好。
……这样简单又安静的日子,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4一石二鸟
彩云的婚事被批准了,日子就订在二月十八,春分的第二天。照说这个日子有点儿近,但是像他们这样的清贫人家本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收拾收拾房子、通知通知亲友,新娘子就可以过门儿了。
这天又轮到了罗扇去南三东院取柴,笑眯眯地蹲到正淘米的彩云身边儿,悄悄儿地问人家:“彩云姐,我要去东院儿了,你可有话要带给阿飞哥的?”——按风俗来说,男女间订了婚后直到成婚之前就不能再见面了,所以尽管彩云和阿飞都同处南三院,彼此间却只能隔墙相思。
彩云红了脸,瞪了罗扇一眼:“偏你鬼灵精怪的!我没话要带!”
“嗳,我那天看着阿飞哥似乎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天气乍一变暖,很多人都患了伤风……”罗扇看了看彩云,“彩云姐若当真没话要带,我就去了。”
彩云闻言连忙把她拉住,顿了一顿才红着脸道:“你……让他勤喝水,注意身体……就是了。”
罗扇笑着应了,揣着手来到东院儿,见阿飞正生龙活虎地在那里劈柴,压根儿没有某人说的什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某人便走到跟前儿笑道:“阿飞哥,我来取柴。”
阿飞如今一看到西院儿的人脸就红,抹了把汗干笑道:“我……我这次不能帮你挑柴了……”
罗扇也才想起这码子事儿,心中的草泥马咆哮了两声,一摆手:“无妨,我自己挑就是。彩云姐托我给你带个话儿,要不要听?”
“要、要听!当然要听啊!”阿飞顾不得不好意思,连忙放下斧头凑过来,“她说啥了?”
“啧,其实这话也没什么重要的,照我说呢,听不听的也没什么所谓……”罗扇眨巴着眼睛看着阿飞。
“怎么不重要!你、你快告诉我!”阿飞一着急说话就带了结巴。
“喔?重要么?真的重要么?当真这么的重要么?”罗扇瞪大一对儿猫眼。
“当然!当然!好妹子,快告诉我罢!”阿飞连连点头。
“喔!既然是这么重要的话,我把它传给你,你可有好处给我?”罗扇渐渐曝露出了邪恶目的。
“你、你想要什么好处?说、说!”阿飞急得什么似的,一副肌肉发达的胸膛几乎要贴到罗扇的脸上来。
罗扇咽咽口水……后退了两步,仰起脸来眯眯地笑:“我也没啥想要的,记得阿飞哥你们这院子里也时常劈竹子的是罢?能否帮我削几根一指宽、三尺长的竹片?”
“没问题!你要多少根?”阿飞砰砰地拍着胸脯。
“多多益善,”罗扇偏头想了想,“先来一百根罢。”
阿飞连连点头答应了,罗扇便把彩云的话复述给他,末了笑问:“阿飞哥可有话要我回给彩云姐的?”
阿飞微红着脸庞嗫嚅了一阵才道:“让、让彩云也好好儿的……多休息,别累着……”
罗扇脆生生的应了,转头往院角去取柴,见半人高的柴禾整整有八大捆,心道这得挑到啥时候去呢?轮开两只膀子转了几转,算是做了准备活动,呲牙咧嘴地正要挑战其中一捆,便听得有人在身后硬硬道了声:“闪开。”
扭头看去见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鹰子,依旧绷着脸,不容分说地抢过罗扇手里的扁担,走到柴垛子跟前一头钩上一捆,然后一言不发地往西院儿走。罗扇摸摸鼻子,涎着脸笑眯眯地跟着人家屁股后面儿一路颠儿回了西院儿。
翠桃正拿着笤帚在院子里扫地,乍一见鹰子挑着柴禾进来先是一喜,再看见屁股后面的罗扇,脸色立时就不怎么好看了,将笤帚往地上一戳,指着罗扇道:“取柴原是你的活儿,你怎么让别人替你干呢?!”
