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海洋-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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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时的精彩瞬间、在一百米外给来学校讲话的高级领导拍大头照等等。但几乎人人都明白他想拍的究竟是什么。好在南山一向资金短缺,因此这个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拒绝起来毫不费力。
这个贱人也创了个记录。五七年与黄而和章渝一届进南山,却连留了两级。其实成绩并没糟糕到那种程度,留级的原因是不交卷。老师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总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说“摄影部没搞兴旺起来,舍不得毕业离校”。其实,他进摄影部一周之后,那里的社长和社员就全部退社了,让他集社长和社员于一身,而且只要他还在摄影部一天,就不会有别人敢加入。但他家似乎经济条件不错,又对这家伙毫不管束,关系又硬,因此南山校方也就姑且妄之了。两年过去,他直落到了五九级。暑假补习阶段,五九级的新生已经到校参加军训,这家伙与他们相处得似乎很愉快。难道……
章渝刚想到此节,突然身边一阵风刮过,黄而的身影直冲向了桥下。忽然间,桥下便传来了惊呼:
“黄而,是你!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哎哟!”
(拳打脚踢声,惨叫声夹杂ing……)
过了两分钟,那个买照片的猥琐男已经叫喊不出了。黄而又重重地踢了两脚,转向浑身筛糠不已的方树说:“好久不见了,死肥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黄而大哥,嘿嘿,是好久没孝敬你了……”
“放屁,我什么时候当过你大哥,收过你东西了?你这个恶心的家伙,不配提我的名字!”黄而的声音开始变得杀气腾腾:“你竟然敢冒着我的名义作出这种事情来?”
“大哥,你不是一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方树满脸堆笑地说:“你这样的英雄好汉,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没及时孝敬你,是我的不对。这样吧,我这儿的照片你先拿去。明天我再从家里拿钱过来。大哥罩我这么久,辛苦费早就该给了,是我太肥,记忆力差了,老忘。哈哈,是我不对,不对!”
“偷拍新进的小妹妹,而且以我的名义胁迫人家,要她脱衣服给你摆恶心姿势拍。作了这种事还不肯罢手,依然揪着人家辫子不放,下次还想趁机猥亵或者奸污人家吧!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清楚得很!懒得跟你说了。胖子,你不是说你这身肥膘人家打不动吗?可我看打起来一定挺爽的,天马流星拳!”
“啊~~~~~~~~~~”
“庐山升龙霸!”
“哟~~~~~~~~~~~~”
方树的惨呼和黄而的拳头风声在桥下交织辉映,在夜深人静的小浮桥头响彻了夜空。章渝开始还听得开心,可听了十来分钟后察觉出不对来。黄而完全是在借方树泄愤,已经把那家伙打得叫唤不出声了,还在饱施老拳。明白了这点之后,章渝连忙探了身子下去,大叫道:“黄二,够了,别打了!再打可要出人命了!”
“别管我,今天我非废了这个死胖子不可!”
“黄二,你住手,不然我去报警了!”
“你去吧。”黄而忽然呲牙笑了起来:“看看是你先带警察到,还是胖子的小命先呜呼掉。我现在只想要他消失,没有别的。”
“你已经疯了,疯了。”章渝手足无措,又没信心下去拉住已呈疯狂状态的黄而,连忙骑车向最近的城郊乡派出所奔去。
那年代的警察很懒,治安状况却比较好,可谓奇事。警察们晚上从来不认真值班,值班都是窝在派出所里睡觉。一般的打架斗殴,找到派出所门前,他们的对待方式往往是隔着窗户喊:“你们就在这里打,谁打输了谁有理,明天再来找我们解决。”然而支着耳朵听门外的谁的惨叫声更响亮。这种传闻章渝听得多了,心里并没有一定能报到警的信心,然而却只能那么做。他的运气真好,刚奔过小浮桥,迎面遇到两个提着夜宵的警察,见他跑得飞快,神色慌张,立即大喝一声:“干什么的,站住!这单车是不是你偷的?!”
章渝大大地喘出一口气,然后憋足劲叫道:“警察叔叔,要出人命了!”
这俩城郊乡派出所的警察这次表现出了十年难遇的惊人高效率,五分钟后便骑着偏三轮摩托车,带着手枪、电棍和一条警犬冲到了小浮桥的另一侧,把还在殴打方树的黄而当场抓获。当那条德国黑背扑向黄而时,他没有反抗,只是护住了头脸,嘴唇稍微动了动。站得最近的章渝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
“一天功夫给狗扑了两次,这是什么鸟世道!”
