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四辑)-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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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盔在桌上操纵老鼠,让箭头指出受污染的地方。
吉尔按钮。红外线再次启动。箭头内的区域,以及某些溢出箭头外的区域,一些点上发出红光,其余的点发出黄光。
吉尔抬起一条眉毛。“我们的确有问题。那块土地上许多地方看来很热。看起来是这家子公司造成的。”他按了几个钮。最靠近受热区的跳动的点放大了。有几个字很快标明它的名称:
HHG化学品吉尔皱眉头。“HHG化学品?”然后,眉毛又舒展了。
“喔,是的。‘HHG化学品’是我的一家工厂。等一等,在我们自己的密集体大丛林里,我也要迷路了。现在放到HHG化学品这里来。吉尔企业集团拥有一家控股公司名叫杜纳费克斯,杜纳费克斯有一个控股公司名叫库贝克斯,库贝克斯有一个控股公司名叫芬斯特,芬斯特有一个控股公司名叫帕威,帕威有一个控股公司就是‘HHG化学品’。据我记忆,刚开始盈利。”他双眼闪光,一只眼向战盔眨了一下。“事实上,如果你把折旧和投资债权也算利润的话,那就算相当赚钱了。”
他的眼神逐渐凝重,举起一只手来制止自己。“请原谅,我要做一点笔记。”
他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只备忘记录器,对它说:“检查一下‘HHG化学品’是怎样成为吉尔企业集团的控股公司的。将会引起环境保护组织的关注,可能派行家来予以禁止。谨记此事。”他把备忘记录器放回口袋。“我说到哪儿啦?”
“迷失在你的密集体大丛林里了。”战盔说。
吉尔微笑。“那么,让我们来找个出路吧。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我想我有了个解决我们的问题的办法了。”
“那么你承认你有责任赔偿损失?”
“多从积极方面考虑而不要从消极方面来考虑,你的思考机器应当改一改。不要再去想赔偿损失,开始想想投资的可能。为什么让地空着,那是没用的。恢复成原始森林将花费数百亿元,也许要一千亿。那是不划算的。”
“从你们的观点来说。”
吉尔现出惊讶的神色。“当然,你以为我说话还能是从谁的观点来说?”
“那么,你刚才怎么说是‘我们的问题’呢?”
“假如你稍有耐心,我就来说说我们的解决办法。”
战盔做了个鬼脸,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说下去。
吉尔把肘搁在桌上,双掌相向,指尖挨紧朝上,他从两掌间的空间望出去,看着战盔。“我再重复一句,你们的土地是没有用处的。从记录上看,HHG化学品公司有可能泄漏一些放射性物质,和含有聚氯联苯的物质,渗透进土壤中去了,对表土层与蓄水层有消极影响——”
“‘可能’有!”战盔气炸了。
“知道这件事是一回事;证明它是另一回事。我们公司高薪聘用的律师,以及他们雇用的专家证人,可以使案子在法庭上拖许多年,直到银鹰——甚至你们这批孩子——都去了你们的快乐猎场之后。搁置。除了律师和专家,我们双方谁也不会得益。”吉尔把指尖分开,摊开双手。“一方面,你们的土地白白地撂在那里;另一方面,我们的有毒废料无法处理。”他又把双手合拢。“如果我们把茶叶集会的事忘掉,把打官司的事忘掉,达成一个协议,那么大家都高兴。”
战盔朝强弓、雨云和双影瞥了一眼。他们没有主意。
他感到他们已被惊呆,不知所措。他回头又见到吉尔一副诚恳的笑脸,他的前胸觉得发紧。“什么样的协议?”