罗扇眨了眨眼睛:“府里规矩好像没有哪一条上写着不许人帮忙干活儿的罢?”
“你——”翠桃气得起伏着已渐发育的胸脯在那里想驳词,鹰子却不看她,只管把柴禾送去了伙房,出来时路过翠桃身边,这才停了停脚步,面无表情地道:“是我嫌她手脚太慢,站在我们院子里妨碍别人干活。”
啧啧,罗扇挠了挠头。
翠桃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鹰子又看了看罗扇,鹰子也不多留,大步回东院儿去了,罗扇原地转了个圈子,到嘴边儿的谢谢也没来得及说出口,掸掸袖子,假装没有察觉翠桃周身散发出的强烈怨念,转头奔了茅厕。
过了几日,又到罗扇取柴的时候,阿飞果然依约削了一百根薄细的竹片,罗扇又厚着脸皮向他讨了几根细麻绳,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去了。鹰子依然绷着脸替她把柴挑到了西院儿,挑着最后两捆柴从东院出来往西院走时,忽地开了口:“你让阿飞做竹片干什么?”
“唔……做东西用。”罗扇道。
“做什么?”鹰子追问。
“做竹编的小玩意儿。”罗扇看着他,“怎么?”
鹰子抿了抿嘴,半晌才硬着声道:“以后,你,你若想要东西,来找我就是了。阿飞马上要成婚,每天忙得很。”
“喔,好的好的,我以后再也不麻烦他了。”罗扇笑着道。
鹰子看了看罗扇长长的睫毛,再一次抿了抿嘴:“上回……上回的红薯好吃么?”
嗳?那都啥时候的事了。罗扇点头:“好吃,又软又甜,你们家里自己烤的么?”
鹰子顿了顿,左右望了一眼,忽地低下头凑嘴到罗扇耳边:“我偷的。”
咦?罗扇睁大眼睛,小小年纪偷东西可不好哦!要偷干嘛不多偷几个,真是!
鹰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罗扇的大眼睛,连忙补充了一句:“偷的我二舅家的。”
好小子,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你这也……吃得太少了吧?
“你二舅家种地?你们家怎么不种呢?”罗扇问。偷自家的不是更方便些?
“我爹身上有病,下不了地,我二舅家的一半田是我们家的,每年分给我们家点儿粮食和菜。”鹰子今儿不知为什么话多了几句。
“喔,这样啊。”罗扇点头表示了解。
鹰子看了看她,顿了一顿又道:“你,要是喜欢吃,我,我还可以……”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挑着柴禾飞快地奔了西院儿,把罗扇甩在了屁股后面。
罗扇连忙小跑着追上去:嗳,我这儿还没来得及说喜欢吃啊!我是真的喜欢吃啊!小弟弟你几时再偷几个大点的红薯来给阿姨解馋嘛?!人家随叫随到喔!
得了竹片,罗扇每晚就有了事干,待翠桃几个睡熟,那时也不过才八。九点钟的光景,罗扇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竹片,蹑手蹑脚出了房门,来到彩云所在的那间房外。因为彩云每天晚上要给自己绣嫁衣,所以她们这一间房会亮灯到很晚,罗扇就搬个马扎子坐到房外,就着窗纸透过来的光悄悄儿地编竹子。
罗扇那一世的家境不好,父母常年待在外地,钱也挣不了多少,罗扇和奶奶两个人平日的生活全靠奶奶的一双巧手支撑——老人家会用竹片或藤条编篮子、编筐子、编箱子,而后就把成品拿到早市或夜市上去卖,由于这些成品编得十分精致,买卖竟也很是不错,罗扇那时时常跟着老人家一起出摊儿,买卖冷清的时候就向老人家学着做。
她打算编个竹匣子送给彩云做贺礼,可以放个针线或是当妆奁什么的,很实用,穷人家享受不起,图的就是个实在。
罗扇很幸运地遗传了奶奶的巧手,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四块砖大小的竹匣子便大功告成,她把她收到衣柜里,并用自己的衣服盖住,免得被翠桃她们看见了又有多余的话说。
一百根竹片才用了十几根,剩下的罗扇仍旧压回枕头下,心里自有算计。转眼就要到彩云成亲的日子,这天一早彩云就要回自个儿家里做准备去了,直到成亲后才能回来,大家便把自己的贺礼纷纷拿出来送给她,当看见罗扇捧着那小竹匣子递给彩云时,翠桃的眼都直了,一指头指到了罗扇的鼻子上来:“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你又没出过府门,不是街里买来的,除了偷的还能是什么?!”