黄而给抓进去后很意外地没挨警察打。因为方树的偷拍照片已经散了一地,旁边还倒着一个在小浮桥地段挺有名的作皮条生意的流氓,加上章渝和连夜赶来的南山教务主任的说明,傻子也不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树这样的坏分子,按警察私下的话是“死一百次也不为过”,殴打方树的黄而,在警察眼中看来反而有些正义得可爱。尽管他并不想被别人特别是警察这么看待。
然而黄而没把方树打死,但打成了重伤,在医院抢救了十五个小时才脱离危险状况。警察先准备把黄而刑事拘留,然后移交刑警队,慢慢地查实处置。如果他们走了这条便捷之路,等待黄而的就是讯问、公诉、审判、坐牢。可随之黄而的父母和方树的家长都跑到城郊派出所来了,吵得天翻地覆。方树的父母很清楚,这种事一旦走上司法途径,自己儿子干的这种鸟事也绝对逃不脱惩处。万一俩人一同去劳教或者坐牢,儿子非死在黄而手上不可。于是,吵架归吵架,双方的核心目标却都是一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件事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方树和黄而都没有受到任何惩处。黄而的代价是在派出所关了三天,方树则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九月中旬才返回南山,从此对黄而是闻风而遁,那种拍照要挟人的勾当则再不敢做了。
接黄而出派出所的是章渝。他的父母知道他没事后,反而怒气暴增,不愿意再见他。章渝接了他出来,抱歉地说:“害你坐了三天牢,对不住了。”
“没事,你也是为了我好。”黄而笑了笑:“在里面也想清楚了,为了那种人渣赔命,一点都划不来。我们走吧。”
“罗盈不是跟你约的前天晚上见面吗?”章渝提醒道:“既然因为意外失约了,最好去道个歉说明一下,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用啦,她再也不会理我了。”黄而慢慢地抬头看着天空:“早就都结束了。”
外传 春之灰烬 第06章 野兽
方树的事可谓南山之耻。黄而被释放后,李拙便专门找到他谈话,要求他保持沉默——即使外面的谣言已经传得风风雨雨,而且往往歪曲到了非常可笑的地步。出乎他意料的,黄而很爽快地答应了。
见黄而答应得如此爽快,李拙不禁犯起了疑,问:“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些人长着嘴,要说就由他们说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李拙一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找黄而谈话的目的:“你的名声就是给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谣言传坏的吧?你本人什么都不解释,反而推波助澜地让大家相信——以往的班主任对我这样形容你,我并不相信,可这回让我见识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与大家都不同,这个你看得出来的。”黄而低头盯了一会自己的脚尖,抬起头来说:“既然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合群,与大家和睦相处,就让他们怕我好了。”
李拙无言以对,耸了耸肩,正想打发他走人,忽然又想起一事:“那么,对你今后可不利啊。你想考大学吗?风评差了,政审这一关可能要出现麻烦哪。”
“不想考了。”黄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那不是唯一的选择,虽然该选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出路后,我会来找你的。”
李拙低声发出了警告:“我可不想几年后看到你成为这里的地方一霸,然后什么时候就横死街头。做那种人总有那一天,你也不例外。”
黄而的脚步略停了一下,没有接话,径直走了。
黄而顶着走廊中同级生的异样目光离开教师办公室,走入了教室。班中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包围着他,但那已经无所谓了。他心里想的即不是升学,也不是罗盈,而是盘算着这种已经被搞得有些一塌糊涂的人生残局该如何收拾。多年之前,他曾很迷恋象棋。棋到中盘,往往一招失手便会造成终局时的无可挽回。然而棋局可以随时推倒重来,人生却不如此。想到这里,不由更加心生沮丧,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还有可能挽回吗?”
忽然间,一阵欢呼从四周爆发,把他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抬眼一看,李拙在台上正颇为恼怒地挥着双手,叫喊道:“都是毕业年级的学生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唧唧喳喳!学习为重!你们这是什么德行?!”
原来停电了。眼看要到晚饭时间却出了这种事,晚自习便上不成了,只有放学生回家,因此众人如此兴奋。李拙虽对大家的这副厌学嘴脸深为不满,但仍不得不屈服于老天,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收起了书本。果然,就在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学校门卫敲响了挂在老榆树上的一根铁轨,那便是南山学子们朝思暮想的放羊信号。
全校学生一涌而出,不到十分钟就跑得差不多了。章渝推着单车走出学校,却突然看到黄而的背影,连忙招呼住问:“到哪里去啊,不回家?”
“准备到电池厂那边去看看,好久没去了。”黄而眯着眼说:“上次花血本请你吃饭,在派出所里又给警察敲诈了不少烟钱,再不去走走,这暑期补习就过不下去了。”
“又去收钱?”章渝皱起了眉,说:“不是去年就说过不再干了吗?”
“老李要我尽快决定以后的出路。”黄而转身迈步向电池厂的小路走去,说:“所以什么路都得去踩一踩,看什么最适合我啊。”
走到一半,天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然而空气仍然纹丝不动,在这种炎热天气里反而形成一种热气升腾的蒸笼效果。黄而走得热起来,敞开了衬衫,半赤着胸口冒雨前行。在那时,对于他这种年纪的小混混来说,这可是帅得顶呱呱的姿势,只是经常会被人骂流氓。正这样坦胸露怀地走上电池厂的坡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打着伞的人。雨水落得愈发密了起来,黄而给淋得有些睁不开眼,竭力低头维护着自以为很帅气的形象,直到与那人擦肩而过,两人处于平行位置时,鬼使神差地扭头一看——此时那人也正扭头看来,二人的视线在一刹那又交触了,却是罗盈。她似乎想把目光移开,但挣扎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问:
“到那里去干什么?”