吉尔把两个手掌压紧,手腕上下摆动。“我向你开诚布公。把废料运走处理掉,每年要花费我们像HHG那样的子公司数百万美元。直到最近我们才找到一些较便宜的办法。我们同人家签订协议,至于如何处置废料由签约单位自行解决。通常的办法是倾倒在空地上,倒进河里,甚至倾倒在大街上。可是如今环境保护单位要我们负责到底,因此我们只有支出巨大费用领取执照去指定地点处置废料。这样的地点是很难找到的,因为社区部拒绝再发新的执照,而现有的地点也很快就要堆满。全国——全世界——都缺少这种堆置废料的地方。所以说,你们纳法兹处于一个十分有利的地位。你们无用的土地值一大笔钱——
作为堆放有毒废料的地方。”吉尔打开双手像在打开一本书。“就这么简单。”
战盔不打算滚倒在地,服服帖帖,他也不想让吉尔占尽主动。“等等。我们要求赔偿损失。”
“没有问题。把这个因素估计在内。当然,对双方都是公平的,你也要给我赔偿。”
“为什么?”
“‘为什么’?”吉尔指指窗外。“你的记忆这么差吗?
‘T行动’过去了吗?你砸毁了我的拉斐尔名画,还不说我的劳力士和办公设备呢!”
“哦。”
“哦,是的。我-们。告诉你吧。就说是我们污染了你们的土地,我欠你一亿美元,你砸了我的拉斐尔和杂物也欠我一亿美元。互相抵消,重新开始。”
吉尔又把备忘记录器取出来。“我要口述一份谅解备忘录。”他对着它说:
“‘只要太阳仍将升起,河水仍在流淌,等等等等,吉尔企业集团将每年付给纳法兹部族至少一亿美金,以换取纳法兹的土地作为吉尔企业集团及其控股公司准置废料之用。协议人:简·B·吉尔代表吉尔企业集团;伦道夫·战盔代表纳法兹部族。’这样对你公平吗?
如果你认为公平,那么我们签上时间与姓名,再研究好细节,写成正式合约,在你们的部族会议上投票通过。”
他接了一个钮,备忘记录器把上述协议印出一式三份。他在三份文本上都签了日期签了名,然后把文本同笔都推给战盔。
战盔朝同伴们瞥一眼,希望自己不要看起来像一条出水的鱼,翻着眼睛,大口吸气。他从未想到要做这样大规模、这样长时间、并有法律约束力的事情。他本来只想以一个戏剧性的行动引起人们注意到纳法兹人的悲惨处境。
是他组织起这个战斗小组,不是凭权力而是凭他的正义感、凭他的愤怒情绪去领导这次行动。但如果这个有威力的工业家认为战盔有权威,那么战盔就应当有权威。权力属于能掌握它的人。
战盔闭紧嘴唇,用笨拙的书法签了自己的名字。
吉尔把一份给了战盔,两份放进口袋。吉尔立起身来,大家也都立起身来。吉尔同战盔握手。吉尔的手很有劲,战盔也得使出劲来才能与之匹敌。
从吉尔睑上的笑容,战盔方知老家伙获胜了。
也许正是因为突然感觉有可能吃亏,便说:“这事还得要银鹰认账。”
吉尔摇摇头。“我信任你。你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他走到窗前,朝下面大街俯瞰。他把头朝右边伸出去。“也许你还有另一个更紧急的问题。”
战盗立即走过去同他一起朝下看。“什么样的问题?”
“回保留地的交通。我估计你们的货车用来挡道了,是不是?就是挡板已经生锈、轮胎已经磨平的那辆吧?”
战盔不得不承认吉尔说的那些细节。这老人的眼睛比战盔的眼睛更锐利。战盔点点头。
吉尔抬了抬肩膀。“喔,有一辆拖车正在把它拖开。”
战盔自己也可以看到这场面。他的心同货车引擎一样停火了。一年一亿美金闪过他的脑际。他同伙伴们回保留地,怎么去对银鹰说,怎么来偿还失去的小货车呢?