不等罗扇回应,麻子婶已经一巴掌过来扇在了翠桃的脸上:“乱嚼粪的小蹄子!多咱看见小扇儿偷东西来着!整个儿南三院谁能有这个?!混他娘的乱扯!”
翠桃被打懵了,怔怔地望着麻子婶,罗扇低下头,没忍心看她那半边被打红了的小脸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她提前有所防备,把那剩下的几十根竹片做成了上下两个抽屉的床头小柜儿孝敬给了麻子婶,今日这一巴掌只怕就要落在她的脸上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别怪我绵里藏针。
罗扇揪了揪自己垂在耳边的两根小编辫儿:别忘了老娘现在也才八岁呢,这是少女之间的战争,从小就受气的话是会影响发育的!
大家各怀心思地送走了彩云,麻子婶将剩下的众人集合起来,目光颇是威严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蛋子,而后铿锵有力地道:“彩云这一走少说也要十来天,她的活儿需有人接手来干,你们几个年纪略长的都各有各的活儿,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调也是没法儿调,只好从四个小的这里拨过一个人来……我看就让小扇儿来罢,小扇儿手巧心细,淘个米的话我也能放心。”
——这才是罗扇的一石二鸟之策啊!她觊觎彩云的淘米活儿已久了,为的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她想要淘米水用啊!瞅瞅自己这副肉身——这么粗糙的皮肤,自己摸着都嫌扎手,将来自个儿老公要是想……咳咳,反正保养皮肤一定要从小做起,女人没有不在乎这个的!
天天坚持用淘米水洗手洗脸会使皮肤光滑白嫩,罗扇暗中观察过,彩云每日倒掉的淘米水足够让十个人泡澡了——暴殄天物啊!罗扇每每看见都痛心疾首,如今才终于得偿所愿,巴不得彩云结完婚就生仔儿,生完仔儿再生仔儿,最好十年八年的都不要回来。
倒不是说淘米的活儿就比打杂的活儿高贵,工钱照样不多挣,可在翠桃看来罗扇这个最晚一个入府为奴的家伙此刻已经高高地踩在了自己的头上,恨得连做梦都在甩她的嘴巴子。而罗扇恍若未觉,每天乐呵呵地一盆接一盆地淘米,不用扫地了也不用取柴了,天气又越来越暖,更不必担心把手冻得皴掉。
自从罗扇接手了淘米的工作后,大家就发现厕室的地面在早上起来时总是湿乎乎的。这个架空朝代有些东西很有意思,譬如厕室,已经出现了抽水马桶这样的东西,当然马桶的外形仍然是个“桶”,抽水装置也很原始化,但罗扇最为满意的就是桶底连接有石砌的下水道,一直可以将秽物冲到府外特定的粪池里去,农民挑粪去浇地,地里长出菜来给人吃……呃,咳,总之这个朝代已经懂得了循环利用已是十分难得的了。
如此一来厕室就可以保持清洁卫生,罗扇刚穿来时就曾担忧过如厕问题,幸好不必蹲在成山的@#¥上%&*……咳,打住,反正她很满意就是了。之所以提到厕室,是因为这里的厕室同那一世差不多,是浴卫合并的。靠墙是水磨石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