如果没有发生现前的那么多事,黄而大可施展他的胡诌神功,直截了当说“找你”一类的废话。可此时他颇有些心灰意冷,抬眼看了一下罗盈,又转开了脸,说:“去收点欠帐。”
罗盈的笑容凝固了。如果说她刚才还竭力挤出一点笑容的话,现在连那一点点都没有了。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然而却不是微笑,而是一丝蔑视。她想开口问“那晚你为什么没有来”,然而却总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来,最后匆匆说了句:“我姨妈病好了,我这才回家去,走啦。”
黄而木然地点了点头,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方才转过身向前走去,自言自语道:“当晚你自己都没去,又知道了一切,刚才还想问我。为什么会那样虚伪?”
他不能理解罗盈的想法,正如他从来无法理解那些见了他便大骂着色狼跑开的女孩子一样。然而,与她们不一样的罗盈变得如此陌生,却让黄而心情郁闷。他在原地呆了个把分钟,总算压抑住了心中翻腾的后悔和悲伤感觉,心想:“反正都这样了,难道能改变吗?自己做下的事,后悔也无益。继续走着瞧吧。”
黄而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带着恶劣的心情来到了电池厂前。电池厂的几个小混混正在台球桌前打司诺克,他加入进去,打了三盘输了一局。几个小混混便请他吃麻辣烫——所谓“手提式火锅”的简陋街头饮食。随口吹了两句近来的街头传闻,黄而更把方树事件吹得天花乱坠,让任何人都搞不清事情的起源经过结果。正吹得热烈,忽然从山下方向横冲直撞地开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在他们面前拐了个弯朝后山飞去了,扬起不少灰尘,呛得路边的人连连咳嗽。
虽然这吉普车开得霸道,然而南山上的路只相当于乡村土路,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的。这辆车从进入电池厂面前小街道到离开,在这段三十米长的路上至少开了十秒钟以上。十秒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任何神智清醒且视觉器官没有病变的人来说——哪怕稍微有些近视都不要紧——都足可仔细看到一个事实:这辆敞蓬吉普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拼命挣扎着的、被缚着口和双手的女孩。
吉普车拐弯时,女孩的头发飘荡了起来,她的惊惶焦虑的目光偶然地与黄而碰撞了。那是罗盈,错不了的。
不可能有错的。
然而,黄而转头看别人时,却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幻觉。这条小街道上的人不少,连吃喝玩乐的加摆摊的至少有三四十人,其中还有正在别处吃饭的几个南山老师——仔细一看,角落里有个藏头缩尾的正是李拙!然而在这些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刚才有发生那种强抢民女事件的迹象。他们在打台球的依然一丝不苟,目光没有漂移;摆摊位置差的,被那辆车溅了一身泥水的,正无声无息地擦拭着身上的泥污,似乎再正常不过。如果不是看到自己手上的手提式火锅和自己的腿上都溅上了泥点,从别人的表现上绝对看不出刚才有一辆霸道的车经过,更不要说上面发生了什么胁持事件。环视了一圈,他对自己的视觉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拉住面前的一个小混混问:
“看到刚才的车了?”
“没,快吃东西啦。”
可是地上的盆子已经溅满了泥水,明显是装腔作势都装不下去了。黄而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是什么人,你们居然都这样缩头乌龟?”
“黄二,别那么毛糙,你也惹不起的。”另一个小混混说:“今晚真的是没钱,不然大家再凑些钱请你到戴家湾去吃了。现在,唉!”
给他们这样一劝,黄而肝火更盛,跳起来叫道:“你们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那辆鸟车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溅了老子一身水,串串也吃不下去了。你们还是时常在这里混的,居然就这样算了,以后还混个屁混!还有后面那个女的,难道你们都没看见?那是在抢人!还不快去报警?”
“黄二,坐下来坐下来,莫那么激动。最近你来这里太少了,不晓得这些。这不是第一次了。”
“开游戏机店的史东娃开始不晓得厉害,第一次见到了就跑下山打电话报警,结果!警察来都没来,当时那个女娃也不晓得咋个起了,反倒是史东娃的店,第二天就给警察查封了,到现在都没开得成。后来又有这种事,我们都装作看不到了。”
“这个女娃我们见过,最近一段时间在电池厂照顾亲戚。那些人前两天就骚扰过她了。”
“你不晓得,车是电池厂厂长的儿子的,他正在当兵,前段时间才回来休假,还带了两个兄弟伙一同回来,都是穷凶极恶的娃。才回来就把我们老大强娃子打去住院了,现在还没回来。”
“