吉尔拍了拍战盔的肩头。“不用担心。我会亲自把你们送回保留地的。如果你们现在就走,趁乱子闹起来以前,我们就走。”
战盔朝伙伴们看看,伙伴们的笑容似乎在说:白人的允诺都靠不住的。吉尔的豪华轿车需要走多长时间?部族会议要等很久了——不过也不会太久。
吉尔领他们从会议室出来,迎头看见英德利凯托侦探正守候在专用电梯旁,他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英德利凯托作了一个难懂的手势,嘴里也咕哝些好像是抗议的话。
吉尔说:“站到一边去吧,侦探。我不打算指控什么人。我无保留地让这几位年轻的纳法兹人回去——实在说是帮助他们回去。我们谈得很好,达成了谅解。所有的事都已经妥帖。”
第三章
他带引他们从英德利凯托身边走过去,过了电梯门口,来到一扇标明“屋顶”的门。出这扇门爬上一段楼梯就来到了屋顶。一架有房间大小的公司拥有的直升飞机,带着吉尔的闪电标志,停在一个平台上。
吉尔请战斗小组坐到后排的四个座上,自己戴上一个安全头盔,爬进前座,做个手势让驾驶员坐到旁边座位上去,由他来驾机。
他通过无线电查问了气候状况,然后通知空中管理机构,直升飞机要起飞了。
他看看大家都已系好了安全带,便开始起飞。
他们遇上了风向常变的顶头风,不过吉尔轻松地把飞机驾得很平稳。
战盔把身子深埋在座椅里享受着飞行的乐趣。当他见到熊山就在前头时,知道已飞了一半路程了。
此时,本来交叉手臂坐着的驾驶员,收到吉尔经过头盔对话机发出的指令,动弹了一下,立起身来,取下头盔,进入后舱。
他拍拍战盔的肩头。
战盔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驾驶员不想大声喊以便压倒嘈杂声;他只是用大拇指做手势让战盔到前舱去。
战盔爬进前舱,吉尔朝他点头示意他戴上头盔,坐到吉尔的旁边来。
吉尔的话声很响。“你来飞一段怎么样?”
战盔咧嘴笑。
“那就把你的双手压在我的双手上。”吉尔说。
战盔身子微朝前倾,跟着吉尔的动作,来感觉机器的反馈,感觉人的力量的体现。
没用多长时间,战盔很惊讶自己已能掌握驾驶的技能了。
吉尔看来意识到他已准备好了。“想自己试试吗?”
战盔点点头。
“那好!”吉尔说,“我的手从你的手下滑出来,你接过去——走!”
直升飞机略一歪斜,战盔双手一掌握,就又平稳了。
过了几分钟,尽管有一群野鸭飞来,风向不定,战盔觉得更有把握。他把这群野鸭驱赶得四处逃窜。
吉尔说话声像雷鸣一般进入他的耳朵。“作为第一课,已经够了。我要接过来——走!”
战盔不高兴,但这点不高兴还不足以抹去满脸笑容的全部痕迹。
吉尔轻声说:“你喜欢感到有权,我的年轻朋友。我很理解从别人手中接过权力的乐趣。”他指指左面雷暴前常见的雷雨云砧。“如果我还有富余时间,我喜欢在它们中间穿过去。我喜爱骚乱,喜爱同周围的事物斗一斗。”
闪电与雷声留在了后面不远处,但它们似乎使吉尔的嗓音增强了。或者是当他说话时,他双眼中射出的火焰使他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他的双眼又成了原先那样的一对黑洞了,像要把战盔吸了进去。战盔战兢兢地摸了摸药囊。
吉尔微笑着朝前看,“力量。你会觉得你越有权力,越想有更大的权力。有一次我听艾克顿勋爵说:绝对的权力绝对腐蚀人。我回答他说:‘约翰,绝对的权力赦免自己。’你,伦道夫,必须学会何时耐心地使用权力,何时无情地使用权力。记住这一点,去开好纳法兹部族会,让会议批准我们的协议。”
吉尔别过头去指指后舱里的人。“对于雨云那样易受影响的年轻人,对于像强弓和双影那样寻找刺激的女孩子,取得支配地位不难。但是,一位像银鹰那样老练世故的妇女,可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才是对你真正的考验。如果你连一个妨碍你获得部族和繁荣的老太婆都对付不了,那么你还怎能去领导部族的子孙后代呢?”
战盔拉长了脸。会议必须赞成这个协议。如果银鹰说服会议拒绝这个协议,他就要失面子,就再也不会成为纳法兹的酋长了。如果银鹰要挡路,她必须走开。
“我想我能对付得了那个老太婆。”
“只是‘想’?”
战盔耸耸肩。这个人要我干什么?下一个铁的保证?
“你听说过不确定原则吗?天下没有确定的事情。”他为自己摆脱了困境而沾沾自喜。
吉尔嘲讽地说:“没有确定的事情?今早签订的声明也包括不确定原则吗?”
战盔又显出不确定的神色了。
吉尔叹了口气,眼睛朝上翻,望着天空。“你同火鸡在一道的时候,很难像鹰那样冲天飞去。”他似在自言自语。然后,他重重地看了战盔一眼。“红种男子轻易不开口。一位伟大的战士会害怕对抗酋长妻吗?”
战盔瞪眼望着这个白种男子。印地安人头一次过感恩节就都是吃火鸡。清教徒们要不是能吃上火鸡,他们早就进大海喂鱼了。
吉尔腾出一只手来捏捏战盔的肩膀。“这才更像。我又见到战斗精神了。坚持下去。一开始怀疑自己,权力就要溜掉。把怀疑扔掉,把不确定扔掉。相信你自己。首先相信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你一定会做到。”
后舱里几个人有些骚动。战盔听见他们互相在喊:
“莫莱索普!”他朝右边看去,见到了那座圣山。
飞机围着圣山转,下面就是他们的村庄。
吉尔缓缓地在上空盘旋。他不断对自己发出“啊,啊”的音,似乎是从对被毁的土地的凝思中逃脱出来,这片被毁的土地就像一个战场,战场的土堆中埋葬着许多尸体,这些尸体只能供养着一些可厌的荨麻和有毒的杂草。然后,他把直升机停在了村边一块平地上。
“在会议结束以前,”银鹰正在讲话,“还有几件事情。
不要在春天砍树当柴烧。鸟兽也许要在树上筑巢。等到夏末或初秋。”
她没有指出姓名,也没有冲着什么人的面,但埃弗雷·双影和莫莱·雨云两人把眼睛垂下来了。
银鹰做了一个苦笑。“今后没有这么多的树可供鸟兽筑巢了。”
这时,直升飞机的噪声搅乱了会议的严肃气氛。除了银鹰,所有的人都跑出屋来看个究竟。
她哀伤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这一定同伦道夫·战盔、玛丽·双影、汤姆·雨云、菲利斯·强弓的行动有关。人们已捡到战斗小组从吉尔企业集团大厦窗子里散发出来的传单,无线电播放了传单的内容,电视上也演播了。
“新波士顿茶叶集会,”哀伤的连祷文的最高潮是吉尔企业集团对纳法兹土地的摧残。
尽管她痛恨暴力与破坏,她也止不住地心潮滚滚。因为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白人获知实情,不符合白人的法律,为此,严厉的惩罚就要降落下来了。她正是召集这次会议来讨论这次未经批准的擅自行动及其后果。
她们刚刚作出决定,凑集一笔赎金,如果白人不打算指控太严厉、赎金不是太高的话。如果一个战土的赎金超过一百美金,那就付不起了。如果他们得不到公民权利所允诺的免费律师来处理这个案件,那么请律师也就根本谈不上。
她为此脑袋都大了。年轻人嘲弄老办法,对吗?毕竟是老办法把纳法兹维持到现在。
她听到人们正在纷纷回会议室。她捶自己的胸。白人的大鸟只能带来坏事情。
但当人群接近会议室时,她听到了高兴的鼓掌声。她忍住没有起身到门口去。
她仍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尽管她见到白人的大鸟把战斗小组安全地带回家来了。
最初,战盔不去看她的眼睛。后来,一个老年白人男子带着一种神气的派头脚步重重地跨进门来,战盔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